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終篇‧一品誥命妻 第20章(1)

書名︰良人終篇‧一品誥命妻|作者︰梅貝兒|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餅了十日左右,雪已經停了,天氣晴朗。

今天雖是常規假日,秦鳳戈在用過早膳之後,還是準備出門。

婉瑛先去看過硯哥兒,才回到寢房,就听到他正在吩咐奴才備馬,有些訝異。「將軍要上哪兒去?」

「我在數日前已經命西郊山坡旁的一處石灰窯的工匠,依照不同比例,在石灰中加入糯米汁攪拌,然後涂抹在磚牆上,打算今日去看看成效如何。」只要能夠加強防火安全,他都願意花時間去深入研究。

聞言,她一臉興沖沖地說︰「我跟將軍一起去。」

「不成!」秦鳳戈雖然對她諸多包容,不過有些規矩是不容腧越的。「你該做的是看顧硯哥兒,以及管理內院之事。」

「這些事我都有在做……」婉瑛想替自己爭取權和。

秦鳳戈臉色一整。「你已經嫁人,身分也跟以前不同,不能再像過去,任意在外人面前拋頭露面了,這一點你必須記住。」

她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萬一真的有事非出去不可呢?」

「除了上秦府,以及隨我出門之外,若真有急事,可以交代常海去辦。」他正色地回道。

「常海?」婉瑛還沒反應過來。

「就是二管事。」也是秦鳳戈最為倚重的人之一。「他和晏青可以說是我的左右手,你能夠信賴他們二人。」

婉瑛還是習慣稱呼他們一聲「大管事」、「二管事」。「若是想回娘家去探望我娘呢?」她不肯死心,又找了個理由。

「我可以命人把岳母接到府里來住幾天,原本就決定等你有了身孕,會讓她過來陪你,直到生下孩子為止,如此一來,我也安心。」秦鳳戈也知曉她重感情,雖然不是親生母女,可是很關心對方,早就替她設想好了。

婉瑛一方面高興丈夫的體貼,另一方面還是有些失落。

盡避這座將軍府很大,可是她的心比它更大,要放棄從小到大的抱負和理想,安于現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當獨處時,她都會陷入天人交戰,听到心里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婉瑛也很清楚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做人不能太過貪心,尤其是在這種男女不平等的古代,必須作出選擇。

而這一路走來,秦鳳戈又從來不曾因為男尊女卑的觀念,對她的意見和想法有任何輕視,已經比其他男人強多了,何況他並非普通百姓,是朝廷重臣,不該要求他違背傳統禮教的觀念,允許妻子一天到晚往外跑,別人又會如何看待他,說不定會在背後嘲笑。

所以婉瑛只能壓抑一向喜愛挑戰又自由活躍的現代靈魂,老老實實地待在這座深宅大院,當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官夫人。

「我知道了。」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良人,她要知足,更要珍惜。

見她答應,秦鳳戈才放心地出門。

不過等他一走,婉瑛臉上的笑靨已經有些撐不住了,只能拚命說服自己,就算當不成在火場中沖鋒陷陣的消防員,依然可以做一個好妻子、好媽媽,提供一些消防觀念和新點子,幫助丈夫立下大功,同時保護百姓的身家安全。

早晚會習慣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調整心態,努力適應眼前的環境。

于是,婉瑛來到位在院落里的小花廳,這里是她每天用來「做功課」的書房,只見牆上掛了幾幅名家所繪的字畫,書案上除了擺放有文房四寶,還有一只精致的香爐,里頭正散發出用乳香、龍腦等中藥材所調制而成的薰香,據說可以讓思緒清晰沉靜,兩旁的花幾上也各擺上精美昂貴的花瓶,擺設典雅華麗。

她才在書案後方落坐,翻開帳本,眼皮就開始往下掉,尤其天氣又這麼冷,十根手指都凍僵了,連要撥算盤珠子都顯得有些困難。

「小菊……」她又打了一個呵欠。「幫我泡一壺濃茶,愈濃愈好。」如果有咖啡就更好了。

丫鬟應了一聲,便下去準備了。

「我最討厭數學了……」婉瑛趴在案上喃道。

她的意識在往下沉,不過並沒有完全睡著,四周也很安靜,隱隱約約听到門外發出一個細微的嘎吱聲響,以為是伺候的丫鬟推門進來,並未多加理會,又等了一會兒,卻沒有任何動靜。

