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天夜里下著大雨。
看了她的照片後,楚思凡滿腔震驚地沖出門去,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他要立刻見到她。
車速不自覺加快,當他開至路口,迎面看到那輛大貨車時,方向盤一滑,然後便是一陣天崩地裂的巨響和天旋地轉的暈眩。
他其實沒有感受到多少痛苦,眼前便漆黑一片。
當他醒來的時候,听見耳畔有人叫他的名字,然而他不知道是誰,因為他眼部纏著繃帶。
醫生告訴他,他可能會暫時失明,因為眼角膜受損。
真是暫時的嗎?如果找不到替換的眼角膜,就意味著他要一輩子在黑暗里渡過。
身為一個歌手,他的歌唱生涯大概也從此完結了,畢竟,現在的觀眾沒幾個會听瞎子唱歌。
這一切大概是上蒼給他的懲罰,懲罰他的有眼無珠。
苞葉藍相處了這麼久,他居然一點兒也沒有發現,她就是他一直想見的水夜伊蘭。
難怪他覺得她身上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氣息,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原來他們不止相處了兩個月,而是已經認識了兩年。
她一直默默地在背後支持他,而他卻從來都不知道,身邊這個被自己忽視的情人,就是他不可替代的紅粉知己。
他好瞎,真的好瞎!
現在好了,上天讓他變成一個名副其實的瞎子。
他受傷的消息傳出以後,來看他的人很多,唱片公司的經理、他的經紀人,還有許多歌迷將醫院包圍,大聲喊著他的名字,祝他早日康復。
他想起小時候看過一本小說,書中有一段敘述至今仍令他印象深刻──女主角剛生病的時候,很多人送花給她,可是當她在病床上躺了幾個星期以後,除了男主角以外,便再也沒有人對她表示慰問了。
他知道什麼叫做世態炎涼,所以他也沒指望周圍的人能一直如此關心他。
他只關心誰是自己故事中一直「送花」的那個人。
如果葉藍知道他受傷了,會來看望他嗎?
她應該知道了吧,唱片公司上上下下全知道了,她身為總裁,應該有所耳聞。
然而她一直沒有出現。
橘心倒是來了。
橘心說,她在一所學校找到一份音樂老師的工作,生活漸漸安定下來,閑暇時有很多時間可以來照顧他。
沒有拒絕她的好意,他知道,她會如此關心自己,只是出于內疚。
讓內疚的人為自己做一點事情,不是欠她的情,而是幫她解除心中的苦悶。
楚思凡希望自己和她之間,可以兩不相欠。
橘心其實不用怎麼照顧他,因為醫院里有護士,她只是每天推他到花園里曬曬太陽,讀一段有趣的小說為他解悶。
他覺得橘心有了很大的改變,從前她一向不喜歡讀書,只會看那些印滿名牌的雜志。可是現在她居然能找到不少前所未聞的書籍,忽然變得很有氣質。
她念書的時候,語調也會隨著書中情節對白抑揚頓挫,可見,她能深刻理解書中的含義,不是瞎念。
她還會找來一些他了解或不了解的另類樂團唱片,在不能來陪他的時候,讓他獨自聆听。
雖然曾經當過歌手,橘心從前對另類樂團從不感興趣。
可現在,為了陪他渡過失明的這段痛苦日子,她付出了很多努力。
每天下午,在陽光照耀的院子里,每當他听著橘心念小說的聲音,閉眼感受四周的輕風時,心里不由得泛起一絲小小的遺憾。
如果此情此景發生在兩年前,那是多麼幸福的事!可是現在,身邊坐著橘心,他卻想著另外一個人。
葉藍……她現在在做什麼?在她母親的公司開會?還是在跟別的男人約會?
她是否再也不想原諒他,要與他永別?
楚思凡側過臉去,不讓橘心看到自己倏忽難過的表情。
也許上天還沒有完全放棄他,不久之後,醫院為他找到了合適的眼角膜。
只要動了手術,很快,他就可以復明了。
這一夜,是他動手術的前一夜。橘心沒有再像平時那樣陪他直到醫院禁止訪客,她很早就離開了,只說明天手術前,再過來陪他。
叮囑他要好好休息,把她炖的冰糖燕窩擺在床頭,命令他睡覺前要全部吃完。
听見她的腳步聲遠去,他靜靜地躺下,模索著關掉了床頭的燈。
他沒有睡著,今夜有些激動難安,他不太睡得著。
一直到護士巡房,他仍然醒著。
不過,走進來的護士並不知道這一點,以為他早就熟睡了。
「唉,他長得真好看。」一名護士輕輕地說。
「怪不得那個女孩子那麼痴情,天天來看他。」另一名護士搭腔。
她們說的,是橘心嗎?
