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建築師事務所里,又是被暴風圈籠罩的一天。
然而讓所有人悲哀的是,暴風圈日復一日增強就算了,另一個熱帶低氣壓竟然也莫名其妙的逐漸形成,壓得所有人心悶喘不過氣,整個事務所內氣氛緊繃低迷,仿佛就像是快刮起了龍卷風。
唉,自從咖啡妹一聲不吭的沒來上班後,老板就變得更古怪了,不但成天擺著一張臭臉,還動不動就把人釘得滿頭包,偶爾還會失魂落魄的瞪著馬克杯發呆,擺明是睹物思人……呃,不是不是,是中邪中得可凶了。
就連齊經理也好不到哪里去,雖然表面上還是和老板和睦相處,卻經常會若有所思的望著老板,然後再望著咖啡妹的座位沉思,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懷疑自己的女朋友跟老板有一腿……呃,不是不是,是難以釋懷女朋友不在身邊,感到寂寞。
總之,自從咖啡妹閃電辭職後,整間事務所的氣氛就變了,不只是老板和齊經理變了,就連他們也受到了影響,畢竟沒有咖啡妹的夢幻咖啡,日子就像是打仗似的難熬,他們都快要哭了!
黃艾肩頸酸痛的放下繪圖筆,隨手端起馬克杯啜了一口咖啡,卻因為那苦中帶酸的味道而皺眉,簡直無法承受全自動咖啡機的好手藝。
老板當初到底是花了多少錢買來那三台咖啡機?他根本是被削了吧?
伴下馬克杯,她扭著脖子朝辦公室里看了一圈,發現所有同仁果然都是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全都因為缺少夢幻咖啡的加持而萎靡不振。
她搖頭嘆氣,決定起身到外頭伸展伸展筋骨,順便到販賣機買點新口味,誰知卻在走廊上踫到齊友煌,拿著手機猛打。
他連續按了三次重撥鍵,卻始終沒開口說上半句話,顯然不是電話不通,就是對方沒有響應。
「齊經理,你打電話給客戶啊?」她若無其事的招呼,其實明白他是打電話給咖啡妹,卻故意假裝不知道,謹慎的沒敢踏入他和老板、咖啡妹之間的三角關系。
「嗯。」齊友煌轉過身,對經過的黃艾勉強一笑。
「喔。」她點點頭,接著走到不遠處的販賣機,看著里頭的各式冷飲,眼角余光卻發現齊友煌又拿起手機,不死心的撥打起電話,神情有些緊繃,也有些緊張。
唔,該不是咖啡妹和他吵架了吧?
雖然按照老板的說法,咖啡妹是因為家庭因素而辭職,可這幾天,她卻意外發現齊經理經常在私底下打電話給咖啡妹,低聲詢問她辭職的真正理由,顯然懷疑咖啡妹辭職的原因另有蹊蹺。
但齊經理似乎也問不出什麼所以然,只好在百忙之中,抽空關心咖啡妹。
所以說咖啡妹和齊經理吵架,有沒有可能是為了慢慢要和他分手,然後投向老板的懷抱?
灑狗血的三角戲碼在黃艾腦中荒謬上演,讓她無法克制的頻頻偷窺齊友煌,好奇的想要挖出更多的八卦,卻因為他撥電話的動作,而突然想到某件事。
「對了!」她迅速打了個響指,咚咚咚的跑到齊友煌身邊。「齊經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齊友煌立刻掛斷手機,壓下滿腔焦慮,鎮定的看向同事黃艾。「什麼事?」
「前天下午我接到一通還滿奇怪的電話,對方自稱是咖啡妹的媽媽,不但問了一堆關于咖啡妹的事情,還問咖啡妹在公司人緣好不好?跟誰最好?受不受老板賞識?」
笑容瞬間在齊友煌臉上消失,他臉色驟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告訴她了?」他立刻問,語氣相當激動。
「怎麼可能,那女人一定是詐騙集團,我敷衍幾句就把電話掛了……」黃艾觀察他的反應。「呃……還是那女人真的是咖啡妹的媽媽?」不是的吧?
齊友煌沒有回答,而是拔腿沖向一旁的辦公室。
黃艾被他急驚風的反應嚇了一跳,正想喚住他,卻看到駱冀堯從樓梯口走了過來。
靠!要死了,老板不是外出監工嗎?什麼時候回來的?他該不會听到她和齊經理的對話了吧?
「嗨!老板。」她連忙擠出笑容打招呼,一雙腳卻不著痕跡的往後退。暴風圈回來了,她得想辦法快點逃命啊!