于是,婉瑛有些困惑地抬起頭,透過紙窗以及屋外光線的投射,可以覷見外頭有一道人影在晃動,于是等待對方下一步的行動。

又過了半晌,門外的人影還在,卻沒有敲門或是出聲的打算,讓她先是納悶,接著覺得不太對勁。

她的警覺心向來比別人強,便坐在原位,按兵不動地觀察對方。

會是誰?

是來找她的,還是……在監視或偷听?

腦中突然冒出「監視」、「偷听」這兩個字眼,連婉瑛自已都覺得好笑,因為在這座府第之中,有誰敢跟老天爺借膽?簡直是不要命了,何況技巧也太差勁,一下子就被人發現了。

于是,她又等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起身,從書案後頭出來,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就在右手快要踫到門扉的當口,門外的人影已經逃之天天。

「不要跑……」婉瑛用力拉開門扉,探頭一看,恰巧瞥見對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雖然沒看到正面,不過可以肯定是府里的婢女,而且……從身形來看,有一點眼熟……

彩霞?

對!很像是彩霞,她應該不會看錯。

為何要偷偷模模的呢?

看到對方逃走,就會想要去追,婉瑛也不知這算不算是一種職業病,除了在學校受過一些訓練,還因為有個當警察的父親,從小耳濡目染,會有這種反應也是很正常的。

直覺催促著她跟上去,才奔到曲廊的轉角處,只見對方已經跑遠了,不等大腦發出號令,雙腳又動了起來,婉瑛也忘了自己身為當家主母,只要吩咐下去,隨時可以把彩霞找來質問。

婉瑛一路追出院落大門,旋即想到奴僕平日進出的那條狹小走道,便又加快腳步,卻沒想到彩霞並沒有跑遠,只是躲了起來,等她走了才現身。

「……怎麼辦?萬一把事情說出來,將軍一定不會饒了我……」因為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想要出面認罪,可是到了緊要關頭,還是退縮了。

彩霞面露驚惶,在被人發現之前趕緊離開現場。

而在此時,婉瑛正循著兩旁的高牆,走在一條狹窄的巷道,每呼出一口氣,便吐出白煙。

她沿著備弄走了一段路,都沒看到彩霞的身影,又忘了把斗篷帶出來,只能兩手抱胸抵御寒氣。

「我已經跑得夠快了,結果還是把人給追丟……」婉瑛只好往回走,這時才想到可以叫人去把彩霞找過來,果然還不太習慣使喚下人。

就在她走出備弄之際,冷不防地听見身後的樹叢中傳來沙沙的聲音,接著頸後的汗毛也豎起,發出危險的訊號,本能地曲起右手手肘做出防衛的動作,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後腦勺瞬間遭到一記重擊。

「呃……」暈眩和痛楚讓她軟倒在地。

到底是誰?

會是彩霞嗎?

這是婉瑛在暈厥過去之前最後的記憶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個奴才縮著肩頭,搓著雙手,適巧從這兒經過,瞥見婉瑛昏倒在地,不禁大驚失色,連忙呼救。

待身體的知覺恢復正常,婉瑛只感到頭痛欲裂,簡直比宿醉之後引起的疼痛還要強烈十倍。

這時,已經酉時,外頭的天色早就黑了。

「夫人醒了!」丫鬟驚喜地嚷道。

秦鳳戈立即屈身上前。「婉兒!」

「將……將軍。」她眯眼看著近在眼前的男性俊臉,眉眼淨是焦急之色,有些迷惑。「嘶……我的頭……」

她不過動了一下,頭部又傳來劇痛,好像有槌子在敲打。

「小心!不要踫到傷口!」秦鳳戈擔憂地低喝。

婉瑛愣了一下,伸手探向後腦勺,發現自己的頭上纏了好幾圈布條,還有些不解。「傷口?什麼傷……啊!」

這一剎那,記憶全都回來了。

「我已經請六安堂的紀大夫來看過,也幫你上過藥,雖然流了些血,幸好只是皮肉傷,不至于傷到腦子。」秦鳳戈在床沿坐下,想到才哪回府,便听說她受傷昏倒的消息,再見到她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仿佛一年前目睹她在大街上被扒手刺傷,倒在血泊中的噩夢再度重演,不禁全身發冷。

