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路人 第6章(1)

書名︰太子是路人|作者︰心寵|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大姊——」楊元茵推門而入,「你找我?」

楊元慧頷首,指點一旁的椅子,示意二妹坐下,卻半晌不開口,似有凝思。

「大姊,到底怎麼了?」瞧著那神色不對,她有些擔心。

「爹爹已經同意把三妹許配給令狐公子了,听說他一片痴情,居然在下雪的夜里為三妹焐開一盆海棠花。」楊元慧緩緩道。

「哼,這丫頭運氣不錯嘛!」楊元茵諷笑,「才走了一個風亦誠,就來了個令狐南,還以為她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呢。」

「我有沒有跟你提過,前年你姊夫隨王大人進京入貢的事?」楊元慧猶豫著開口。

「知道啊,那年姊夫還有幸到了東宮,見著太子殿下。」楊元茵笑了笑,「這對咱們綠柳堡來說,可是天大的榮耀呢。」

「也不算真正見著了,當時太子正在書房忙著,你姊夫不過站在門口,遠遠听太子說了幾句話。他回來後一直遺憾沒能再靠近點兒,看清未來天子真容。」

「大姊,好端端的,怎麼提起這個來?」她察覺這話中有話。

「你知道,你姊夫听力很好的,從前咱們後梁上住著一對燕子,你姊夫一听就能辨雄雌。咱們府里的伶人練曲,你姊夫只要听一遍,便知道是誰唱的。他對人聲有過耳不忘之異能。」

「大姊,你到底想說什麼?」楊元茵有些著急。

「你姊夫說……這令狐公子的聲音與太子極像。」終于道出胸中疑結,楊元慧嘆了一口氣。

「什麼?」她跳了起來,「不可能吧!或許只是相似而已……」

「哪里會這麼巧呢?風亦誠是太子身邊的親信,他此趟來棠州卻帶了一個與太子聲音極像的人。此人一看就氣宇不凡、非富即貴,而且還復姓令狐……令狐是國姓、皇族姓氏,眾所周知。」

「不不不……」楊元茵實無法接受,「這天底下,姓令狐的也多著了……」

「可他偏偏單名一個南字。」楊元慧咬唇道︰「昨兒個,我叫你姊夫特意向王大人打听,王大人說,太子名叫令狐宏治,這個天下皆知,可他還有一個別字……南。」

楊元茵瞪大眼楮,半晌無語,指尖不斷發抖。

「另外,咱們當朝的絛玉公主,也就是太子的皇妹,小名一個紫字。」楊元慧繼續說︰「還記得那個引誘風亦誠逃走的阿紫姑娘嗎?」

「天啊——」她軟倒在一旁,「莫非真是太子與公主駕臨咱們綠柳堡!咱們沒虧待他們吧?沒有無禮吧?沒有吧?」

「說那些沒用的干什麼,倒不如想想眼前!」楊元慧眼神深沉,「那丫頭……這回要當上太子妃了。」

彷佛戳中楊元茵的痛處,她頓時叫起來,「她憑什麼?憑什麼一個賤妾的女兒!」

「按理說,那丫頭若能當上太子妃,對咱們綠柳堡不失為一件好事,但想起她那個狐媚的娘,我就氣不打一處來……」說得咬牙切齒。

「是啊,想當初,她娘不過是咱們娘親身邊一個賤婢,趁著咱們娘親那年小產休養,居然勾引爹爹,生下了這個丫頭,」她怒道︰「這些年來,咱們也算待她不錯了,可總不至于讓她當上太子妃,騎到咱們頭頂上!」

