書名︰國公夫人的家務事(下)|作者︰梅貝兒|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這天,何藩台散衙後回到府里,才換下官服,長子、女兒和女婿便來找他,不免有些疑惑,偕同幾人一起來到花廳。
「到底是什麼事?」見三個晚輩一臉肅穆,他卻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冬昀和丈夫對視一眼。「我和相公這幾天出門,其實並非像跟爹說的,想要到處游玩散心,而是去了別山村。」之所以故意提到「別山村」,就是想看看錦娘的爹會不會露出心虛的表情。
听到「別山村」三個字,何藩台只有錯愕和不解。「我記得那兒不過是個小村子,什麼也沒有,你們去那里做什麼?」
見他反應自然,不像是在作假,倒讓雷天羿夫妻有些意外。
「岳父真的不明白咱們到別山村做什麼?」若不是心機太重,懂得隱藏內心的想法,便是真的無辜。雷天羿緊盯著對方,企圖揭開真偽。
何藩台愣了愣。「我是真的不明白。」
何守文也想知道原因。「國公爺有話不妨直說。」
「外頭傳聞爹和六皇子來往密切,究竟有沒有這回事?」冬昀也不再迂回,劈頭就問。
「絕無此事!」何藩台一听,馬上翻臉。「朝廷有令,藩王不得與封地上的官員交往,為父豈會明知故犯?」
冬昀見他不像在說謊,看向坐在身旁的丈夫。
「好,那我就直說了。」雷天羿厲色質問。「我懷疑岳父和六皇子連手,私下訓練軍隊、打造兵器,意圖造反!」
這話一出,何藩台當場氣得拍桌而起。
「胡說!我對皇上忠心不二,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寧可一死,也絕不會造反!」
就連何守文也臉色發白。「爹絕不可能會造反的!」
「爹,這可是滿門抄斬的死罪,你真的確定沒有?」冬昀不得不再次確認。
何藩台一臉痛心。「連你也認為爹會造反?」
「我當然相信爹不會這麼做,可我親耳听到對方提到「藩台大人」,難道延平府還有其它藩台?」她把聲音放輕,好讓何藩台不再感覺到威脅,說不定就會說出真話。
何藩台先是驚愕,隨即憤怒不已。
「這是有人假冒我的名義!為父可以對天發誓,絕不會拿何府上下二十幾口人的性命開玩笑!包不可能背叛皇上,否則死無全尸!」
見岳父氣到臉紅脖子粗,還發下毒誓,雷天弈這才臉色稍霽。「此趟出京,雖說是攜著妻兒回娘家探親,實際上是皇上接到密報,說六皇子有造反之心,特命咱們夫妻前來尋找證據。」
何藩台父子听得都傻住了。
雷天羿旋即拿出在別山村取得的兩把私造兵器。「這就是證物。」
「六皇子打算造反?這……這是真的嗎?」何藩台簡直驚呆了。
何守文又問︰「妹妹方才說听到有人提到「藩台大人」,對方究竟是誰?」
于是冬昀便把到別山村的經過敘述一遍。
「……興王妃托我和相公親自走一趟別山村,顯然早就得知六皇子有意造反一事,若不加以阻止,等到起兵,就連她的娘家也會受到拖累。」她看著父兄。「而在別山村打造兵器的村民都相信是听從「藩台大人」之命……爹再仔細想一想,有誰會假冒藩台的名義?」
何藩台跌坐回椅子上,努力苦思。
「爹,這可是攸關全家人的性命,若皇上真以為咱們要造反,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何守文光是想到可能發生的後果就全身發冷。
何藩台瞪了長子一眼。「這件事的嚴重性,為父可比你還要清楚,不只滿門抄斬,更有可能株連九族……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岳父先冷靜下來,能夠這麼做的,必定是身邊最信任的人,才會至今都沒有察覺。」雷天羿點醒他。
這番話讓何藩台有如醍醐灌頂。
「身邊最信任的人……也就只有左右參政,不過他們跟了我好幾年,向來辦事認真,應該不可能……」
雷天羿沉吟了下。「或許是六皇子給了他們不少好處,事成之後更有高官厚祿等著他們,很難有人會不心動。」
「簡直不可饒恕!」何藩台拍桌斥道。「明天定要好好責問他們!」
一想到有可能被親信謹陷、背叛,他巴不得馬上將兩人抓來問個清楚。
「萬萬不可!」雷天羿連忙出聲制止。「一旦驚動到六皇子反而不利,說不定會逼得他提早出兵。」