「那女孩子又送燕窩來了,真舍得,是頂級的血燕耶!」
頂級的血燕?橘心的經濟並不寬裕,送這樣的禮物讓他實在不好意思。
「我要是有這樣帥的男朋友,我也願意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他。」護士之一又說。
「那天的情景,你看到了沒有?真是感人。」
「我那天剛好沒班,到底是怎樣,說來听听。」語氣里滿是好奇。
「眼角膜捐贈者的家屬,因為信佛,覺得人的身體要保持完整才行,否則死後到不了極樂世界,所以執意不肯捐,是那個女孩子當眾跪下求他們,他們最後才答應的。」
「當眾跪下?天啊,換了我可不願丟這個臉。」護士之一不覺提高了音量。
「所以說,那個女孩子很愛他啊……」
「可不是嗎,那個女孩子似乎工作很辛苦,可又堅持天天來照顧他,好幾次他吃飯的時候,她在一旁累得打瞌睡,他一叫她,她又馬上裝出很有精神的樣子。」
「有這樣的女朋友真是幸福啊,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要娶這樣的女孩。」護士之一感嘆。
「不如你自己學學人家,當一個讓男人幸福的女朋友不就行了?」另一人打趣。
「不要不要,饒了我吧,」連連擺手,「我可不要那樣辛苦!我寧可被男人寵愛。」
「所以嘍,你交不到這麼帥的男朋友,因為你不肯付出。」
兩個護士輕聲說笑了一陣,將房門關上,一並離去。
躺在床上的楚思凡,本來就無眠,現在更加睡不著了。
橘心這樣對他,是否還愛著他呢?
他原以為,她只是隨便來照顧他一下,沒想到她居然在背後付出了那麼多。
只想讓她補償內疚,他並不想反欠她什麼。
今時今日,他已經不可能再跟她回到從前了。
他一定要把話講清楚,不要讓她再存有什麼希望。
曾經,他因為曖昧不明犯下了大錯,現在,他不能再讓自己重蹈覆轍。
明天做手術之前,他要跟橘心說清楚。
哪怕這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
楚思凡坐在輪椅上,做好一切準備,只等著護士將他送入手術室。
橘心終于來了。
今天,她的步子跟平時不太一樣,顯得格外急促。
今天,她說話的語調也不太一樣。
「思凡……」她有些喘氣,「你還在這兒,總算趕上了,幸好還來得及。」
「橘心,是你嗎?」他微笑著問。
「是我、是我,」她連忙激動地上前握住他的手,「對不起,這麼晚才來看你。」
「不算晚,離手術還有一個小時,夠我們聊的。」足夠讓他把該說的說清楚。
「我所謂的晚不是指這個,我是指……」停頓片刻,她不知怎麼解釋,「唉,我現在才來看你,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生氣?」他有些詫異,「怎麼會?」
不過比約定的時間遲了幾分鐘而已,他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
「思凡,你不再恨我,我真的好開心,你出了車禍之後,我一直很難過,天天為你祈禱。現在好了,你終于可以重見光明,我終于可以……」話說到一半,她一陣哽咽。
楚思凡拍拍她手背,以示安慰。
「橘心,我有話要跟你說。」
「什麼?」她似在抹眼淚,連忙回應,「有話你盡避講。」
「橘心,」他試圖用一些委婉的句子,可是他知道,無論多委婉,還是會傷害她,「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可是我們之間是不可能了,你明白嗎?」
她一怔,呆呆地回答,「為什麼你要忽然對我說這些?」
「我已經有了葉藍……」
「我知道啊,上次我也見過葉藍,而且報紙上還刊登了你們的新聞,我知道在你心目中,我已經比不上她了。」橘心嘆了一口氣。
「你既然知道,這段日子就不該為我付出那麼多。」他索性直截了當地說了。
「這段日子?」橘心更是愕然,「這些日子我怎麼了?」
「昨天晚上,我听見護士小姐無意中提起,才知道我的眼角膜是你替我求來的。」
「思凡,你是不是搞錯了?」橘心瞪大雙眼,「我沒有啊!」
「事到如今,你不要再隱瞞了。」
「我沒有啊!真的沒有!」她急忙澄清,「思凡,我承認自己一直很想為你做一些事情,可是我人單力薄,實在幫不上什麼忙,我還一直為自己的無能而苦惱呢。」
「好吧,」她不承認,他也不想逼她,「眼角膜的事情暫時不提,那些燕窩呢?據說是頂級的血燕,一定花了你不少錢吧?你現在當一個音樂老師一個月才賺多少?等我出了院,就把錢還給你。」
「什麼燕窩?!」橘心再次詫異,「我實在听不懂你在說什麼!還有,你說我在當音樂老師?」
她又不承認?楚思凡無奈地笑了。
「橘心,其實你每天來照顧我,為我念小說,給我買各種唱片,我真的很感激你陪我渡過這段寂寞的日子,可是出院後,我一定要去找葉藍……我實在不能回報你什麼,對不起。」
他說出醞釀已久的話。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說出這麼殘忍的話。
不料橘心非但沒有難過,反而驚嚇得跳起來。
「你在說什麼?我這段時間每天都來看你?!」
「不是嗎?」她該不會連這個都不承認吧?