「我想起來了……」是有人把她打昏了。

听婉瑛這麼說,他滿腔的憂心和焦慮已經逐漸轉為怒火,不過動作還是很輕柔地扶她起身。「先把藥喝了……」

待她靠坐在床頭,秦鳳戈便接過丫鬟手上的湯藥親自喂她,而趁這空檔,婉瑛也可以好好地回想發生的事。

「……什麼時辰了?」她咽下苦死人的湯藥,輕蹙眉心地問。

秦鳳戈嗓音醞釀著火氣。「已經酉時了。」

「我居然昏過去這麼久……」婉瑛一臉錯愕,更加懊惱沒有看清把她打昏的犯人是誰。

他不發一語,繼續喂她喝藥。

直到這時,婉瑛才注意到身邊的丫鬟換人了。「小菊呢?」

「自然是去領罰。」秦鳳戈硬聲地說。

婉瑛一臉驚訝。「領罰?為什麼?」

「她沒有伺候好主子,任由你一個人昏倒在外頭,難道不該領罰?」他的臉色不只難看,可以說鐵青。

她不想因為個人的行為而連累到他人。「這不關小菊的事,是我沒跟她說一聲就跑出去了……」

「她應該跟在你身邊,萬一出了事,就算她有十條命也賠不起。」秦鳳戈不容轉園地說。「你是主、她是奴,這就是規矩。」

「將軍……」婉瑛從未見過他這般嚴厲冷酷的一面,有些被嚇到了。

秦鳳戈低喝。「把藥喝完!」

看來他這回氣得不輕,婉瑛不禁責怪自己,完全沒有考慮到可能的後果,不只受傷,還害了小菊。

直到把湯藥喝完,丫鬟也退下了,寢房內只有他們夫妻倆。

「好,你現在可以說了。」秦鳳戈坐在床沿,面無表情地開口。

見他活像在審問犯人似的,婉瑛自知理虧,也不敢提出抗議,只得把大概的經過說了一遍。「事情是這樣的……」

听完之後,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只因為對方行徑可疑,所以你連說都不說一聲,就一個人追出去?你何時才能改掉這種莽撞和沖動的個性?難道忘了上回差點把命丟了的事?」

「我沒忘……」誰教她身體的反應比腦子還要快。

他一臉怒氣騰騰地問︰「在這座府里,有哪個婢女敢在門外偷窺、監視的?你說!到底是誰?」

「是……」婉瑛一時語塞,要是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萬一看錯了,不也同樣害了彩霞?「我、我沒有看到她的臉。」

「很好!」秦鳳戈抽緊下顎,免得大聲對她咆哮。「你不只沒看到對方是誰,還因為滑倒撞到頭昏倒……」

婉瑛怔愣了下。「是誰說我滑倒撞到頭昏倒的?」

「發現你的奴才去把常海找來,他見你仰躺在地上,頭部下方還有塊比拳頭還要大的石頭,盡避天氣放晴,不過地面濕滑,或許就是因為如此才會不慎滑倒,頭往後一栽,湊巧撞在石頭上……」

「我不是不小心滑倒,而是有人從背後把我打昏的。」她大聲地反駁。「我說的都是真的!」

他瞠目瞪視著婉瑛,不是懷疑她的話,而是無法相信有人敢傷害她。

「你要相信我……」婉瑛還記得自己當時是往前倒,不可能是仰躺的姿勢,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有人在她昏過去時移動過她。

會是彩霞嗎?

這麼做是想要掩飾罪行,讓所有的人都以為是意外嗎?

她們之間有何過節,她為何要這麼做?

如果不是她,又會是誰?

一個又一個問號在婉瑛腦中不停地轉著圈圈,頭也更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