駱冀堯沒有理她,而是筆直走向辦公室,果然幾秒鐘後,就看到齊友煌拿著車鑰匙沖了出來,還差點撞上他。
「齊經理,待會兒要開小組會議,你想去哪里?」他臉色不變,看著那張心急如焚的俊臉。
「駱先生,很抱歉,我有急事要請假!」齊友煌即使再心急,也只能強迫自己停下腳步,和老板示意一聲。
「如果你是為了阮佳心而請假,恐怕我無法答應。」他雙手環胸。
齊友煌一愣,不明白他怎麼會知道他請假的原因,于是迅速轉頭看向黃艾,卻見黃艾驚慌的猛搖手,表示自己沒有大嘴巴,他眼神一瞬,立刻又轉頭看向駱冀堯,觀察著他那太過冷沉的表情。
「駱先生,無論我為了誰而請假,那都是我的私事,若是因此而耽誤到公事或是造成他人的不便,事後我一定會負起責任。」他試著冷靜說理。
「關心要用在對的人身上,如果是為了阮佳心,那就算了。」
誰知道駱冀堯卻不接受。
齊友煌頻頻低頭看著手上的時間,實在沒有心思再跟他瞎耗。
打從佳心莫名其妙辭職的那一天起,他就覺得事情不對勁,甚至直覺認為與駱冀堯有關,可佳心卻堅持說是找到更好的工作才會辭職。
因為始終放心不下,他幾次想約她出來見面,她總是推托工作繁忙,抽不出時間,直到剛剛他再也忍不住,打算詢問她何時下班,干脆直接過去找她,她卻始終沒接電話,最後甚至還關機。
這不像是她的作風,所以他一直很不安心,直到黃艾提到那通電話,他才領悟佳心突然辭職的原因--
原來劉雪燕又出獄了!
「很抱歉,我一定得請假。」話才說完,他已經往樓梯口沖。
「像她那種不管父母死活,還拖著母親往馬路中央沖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這麼做!」駱冀堯月兌口而出「母親」兩字,就像某種關鍵詞,瞬間讓齊友煌停下腳步。
他不敢置信的轉過身,大步沖回到駱冀堯面前。
「你見過劉雪燕了?」他急迫的問,神情凝重得就像是要發生大事。
駱冀堯沒有回答,只道︰「五分鐘後開會。」
齊友煌急壞了,整顆心因為駱冀堯見過劉雪燕而瘋狂跳動。
是不是劉雪燕對駱冀堯編造了什麼謊言,所以佳心才會不得不辭職?還是劉雪燕拿駱冀堯威脅佳心,所以佳心才會突然失蹤?
佳心一整天都沒接電話,難道也是劉雪燕搞的鬼?
這一次,她又想怎麼傷害佳心了?
「告訴我,你是不是見過劉雪燕了?什麼時候?在哪里?她是不是又對佳心做了什麼?」他連珠炮似的問,語氣更加急促,完全失去冷靜。
而一旁的黃艾,幾乎要為他那質問的口吻而嚇出冷汗。
要死了要死了,暴風圈都已經明顯的擴大勢力範圍了,低氣壓還跑來挑釁?事務所該不會即將上演「明天過後」吧?
「你怎麼不說,阮佳心又對她母親做了什麼?」駱冀堯卻是無動于衷,拒絕回答他任何問題。
「你懂什麼!」得不到答案,心急如焚的齊友煌不禁大吼了起來。
「對,我是不懂!」駱冀堯面色一沉,也吼了回去。「我就是不懂阮佳心究竟是哪里好,值得你--」
「你閉嘴!」不想听駱翼堯再廢話,齊友煌干脆揪起他的衣領,將他用力推撞到一旁的牆上。
這一撞,讓一旁的黃艾整個人狠狠的彈了下,一雙眼珠子差點蹦出眼眶,險些嚇得魂飛魄散,齊友煌卻繼續放肆咆哮。
「你以為那個劉雪燕真的是佳心的母親嗎?在血緣上她或許是,但事實上她卻虐待了佳心整整十年,把她折磨得只剩一口氣,甚至叫人開車撞死了她的養母,毀了她僅有的幸福,而她的養母就是我母親!我妹妹這輩子幾乎是活在地獄里,你什麼都不懂,有什麼資格批評我妹妹!」他放聲嘶吼,吼得整個走廊回音連連,也吼得一旁的辦公室里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沉默無聲的走廊上,不只是黃艾臉色驟變,就連駱冀堯也驚愕的瞳孔緊縮,瞬間再也無法呼吸。
虐待?
撞死養母?
這是怎麼一回事?
「佳心一直沒接電話,一定是遇上了危險,如果你不能準假,那我辭職!」齊友煌憤聲低咆,松開駱冀堯的衣領,轉身就走。
看著那急迫的背影,駱冀堯完全沒有給自己思索的空間,立刻舉步追上。
「我知道她其他的打工地點,我也去。」
齊友煌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回頭瞪他。
他諷刺的問︰「你在乎嗎?」
駱冀堯沒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的握緊拳頭,想起她拖著劉雪燕走上馬路,想起她站在馬路上大笑的一幕幕。
那時候的她,究竟是想殺人,還是想……自殺?
如果你想听實話,那麼是的,我恨不得從來沒跟他們生活過,更恨不得他們不得好死,可惜我的父親卻輕松的死在一瞬間,而我的母親卻怎樣也死不了,頑強得就像是惡魔,讓我不知道失望了幾次。
那時的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想起她的生父生母?
如果她的生母虐待她,她的生父怎能視而不見?還是父親也一塊兒虐待她?
劉雪燕在飯店哭訴她棄養父母,她卻說她的父親死在一瞬間,當時他怎麼沒發現這一點?為什麼沒能更柔軟、更細心、更有耐性的去關心她?
他告訴自已不要先入為主,卻沒有選擇相信她!
奔向停車場的路是那麼的遠,遠得他幾乎要恨起自己,恨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把停車場辨劃得近一點?
但他更恨自己的無情與自私,恨自己從頭到尾只顧慮到自己的心情,甚至為了無聊的自尊而開除她。
如果她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