「可是今天是我第一次來看你呀!」
「不要再開玩笑了。」他正色道。
「我是說真的!這家醫院我是第一次來,剛才還在問值班護士你的病房號碼呢!你可以問她們,從前有沒有見過我。」
「什麼?」輪到他大吃一驚,「你真的是第一次來?!」
「我從報紙上看到你今天做手術,才匆匆趕來,想給你加油打氣。之前我也一直想來,可是怕你不願意見我,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我、我跟秦海和好了。」
楚思凡愣住,半晌無語。
「我怕秦海不高興,所以一直不敢來看你。思凡,秦海其實不是壞人,他只是因為太愛我了而嫉妒你,現在他已經想通了,他說你如果康復的話,什麼樂壇天王的位置他都不會跟你爭了!思凡,求求你,原諒他吧!」
「你真的是第一次來看我?」他腦中一片空白,只重復著這句話。
如果橘心真是第一次來,那麼這段日子跟他朝夕相處的,又是誰?
是誰為他在陽光下朗讀一本本小說?
是誰為他在寂寞時分播放一張張唱片?
是誰為他炖了燕窩,命令他不喝光就不許睡覺?
是誰為了他當眾下跪,去求來一對珍貴的眼角膜?
難道這一切只是他的幻覺,或者陪他的是一個醫院里寂寞的幽靈?
剎那間,他什麼都明白了。
那是一個跟橘心聲音相似的女孩子,她扮作橘心來給他安慰。
他曾說自己喜歡聲音好听的女孩子,其實原本指的是橘心的聲音。
他萬萬沒有想到,兩年後會愛上另一個人,這個人,除了聲音之外,跟橘心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這段時間與他朝夕相處的,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
「媽,你就讓我去嘛!」
臨出門前,被母親阻擋的葉藍,急得要發飆。
「夠了!」何淑儀大吼一聲,「這段時間,我已經夠容忍你了,希望你可以適可而止。」
「但今天思凡做手術,很關鍵、很重要,得有人去陪他!」她差點哭出來。
「他身為大歌星,還愁沒有人去陪他?你沒有看早上的新聞嗎?已經有好幾百個記者和歌迷圍在醫院外,在等他手術的結果了。」
「那不一樣!」那些人跟他又不親。
「有什麼不一樣?只要是真心關心他就夠了,你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嗎?」何淑儀瞪著女兒。
「我沒那麼想。」自己在母親面前,總是詞窮。
「不要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
「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不都做到了嗎?你讓我跟關叔叔的兒子相親,我不是去了嗎?你讓我跟他交往,我也一直在努力愛上他啊!即使你讓我嫁給他,我也沒有一句怨言,可是你親口同意讓我去照顧思凡的!」
「我是讓你在他失明期間去照顧他,可今天他就要復明了,你沒必要去了。」何淑儀冷冷說道。
「他現在還在做手術,沒有復明啊!」
「那也表示他的病即將好轉,不用你操心。」何淑儀叉起腰,
這時一隊佣人提著大批行李從樓上走下來,搬到停好的車內。
「媽,你要出遠門呀?」看這架式,真把葉藍嚇一跳。
「不是我,是我們!」
「我們?!」她更加驚駭,「我什麼時候答應過跟你出遠門?」
「上次開會的時候,我不是提過嗎?要你跟我到歐洲出差。」
「今天就去嗎?」
「對,今天就去,機票我已經買好了。」何淑儀說得毫不猶豫。
「可是……我的衣服還沒有收拾。」
「我已經叫佣人收拾好了。」
她還想找借口拖延,「保養品呢?她們哪里知道我平時愛用什麼?」
「不論是衣服還是保養品,不夠的可以去巴黎買,那里什麼沒有?我們又不是去荒郊野外。」
「媽你好毒!」葉藍氣得直跺腳。
這老狐狸哪里是想去出差,分明就是不想讓她去看思凡!