「哼,爹爹還想把綠柳堡掌事之位傳給她呢。」楊元慧澀笑,「到時候,就更沒咱們姊妹容身之處了。」

「不行……」楊元茵喃喃抗拒,「不能讓她嫁給太子……絕對不行!」

「現下太子愛極了她,咱們想從中作梗,怕是行不通的。」

「那如何是好?」

「我猜,關于太子的身分,那傻丫頭還被蒙在鼓里吧?」她陰沉一笑。

「大姊,你是說……」

「況且,太子早娶了正室,那丫頭過去,只能做妾。」楊元慧徐徐道︰「還記得她從小就說過,寧可終身不嫁,也不要做妾,重蹈她娘親的覆轍。」

室內霎時沉默,隨後,是楊元茵爆笑的聲音。彷佛找到了敵人的要害,期待一擊即中。

那一夜大雪之後,天氣卻忽然回暖了,又恢復了楊元敏喜愛的金燦晴空,乾燥的草香從林間深處傳來,秋爽宜人。

她與令狐南手牽著手,在落葉紛紛的小徑上散步,听見遠處寺廟傳來回響的鐘聲,心情越發平靜。

「那廟里供的是什麼佛?」他笑問︰「專程拉我來,不知要求的是什麼願?」

「不是佛,是月老。」楊元敏亦莞爾,「我們棠州有個說法,如遇到意中人,得到月老廟拜一拜,以求月老將兩人的紅線綁得緊些,這樣婚姻才能圓滿。」

「原來你這般迷信啊。」令狐南打趣她,「怎麼上次不見你來呢?」

她頭一低,似微微感慨,「就因為上次訂親不順遂,我實在怕了,這次寧可迷信一回……表哥,我實在不想跟你分開。」

他怔住,隨即眼里泛起滿滿的寵溺,輕撫她的秀發說︰「放心,月老若不保佑我倆,我就將這廟給拆了!」

「你啊——」她不由得被逗笑了,「怎麼這樣蠻橫?當心神明听了不高興。」

「我怕什麼?」身為太子,經歷九死一生的浩劫,天地如在腳下,目空一切,「為了你,我可以遇佛殺佛、遇神殺神。」

這樣的誓言雖然鄭重,但听上去過于肅殺,他眉宇之間有種讓她不安的東西。

「表哥,別說得這麼嚴重,哪至于如此呢?」楊元敏抿了抿唇,「我忽然有些渴了……」

「我叫人去取水。」令狐南連忙道。

「那邊有一汪清泉,叫沁心泉,」她拉住他介紹,「傳說泉水能給人好運。表哥,你親自去取一瓢好不好?我們順便拿泉水洗了手,好拜月老。」

「呵,又是迷信。」他嘆了一聲,「好吧,為了你又何妨?等等我,馬上就回來。」

她真的很迷信嗎?只是覺得,他身上有些隱約的戾氣,雖然一直以平和微笑掩飾,但終究讓她難安。藉傳說中的清泉洗濯,希望可以給兩人一個太平的未來。

楊元敏覺得生平第一次如此在意一個男子,不管迷信也好,不迷信也罷,她都不願意重蹈上次訂親的覆轍。順順利利、妥妥當當成為他的新娘,才是她此刻最緊要的事……

路邊有一座小小的亭子,她倚欄而坐,吹著山間輕風,未來讓她期待又害怕、興奮又忐忑,她微閉雙眸,遙想著未知的景色。

「姑娘,借問一下,前面是月老廟嗎?」忽然,有個輕柔的聲音像風一般,對她吹過來。

楊元敏睜開眼楮,有片刻恍惚。是在作夢嗎?為何,會夢見這麼美麗的人?

林間光影朦朧,一個女子披著白裘裊娜徐行,彷佛月宮仙子,又似山中妖魅。女子正對她微笑,方才的低語便是自那朱唇逸出。

那張如花容顏,讓她不覺看得呆了,第一次,她知道了什麼叫「傾國傾城」。

「怎麼了?」女子依舊笑問︰「我臉上哪里不對勁嗎?」

「沒……沒什麼……」楊元敏反應過來,支吾道︰「姊姊好漂亮啊,听口音,不是棠州人吧?」

「我是狄國人。」女子坦言答覆。

狄國?難怪這身氣質與眾不同,整個齊朝上下恐怕都找不出這樣的人物。

「姊姊剛才是問我月老廟嗎?」楊元敏回應,「對,那邊就是。」

「听聞這里的月老廟很靈的,」女子吐氣如蘭,「我跋山涉水好不容易到了這里,可別讓我失望而歸……」

「怎麼,姊姊也想求姻緣?」這樣美麗的女子,還愁嫁不出去?

「不,我早嫁人了。」女子回答。

「我就說嘛,」她不禁憨笑,「姊姊這樣的人物,哪里還用求月老啊——」

「可我丈夫卻失蹤了。」對方冷不防道。

「呵?」楊元敏瞪大眼楮。

「前些日子,他到棠州來做買賣,竟失去了消息!」女子嘆息,「我在家中等了又等,實在著急,所以就千里迢迢趕來……可惜人生地不熟,又不知從何打探,听聞月老廟靈驗,打算去求支簽,請月老保我夫妻紅線不斷、婚姻平安。」

「姊姊真是不幸——」她頗為同情,「不過,丈夫失蹤了,報官為妥,求月老似乎不太像……」

還是第一次听聞,這也要求月老的……月老它老人家真夠忙!

「官我也報了,可是衙門作風一向懶散,只叫我回去等消息,還不知等到猴年馬月呢——」女子花顏一片惆悵。

「姊姊不要這樣難過,」楊元敏忽然動了惻隱之心,「我家在這地方上還有些耳目,或許可以幫姊姊打探一二。」

若換了平時,她未必會多管閑事,只是近日自己初嘗愛情滋味,深懂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一時沖動,倒也仗義了一回。

「如此甚好。」那女子微微一笑,足以沉魚落雁,「敢問姑娘府上是哪里?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訪。」

「綠柳堡,」她毫無戒心地坦言,「姊姊只需說找三小姐即可。」

「呵呵,綠柳堡的繡品聞名天下呢,」那女子頷首,「我姓莊,名漣漪。」

「漣漪?」楊元敏贊道︰「好美麗的名字,天底下也只有姊姊這樣的女子,配得上這樣的名字。」

「三小姐過獎了,」莊漣漪回眸望了望林間,「我還有事,先行一步,改日一定拜會三小姐。」

說著,她曳裙而去,輕盈體態沒入槿叢之中,彷佛煙一般消失,從未出現。

楊元敏凝眉尋思,只覺得在這兒遇見如此人物真是稀奇,一來二去居然就熟絡起來更加不可思議,她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卻又不敢多想。