冬昀馬上點頭如搗蒜。「爹就跟往常一樣,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做好該做的事,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你們說得對……」何藩台真的被怒氣沖昏頭了。「我從未想過可能會被身邊的人陷害,而且居然都沒有察覺……我真的太信任他們了,若不是你們告訴我,恐怕咱們全家將大禍臨頭。」
冬昀總算露出笑意。「知道爹是無辜的,真是太好了。」
何藩台悻悻然地哼道︰「為父一生清白,可不想晚節不保。」
「只要把話說開了就好。」何守文也捏了一把冷汗。
雷天羿又正色囑咐。「接下來岳父要做的就是暗中搜集證據,千萬別太過急躁,免得讓對方起疑。」
何藩台深吸了口氣,這才點頭。
「另外再找幾個真正信得過的人,混進隔壁村子里,好就近監視別山村的動靜……」雷天羿又道出心中擬好的計劃。
接下來眾人又討論了片刻,夫妻倆才回到客房,接著雷天羿馬上寫了一道密折,連同證物和地圖讓隨行的一名侍衛立即送回京城,交給皇上。
雷天羿和妻子討論後,決定再住蚌七、八日就啟程回京,至于後續的調查就交給岳父處理,等到時機成熟,皇上自會作出定奪。
誰知就在五天後,薊縣的知縣突然來到何府,說有要事想求見定國公夫人,讓冬昀一頭霧水。
丈夫這幾天都在承宣布政使司內走動,表面上看來是受何藩台之邀,和其它官員閑話家常,再喝個兩杯,畢竟這兒不是在京城,沒那麼多嚴格的規矩,實際上是想要多多了解左右參政,或許可以從他們口中打探出什麼。
這樣一來,她只好在兄長的陪同之下,接見對方。
「見過夫人!」丁知縣拱手見禮。
冬昀瞅著對方,見對方年紀將近五十,有著一雙泡泡眼,唇上和下巴都蓄著胡子,不只臉形,身材也屬于瘦長型,讓身上的官服顯得松垮垮的。
「大人不用多禮,請坐。」
入座後,丁知縣陪著笑臉。「打從知道國公爺和夫人來到薊縣,下官一直想要親自前來拜見,可惜公務繁忙,遲遲未能如願,直到今天才——」
「客套話就免了。」冬昀已經對此人的印象打了折扣。
他尷尬一笑。「是、是。」
「到底有什麼事?」冬昀不客氣地問。
丁知縣清了下嗓子。「下官听說夫人幫同華縣破了一樁連續搶劫殺人案的凶手,還成功讓凶手伏首認罪,不知可有此事?」
「原來已經認罪了……」這陣子真的太忙了,她根本忘了這件案子。面對丁知縣的問題,冬昀表情鎮定。「那不過是踫巧罷了。」
「真的是踫巧嗎?」他搓著雙手,討好地笑了笑。「下官听說夫人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一口咬定對方就是官府正在緝捕的強盜,這可要有幾分真本事,所以特來請教。」
又是听說?冬昀一臉狐疑。「你是听誰說的?」
「當、當然是听外頭那些百姓說的,不到幾天的光景,這件事就已經從同華縣傳到咱們薊縣來了,都說夫人彷佛親眼見到那名強盜殺人似的,指著對方的鼻子開罵,就連死者當中有小孩子的事也知道,甚至還親自教高知縣如何讓犯人伏首認罪,就像是得到菩薩指點……」
冬昀心想果然不行,隨意插手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我已經說了只是踫巧,至于小孩子的事,那是在路上听到百姓聊起這樁案子才知道,信不信由你。」
「傳聞不可盡信,舍妹不過一介女流之輩,是大人抬舉了。」何守文越听越離譜。
「夫人既然堅持說是踫巧,還說是從百姓那兒听到的,下官當然不敢不信。」
聞言,丁知縣陪著笑臉附和,但眼神可不是這麼說的。
「大人如果只是要說這些,那就請回吧。」這位知縣說話拐彎抹角的,讓她听得不是很順耳,還是早點打發為妥。
丁知縣為官多年,自然懂得看人臉色說話,見國公夫人臉上不快,馬上露出愁雲慘霧的表情。「下官今日之所以前來,當然是有要事求教,只因為這陣子縣內也發生一樁命案,至今尚未破案,才特地前來跟夫人請益。」
「大人找錯人了,等到家父散衙回來,大人可以去請教他。」冬昀提醒自己不要再插手了,否則傳聞會越來越夸張。
丁知縣連忙起身,打躬作揖。「下官真的想听听夫人的意見,還請夫人不吝賜教。」
冬昀不予理會。
「事關人命,妹妹不妨先听听大人怎麼說。」倒是何守文開口了,雖然不信神助之說,但妹妹若對案情有不同的見解,可以幫助破案,何樂而不為?