「哼,你現在才知道你老媽的手段?」何淑儀洋洋自得,「總之,未來兩個月內你休想回來!」
「兩個月?!」天啊,思凡的眼楮到那時早就恢復到2.0了吧?她還想趁他視力模糊的時候,再假扮橘心跟他親近呢。
「走吧,飛機就要起飛了。」
「媽,你讓我再去見見思凡,我只遠遠地再看他一眼就好。」她苦苦哀求。
「多看他一眼有用嗎?反正你們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何淑儀狠心地扯著女兒的衣領,不顧她的哇哇大叫,將她拖上車。
就這樣,她被母親強行帶到了法國。
葉氏集團旗下有一項重要的經營項目,就是百貨業,此趟去法國,對于一般女孩子來說,肯定會高興得要死,因為她們不是逛LV,就是看GUCCI,或者在蘭蔻或雅詩蘭黛的專櫃前徘徊。
但葉藍對眼前琳瑯滿目的奢華商品毫無興致,整天無精打采、心不在焉。
為了阻斷她與楚思凡的關系,母親甚至沒收了她的手機,不讓任何唱片公司的下屬給她通風報信。
所以她得不到一丁點關于他的消息。
他康復了嗎?回到演藝圈了嗎?開始練新歌了嗎?還是依然在休息?
每天她都在心中設想這些問題一萬次,有一天還趁著母親出去跟人談生意,偷偷跑到當地唐人街買了一份華語報紙。
可惜那天的報紙上,沒有刊登他的新聞。
她失望而返,在塞納河邊痛哭失聲,引來幾個法國人好奇的圍觀。
垂頭喪氣地回到酒店,或許因為剛才的痛哭驚動了好心的上帝,酒店的大廳里有人正在等她。
她從那人身邊掠過,因為淚眼未干,低垂著頭,所以一時沒注意到對方。
身後傳來輕喚,「葉藍──」
這聲音透過耳朵鑽入她的心際,引得她一陣顫抖。
猛地轉過身來,她瞪大了眼楮看著他,仿佛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觀,整個人僵愣在原地。
是他!是她一心一意、日日夜夜思念的人,此刻如同魔術師從天而降,帶給她前所未有的驚喜。
楚思凡上前一把牽住她的手,將她帶入電梯。
電梯里一個服務生正在搬運行李。
「對不起,我和這位小姐想借這里說一會兒話,請你行個方便。」楚思凡塞給那服務生可觀的小費,那人馬上笑臉綻放,知趣地離開。
電梯門關上,他按了按鍵,讓它直達最高一層樓。並不是真的想去那兒,只為兩人的相處多爭取一點時間。
「你怎麼會在這?」葉藍與他對視良久之後,冷冷地開口。
「來巴黎看我的女朋友。」他低低地答。
「是嗎?恭喜你又交新的女朋友。」她一陣心酸。
這時他做了一個令她吃驚的動作,忽然雙手捧住了她的臉。
伸出手的一剎那,他閉上了眼楮。
「你、你干什麼?」她愕然地連連後退,他卻執意捧著她的臉,讓她無路可退。
他模索著她頓時通紅的雙頰,指尖停留在她眼下的那顆藍痣上。
「我的女朋友,在我失明期間一直照顧我,但我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他輕輕地說,「我很後悔沒有早一點這樣撫模她的臉,否則我早就發現她的臉上有一顆很漂亮的、藍色的痣。」
「你……」葉藍大驚,目瞪口呆。
他知道了?他是怎麼知道的?