難道,真的遇到了一個山中女妖……

「傻愣著干麼?」有人從背後拍了記她的肩,嚇她一跳。

「表哥……」她只覺得心里咚咚作響,「也不先叫我一聲……」

「在你背後站了好久了,沒感覺嗎?想什麼呢?」令狐南笑問︰「難道看上路過的哪位俏郎君了?」

「看到一個仙女。」她扮個鬼臉。

「真的?哪兒?讓我也見識見識。」他越加覺得好笑。

「你一回來就把人家嚇跑了。」楊元敏努努嘴,「沒眼福。」

「不看也罷,」令狐南攬住她的腰,「在我眼里,天仙也沒你美。」

「呸!」好肉麻,讓她頓時紅了臉,不過,她心里卻甜得緊……

美得像天仙一般又有什麼用呢,還不是為了丈夫而傷心?她寧可不要像剛才那女子的傾城容貌,只要跟眼前人平安廝守一世,也就夠了。

「表哥,你取了泉水嗎?」她問。

「有一皮囊呢。」他還是很狐疑,「喝了這水,真的會靈驗嗎?」

「不知道啊——」楊元敏貼近他的胸膛,「不論靈不靈,我都要試一試,誰教我……這麼喜歡你呢……」

他知道她的感情,可親耳听到這一句,感受卻截然不同……這一刻,他恨不得把璀璨星空都捧到她面前,只為換得她眼里的一點點笑意。

只是訂親,還無須動用大紅禮服,令狐南特意穿上一身紫色長袍,白蟒腰帶,嵌珠紫金冠,映得一雙星目越加明亮,整個人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殿下看來真是高興得緊。」蕭冀遠道︰「上次看殿下如此,還是初登太子寶位那天。」

「聘禮準備妥當了嗎?」他問。

「已經按殿下開的單子,火速從京城運來了。」蕭冀遠清楚回稟,「還特意買下棠州城東的宅子,做為殿下臨時居所,以便下聘之用……」

「怎麼,覺得本太子過于鋪張了?」令狐南側眸,听出語氣中的疑慮。

「臣不敢。只是覺得這宅子只用一晚,實在有些浪費了……」

「將來元敏回棠州省親時,還可居住,算不得浪費。」他微微笑,「不過你這次回京準備聘禮,父皇怎麼說?」

「皇上說,太子納側室本來也很尋常,只是沒跟太子妃商量,恐怕不妥……」

「本太子已捎休書一封給太子妃,她至今也沒回,大概是在埋怨我吧!」令狐南嘆一口氣,「實在弄不清莊漣漪的脾性,自她嫁入齊朝,為了大局著想,我也曾努力與她親近,可她每次都推托不見。這會兒,本太子要納側室,她卻一副不情願的模樣,你說說,她到底怎麼想的?」

「臣也不太明白,」蕭冀遠蹙眉,「或許太子妃是靦腆之人,愛極殿下卻羞于開口?」

「不……」他搖了搖頭,「她不愛我。她看我的眼神那樣冰冷,雖然臉上笑意盈盈,可是我知道。」

蕭冀遠一陣沉默,亦百思不得其解。

「不去理會她了!」令狐南笑道︰「想著高興的事吧,過兩日,就要與元敏訂親了,到時候棠州城里肯定又一番轟動,本太子要給元敏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讓世人都羨慕她,補償她從小到大受的委屈。」

「殿下深愛楊姑娘,實在令臣感動,」蕭冀遠道︰「只是……楊姑娘至今不知殿分,殿下打算何時對她開口呢?」

「這……」他俊顏一斂,頗為猶豫的模樣,「再等一等吧,等訂親之後……」

「殿下為何一拖再拖?」

「冀遠,我心里莫名惶恐,總覺得如果告訴元敏實情,她不會原諒我。所以寧可等訂親之後,木已成舟,到時她再怨恨我,也不能再離開……」第一次對屬下如此敞露心扉,若非心里有萬分擔憂,大概他還會憋著。

「恕臣斗膽,殿下還是對楊姑娘早些坦白為好,楊姑娘外柔內剛,斷不會允許殿下隱瞞。」

令狐南踱至窗前,凝眸沉思半晌,終究搖頭道︰「不,再等等。」

他這一生,雖然不敢說光明磊落,但也不曾如此欺騙一個女子,而且,是至愛的女子……

他實在是恐懼,害怕她生氣不听解釋,沖動之下,美滿姻緣化為泡影,海誓山盟轉頭空。

所以,他決定陰險一點,自私一點,寧可不擇手段,亦要先把她娶過來。

天下女子無數,未來後宮亦會有佳麗三千,然而,還沒有誰能讓他如此用心,甚至,鋌而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