有他這句話,丁知縣馬上抓住機會。
「大約在五天前,縣內發生一宗媳婦殺死婆母的命案,凶手是她的二媳婦,因為這個當婆母的平日苛待二媳婦,又常在外人面前嫌棄她,她才會懷恨在心,誰知下官將她收押之後,隔壁鄰居也跑來認罪,說人是他殺的……」想到「那個人」傳話過來,要他找個借口探探這位國公夫人的口風,他也只能照辦,正巧最近在辦這件案子,希望可以派上用場。「夫人可知真凶到底是誰?」
冬昀沒有接收到任何訊息。「我不知道。」
丁知縣又照著「那個人」的指示問道,「夫人能否施展一下能力,請示一下菩薩,看看祂說了些什麼?」
直到這時,冬昀才警覺到這位丁知縣似乎想要從她這里探听些什麼。
「什麼菩薩?我也只見過廟里頭的菩薩,要是大人真想知道是誰殺的,等我明天去擲茭之後再告訴你好了。」
「這……」丁知縣有些失望。「那麼夫人如何看待這件案子?」
「我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誰,真的幫不上忙。」她直截了當地回絕。
丁知縣沉下臉。「夫人是不肯幫吧?」
要是惹「那個人」生氣,將來對方若真的坐上大位,他可以想象得出自己的下場會有多慘。
「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冬昀冷著臉問道。
丁知縣馬上又陪起笑臉。「下官只是認為夫人太偏心了,只肯幫同華縣破案,卻不肯幫薊縣的百姓申冤。」
何守文听了覺得刺耳,立刻開口維護自家妹妹。「大人此言差矣,身為父母官,豈可把責任推給旁人?何況還是推給一介婦人?」
「看來我跟大人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冬昀實在不喜歡這位知縣大人的態度,何況她心里也覺得事有蹊蹺。
「呃……下官只是一時情急才會失言,還請國公夫人見諒。」丁知縣一臉局促不安,想到奉「那個人」之命前來打听,若沒能把事情辦好,交代不過去,只是他沒想到這位國公夫人嘴巴比蚌殼還緊,什麼都不肯透露,眼下氣氛又鬧僵了,更是坐不住,旋即起身告辭。
「咱們這位知縣大人是怎麼回事?」連何守文都覺得莫名其妙。
冬昀也覺得詭異,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當天稍晚,雷天羿回來之後,她便將此事敘述給他听。
見丈夫一語不發,她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
「確實可疑,這位知縣的目的似乎不是想盡快破案,而是在你身上……咱們還是早點回京吧。」
冬昀似乎嗅到一絲不尋常。「為什麼?我想應該不會有人知道我有那種一般人沒有的特殊能力……欸?」
她猛地想起那天在興王府見到的中年僕從,萬一對方跟自己是同一類人,會不會也能看出她跟別人與眾不同?
雷天羿皺起眉頭。「你想到什麼了?」
冬昀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
听完之後,雷天羿的表情凝重。「你確定?」
冬昀垮下臉,「我不確定。」
這下雷天羿不禁開始擔心了。「若真的有人可以看出你擁有常人沒有的能力,說不定會惹禍上身。」
「惹禍上身?」這也太夸張了。
見妻子還不明白嚴重性,雷天羿索性把話說白了。
「若是六皇子知道你看得到前世今生,甚至還能看到尚未發生的事,問你誰會是下一任皇帝,或者問下一任皇帝是不是他,你該如何回答?」
「下一任皇帝?」這個問題讓冬昀想起每次選舉一到,就會有不少政治人物慕名而來,無非就是想問他們會不會當選,要不就是誰最有希望當選下一屆的總統,總是讓她哭笑不得。「嗯……」
看著妻子往右上角望去,表情認真,雷天羿一顆心頓時提到喉嚨口,心想莫非她真能「看到」下一任的皇帝?
最後,冬昀把目光調回丈夫身上,見他表情異常嚴肅,不禁噴笑。「我什麼也沒「看到」。」
雷天羿頓時松了口氣,嘴角也放松了些。
「我也不是想「看到」什麼就能「看到」什麼,有句俗話說天機不可泄漏,就是這個道理。」她打趣地道。
他捏了捏妻子的小手。「那就好。」
「不過明明可以幫對方,卻又不能說出口,我會良心不安。」要是什麼都看不到就好,倘若看得到,她就要伸出援手。
聞言,雷天羿輕嘆了聲。「我就猜你會這麼說。」
「如果相公真的不希望我這麼做……」
「罷了。」他打斷她,不想讓妻子陷入兩難。「我相信好心會有好報,你所做的事,老天爺都會看到。」
雷天羿只要妻子開心,不後悔跟了自己就好。
原來自己是如此在乎這個女人,為了她,連男人的自尊、丈夫的顏面都可以放下。
冬昀靠在丈夫的肩頭上,甜甜地笑著。
他們夫妻終于可以互相理解、體諒,更貼近彼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