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問題!
上官傾雲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察覺到皇甫韜的眼神太過晶亮。
君臣多年,對于他的行事作風、思想謀略,他早已是了如指掌,而這些年來,他的「想法」始終沒有太大的長進——
「微臣洗耳恭听。」黑眸一瞬,他依舊是眉目斂垂,不動聲色。
皇甫韜掠過波瀾不興的上官傾雲,看向一臉狐疑的印喜和深雪,硬是賣足了關子,才得意洋洋的宣布答案——
「成親!」
現場一片死寂。
上官傾雲恍若勁風中的老松,仍是不動不語,一旁的印喜和深雪,仿佛也像是被人點了啞血似的,一致的望著他,臉上全是錯愕。
得不到熱烈的回響,皇甫韜可不氣餒,依舊興致高昂的點著鴛鴦譜,套著玉戒的手指,硬是朝深雪和上官傾雲各點了一下。
「放眼當今天下,唯有宰相配得上公主,也唯有將公主許配給宰相,朕才能夠安心,正巧你們倆也到了適婚年紀,相處得又非常融洽,那就不如成親了吧!正巧喜兒也在,這場婚禮要是有你在,深雪肯定會相當高興。」
斑、高——高興個鬼啦!這是什麼該死的鬼主意?
印喜好想這樣大喊,然而她的聲音卻硬生生的卡在喉間,怎樣都滾不開來。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瞬間在她的心里涌起,幾乎就快將她給淹沒,她慌得六神無主、腦袋一片空白,只能望向上官傾雲,下意識的期盼他能做些什麼,或是……或是開口說些什麼……
上官傾雲自然沒漏掉她臉上那不容錯辨的慌亂,黑眸轉為深濃,他不禁意味深長的多瞧了她幾眼,那緊抿的薄唇竟緩緩的泛起愉悅的笑意。
「我不要!」
有一瞬間,印喜還以為那句話是自己喊的。
因為,那一瞬間,她的心里正巧就是這麼想的。
然而事實上,出聲的卻是另有其人。
「深雪?」皇甫韜以為自己听錯了,不禁錯愕的看向一臉蒼白的深雪。
「你……你方才說了什麼?」
「我不要!」她又說了一次,小頭搖得像是撥浪鼓。「我不要成親,這樁婚事,我不同意!」向來懦弱得連話都不敢說,只會處處說好,好的深雪,竟然反抗了!
他從來沒看過深雪如此堅定的神情,更沒看過她如此絕望,她的表情,幾乎堪稱是視死如歸了!
皇甫韜心里重重一震,實在嚇得不輕。
「呃——你——呃——你、你為什麼不要?」他甚至還結巴!
「因為深雪早已有意中人,除了他,深雪寧死不嫁!」握著雙拳,深雪雙眼含淚地道,字字鏗鏘有力,遠比皇甫韜還有魄力。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這,這這這這宰相沒說過啊!
皇甫韜臉上閃過一絲狼狽,不禁朝下座望去,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求救,上官傾雲卻徑自先開了口。
「皇上,請恕微臣斗膽拒絕這樁婚事。」
「啊?為什麼?」皇甫韜再一次受到驚嚇。
上官傾雲微微一笑,笑得沉定而溫柔。「因為微臣的心里,也有了非卿不娶的女子。」
什麼?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這、這這這這他也沒听說啊!
皇甫韜過度驚愣,整個人不禁像是個木頭人似的,始終發不出半點聲音。
「你該死!」一道怒咆無預警的響起。
啊,說得對極了!
皇甫韜回過神,頗感心有戚戚焉的點起了頭。他可是皇上耶,他們卻一個個違抗他的好意,一點也不將他放在眼里,真是該死!
只是話說回來,一個是他血濃于水的親妹子,一個是他信任的宰相,好像誰都不應該死,所以這個——那、那究竟是誰該死?
皇甫韜不禁困惑的睜大了眼,扭頭輪流看向身邊的三個人。
「那個——方才是誰說該死來著?」
砰!
印喜忽然一個巴掌拍到了桌上,一臉含怒的自椅子上起身,啊,原來是喜兒啊!
皇甫韜理解的點了點頭,接著卻又困惑的搖了搖頭。「那你說,是誰該死來著?」
咻!