「動手術那天我見過橘心,她說之前一直沒有來看過我,所以有一個女孩子一直在冒充她照顧我。」他望進她眼底。
「你該不會以為那個冒充的人就是我吧?」她嘴硬地反問。
「除了你以外,我不認識另一個跟橘心聲音相似的女孩。」
「也許是你沒見過的歌迷呢?喂,不要冤枉我哦!」她實在不想承認自己曾傻傻地為他付出這麼多。
「你要我把證人也帶來嗎?」
「證人?」
他使出殺手 ,「醫院那一群醫生和護士,每個人都見過你,你想讓我把他們都接來巴黎旅游嗎?」
「我……」她再也無法狡辯。
他嘆一口氣,微微地笑著,仍舊閉著眼楮,唇緩緩地覆了上來。
唇落處,竟絲毫不差吮住了她藍色的痣。
那顆痣,是她臉上最敏感的地方,此刻的吮吸引起她一陣激顫,全身瑟瑟地微抖,雙手不由得抓住他的胳膊,指間收緊。
靶受到她的激動,他的舌尖更加大膽,加入了唇吻之中,撩動著她……
「嗯……」她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嬌吟,整個人成了他的俘虜,蜷縮在他的懷中。
「承認吧,否則我不會放過你。」他睜眼輕笑,威脅道。
壞蛋!苞他相處這麼久,一直以為他很老實,原來跟別的男人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兩眼淚光盈盈,她賭氣地說︰「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這樣欺負我?」
「你又知道我不喜歡你了?」眼底的笑意更濃。
「我問過你!我在網路上問過你好多次,你都含糊其詞!」葉藍不僅怒火中燒。
「第一次你問我的時候,的確是忽然停電了。」他耐心解釋。
「第二次呢?」她繼續逼問。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水夜伊蘭就是你。」他卻回答。
「哼,你跟水夜伊蘭才更容易說實話吧?」
「水夜伊蘭是我的朋友,當時她認定我不愛你,我不想否定她。」
「為什麼?」她真搞不懂他這麼做的意義。
「反駁朋友不是我的作風。」
「放屁!你從來沒有在意過我!就連我喜歡NightWish的唱片都不知道!」
「我承認,在橘心回來以前,我的確不能確定自己的感情。」他深深地望著她,深到她的眼底,證明自己沒有說半句謊話。
「那你現在就能確定了?」
「你說呢?」他不容分說又強吻下來,這一次,是堵住她多話的小嘴。
「唔──」葉藍舉手握拳對著他的肩猛捶亂打,然而,還是沒能掙月兌他的囚困,很快,再次成為他的禁臠。
兩人吻得天昏地暗,她都忘了自己是何時棄械投降的,只記得自己的嘴唇終于被他的舌頭撬開,然後與他死死地糾纏在一起……
一吻完畢,她無力地靠在他肩上,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現在你應該相信我對你的感情了吧?」他已經用自己的行動證明,難道她還要執意沉浸在誤會之中嗎?
她的淚水禁不住潸潸而落,濡濕了他的肩。
「我……」她想說什麼,卻又哽咽住了。
「藍,你能原諒我嗎?」從前他總是連名帶姓的叫她,听起來很不親切,此刻竟換了親匿的稱呼,讓她一陣心動,「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覺得家里忽然變得很空、很大。」
她心里暗暗笑了,盼了這麼久的問題,終于得到答覆,而且是令人滿意的答覆,叫她怎麼不開心?
她抬起頭,看他的俊容,不料卻在抬頭的一剎那笑容凝固。
電梯已經到達頂樓,門開了,有人正站在門外。
葉藍看到那張冷冷的面容,正用銳利的目光盯著她。
是媽媽!
早不出現,晚不出現,恰好在這個時候,何淑儀似不散的陰魂,逼著她做出違背自己心意的選擇。
那刀子一般冷亮的目光似在提醒她,自己曾答應過的承諾。
她曾說過,永遠也不會再和思凡在一起了……做為一個孝順的女兒,她必須遵守對母親的承諾。
「藍,你怎麼了?」感到她的突變,楚思凡搖了搖她僵硬的肩頭。
她忍住心酸,好半晌才回答,「是什麼讓你忽然愛上了我的?」
「什麼?」他一怔。
「我在你身邊那麼久,你都沒有愛上我,可是出了一場車禍,卻忽然跑來,說愛我愛得要死,是什麼讓你改變的?」葉藍推開令她依依不舍的人,恢復殘酷的語調,「因為你知道了我富家小姐的身份吧?」
「你在胡說什麼?」他蹙眉。
「你知道我是老板的女兒,所以故意改變立場,說你愛我,目的就是為了要我把你捧成天王巨星,不受秦海的威脅,這樣你就可以重新追回橘心!」葉藍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總之越傷人越好。
只是傷人的同時,她也在凌遲自己的心。
「你真是這樣想的?」楚思凡凝視著她,似要看透她的心。
「眼前的事實,容不得我不這樣想。」
「在你心中,我是這樣一個人?」他的聲音里平添了一絲沙啞。
「我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我不了解你,你一會兒完全不愛我,一會兒又愛我愛得要死……楚思凡,我不了解你,也不想再去了解了。」
她再次看向電梯門外,發現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母親很滿意地露出猙獰的微笑,接著便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