一個杯子無預警的自皇甫韜面前飛過,直擊上官傾雲門面,若不是他及時伸手接住杯子,恐怕就要被砸得頭破血流。
答案很明顯,該死的就是上官傾雲!
「喜兒——」他連忙丟下杯子起身,作勢就要朝她走去。
「你這個王八蛋,有了意中人還敢戲弄我!」她卻先發制人,拿起另一個杯子繼續朝他扔去。
他再次敏捷地接住。「不是的,你誤會——」
「我沒有誤會!打從見面以來,我就該曉得你不是個好東西,只是我萬萬沒料到,你竟然會惡劣到這種地步!」印喜發出尖叫,過度的難堪與氣憤,讓她激動得全身發抖。
這個王八蛋,不該抱的也抱了,不該模的也模了,甚至連不該嘗的,他也當她的面嘗了,如今他卻說心里頭有了非卿不娶的女子?
那她算什麼?
他心血來潮戲弄的對象?
「喜兒——」上官傾雲一臉挫敗,仿佛沒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
「不準你再這樣叫我,你混賬!我討厭你!」印喜一邊吼著,一邊往一旁的茶幾上模索,結果卻發現杯子已被她扔完,水眸一抬,她立刻發現皇甫韜手邊正巧有個杯子,二話不說,便往他的方向沖。
皇甫韜早已被一樁樁的突發狀況給驚得下巴快掉下來,見她突然沖來,嚇得立刻將雙腳縮到了黑檀椅上。
「喜兒,有話好說——」啊,該死的護衛,怎麼還不快來救駕!
不用說了,用砸的比較快!
印喜搶過杯子,回頭就繼續扔,結果沒想到上官傾雲眼也不眨的接住了,而且還一步步的走向她。
「你听我解釋——」
「我不想听!你這個殺千刀的,無論你再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了!」她一步步後退,甚至躲到了深雪身後,就是不肯讓他觸踫。「往後你走你的陽光道,問過我的獨木橋。我要和你老死不相往來!」
「喜兒,你別這樣子!」上官傾雲心一沉,感覺她的話,就像是有一把鐵追狠狠的打到了他的胸口。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並非滴水不漏,她不過才說了幾句話,竟然就讓他理智全失,他甚至顧不得皇上還在場,便露出了真本性。
印喜徑自拉著深雪。「深雪,我們走!」
雖然不曉得他們之間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深雪還是義無反顧的跟上印喜的腳步,如果留下來就必須嫁給自己不愛的人,那麼她寧願跟著喜兒一塊走!
「呃——你們去哪兒?」皇甫韜可憐兮兮的發問,可他的聲音卻比不過上官傾雲的那記咆哮——
「我不準你走!」
印喜被吼得有些呆愣,火氣轟轟轟的再度狂然,于是迅速轉身,卻見他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你憑什麼不準?」她氣惱大喊,恨不得再拿東西丟他。
「因為我要你留下!」他吼。
她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我要來就來,要走就走,你管不著!」水眸微眯,她立刻將槍口轉向一旁的皇甫韜。「皇上,請您命令這個無恥之徒留下!」
「啊?我——這——」皇甫韜非常猶豫的看著上官傾雲,發現這實在不是個好主意。
多年來,他從來沒有看過宰相動怒,顯然這一次,他鐵定是氣得不輕,他覺得自他身上迸射出的怒氣,似乎還會刺人呢,不如就這樣讓他走了也好……
「皇上,萬萬不可,此事對微臣事關重大!」上官傾雲緊急道,氣勢越是強硬,懾得皇甫韜只能猛擦冷汗。
「看得出來,看得出來。」看得出來這簡直是一場恐怖的鬧劇!
君臣多年,他還真沒看過哪個人罵宰相,更別說是當著宰相的面,幫他扣上一大堆難听的頭餃,又是王八蛋又是殺千刀,實在是鬧得他心驚膽跳啊!
眼看皇甫韜沒膽又沒用,印喜惱怒的又跺了跺腳。
「算了,皇上,請恕喜兒和深雪就此拜別!」
「呃——這……也好、也好。」走了也好,他已經快不行了。
「皇上,請恕微臣先行退下。」上官傾雲也跟著跨出門檻。
「行,去吧,去吧。」去別的地方鬧也好,他好害怕——呃,不,不,是他好想一個人靜一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