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一下,她立即露出笑容,主動改變話題。
「對了,你說你不是蜜兒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你怎能確定?難道你會算命?」她佯裝不曉得他的底細,刻意好奇問道。
他靜靜的凝視著她。
「不,我只是能感應許多事。」
「爺!」鐵碩出聲阻止,不料尉遲觀卻對他搖了搖頭。
「真的?」冬安故意睜大眼,試著擠出更好奇的表情。「怎麼感應?」
「藉由觸踫。」他溫聲道,竟是坦言不諱。
他能感應知萬事或許舉國皆知,然而卻只有少數人才曉得,他得藉由觸踫才能引發感知。
只是,每個人都有秘密,若是知曉他的能力,必定有所畏懼,因此為了不造成恐慌,他得藉由觸踫引發感知一事,一直被刻意封鎖,然而他卻不想瞞她。
無法解釋的,他就是想知道她的反應。
在知曉他的能力後,她還會對他露出笑容、還會親昵的踫著他、還會將他當作尋常人般看待嗎?
在他的注視之下,冬安果然露出好錯愕、好錯愕的表情,只是下一瞬間,她卻怒氣沖沖的站了起來。
「什麼嘛,原來你什麼都知道,那你還故意裝胡涂?!」她惱羞成怒的開罵,甚至探出食指,戳著他的胸膛。「耍我很好玩嗎?」每說一個字,她就加重一分力道,壓根兒不怕他,倒像是急著報復。
她的反應,完全出乎尉遲觀的意料之外。
他明白她的錯愕,卻不明白她的怒氣從何而來,只是她的話卻透露出一些蛛絲馬跡──
她果然識得他,並且是為了某種目的而接近他。
「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沒想到你這麼壞心,你知不知道為了你,我好幾夜沒睡好了!」她愈說愈生氣,想起自己為了他上山下海找了一個多月,就覺得嘔。
既然他是透過接觸感知,那早在黃泉山下,他就應該知道她的目的,但他卻故意保持沉默,甚至告訴官差大哥,急著到慶縣。
哼!莫怪她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慶縣時,到處都找不到他,原來是被耍了!
可惡,慶縣在東,他卻出現在西邊的羅佳鎮,他一定是故意聲東擊西。
冬安注意到尉遲觀臉上的詫異,只是氣呼呼的想著,該不該賞他一拳。
像是察覺她的想法,他連忙抓住她的小手。
「冬兒,你誤會了。」
「還想騙我?門兒都沒有!」她用力抽回小手,同時也用力踹出小腳,打算將他這個大騙子給踹出窗外,不料鐵碩的動作卻更快,眨眼間,劍鞘已擊向她的腿側。
水眸微眯,她瞬間抽腳旋身,閃避那隨之而來的襲擊──
「鐵碩,住手!」尉遲觀叱喝出聲,瞬間止住鐵碩的攻擊。
鐵碩不愧是大內第一高手,身手非但疾如鬼魅,氣勁更是永猛無敵,適才若真的被他擊中,她的骨頭鐵定要斷上好幾截。
哼!雖然論身手,她不一定會輸,但斗得兩敗俱傷也挺蠢的。
她或許生氣,卻不打算跟自己過不去,兩害相權取其輕,反正耍都被耍了,她就當作此趟出門是游山玩水,況且換個想法,這一定是老天爺下了指示,要她別寫尉遲觀的春史了,畢竟誰也沒料到,尉遲觀是透過接觸來感知。
只能怪命運捉弄人,讓她出師未捷身先死,相信爹爹知道事情的原委後,也不會則怪她的。
念頭一轉,冬安的心情總算豁然開朗,甚至沾沾自喜了起來。
呵呵呵,老天爺明鑒,不是她想不務正業,而是她壓根兒就瞞不過尉遲觀,明年春天,也只能對百姓們說聲抱歉了。
小嘴彎起,她轉身就沖到門邊,打算離開羅佳鎮時,不料一道力勁卻陡地將她往後拉去。
「啊!」她壓根兒來不及反應。
「你要去哪里?」溫和好听的男嗓不疾不徐的自空中落下,不知何時,尉遲觀竟來到她的身後,就是他捉著她的手,強迫她轉身。
「我去哪里干你什麼事?」她昂起下巴怒瞪著他,雖然意外,卻更不悅,她可還沒打算要原諒他呢。「好女不跟男斗,我好心放你一馬,你還捉著我做什麼?」她沒好氣的甩著手,試著想將手抽回,不料無論她怎麼掙扎,她的小手還是穩穩的被扣在他的掌心里。
敝了,他的力道溫和,甚至沒弄疼她,怎麼她就是動彈不得呢?
敵不過他,又研究不出所以然,她氣得猛跺小腳,見狀,尉遲觀不由得輕笑出聲,眼里盡是莞爾。
「冬兒,我什麼都不知道。」他試著解釋。
「你還想騙我?得了吧!」當她是三歲孩兒啊!
「我是說真的。」他深深的凝望著她。「即使這樣捉著你,我卻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感應不到。」
「嗯哼!」她還是不信。
見她對自己徹底失去信任,尉遲觀只好對鐵碩做了個手勢。
瞧見那手勢,鐵碩先是重重一愣,卻還是依令退出廂房,臨走之前,他甚至謹慎的將房門仔細關上。
燭光燦燦,將兩人的身影一塊兒映在牆上,同時也將尉遲觀的目光照映得更加深邃。他雖溫文,卻也深斂,整個人透著令人信賴的沈穩,讓人很難質疑他。
「我若能感應你,又何必詢問你要去哪里呢?」他試著說服她。
呃……這倒也是。冬安總算有點動搖,卻還是有些半信半疑。
「真的感應不到?」她狐疑的看著他。
他微笑搖頭。
「那這樣呢?」抽不出手,她索性拉著他的大掌,貼上自己的小臉。
還是搖頭。
「那這樣呢?」話還沒說完,她已整個人鑽進他的懷里。
她是那麼的嬌小,臉兒甚至不及他的巴掌大,可那偎在懷里的嬌軀,竟是出乎意外的柔軟曼妙,他甚至可以聞到,專屬于她的少女芳香是多麼的甜美誘人──
黑眸陡地黯下,他低下頭,情不自禁用目光深深描繪起她的五官,總算「體會」到她絕不是什麼娃兒,而是貨真價實的十八歲姑娘。
「女孩兒家不該這樣靠著一個男人。」他輕輕拉開她,卻管不住自己多唆了一句。「往後千萬別再這樣做。」想到她曾經、或是將來還會這樣貼著另一個男人,他就控制不了地憤怒。
「我知道,可你不一樣。」她格格輕笑,看著他難得一見的嚴肅表情,原來溫和如他,也有脾氣啊,只是他可是清清白白的前任大神官,她才不擔心他會對她怎樣呢。「怎樣?你有感應到什麼嗎?」她追問,可沒忘了正事。
她的信任,讓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沒有。」他只能這麼說。
她眨著眼,小臉先是閃過困惑,接著是不解。
「那你為何沒到慶縣?」她又問。
「我在找一個人,臨時感應到那人離開了慶縣,所以便沒進入慶縣。」他如實回答。
原來如此,難怪當初她翻遍了慶縣,到處都找不著他。
咦?等等,如果他真的無法感應,那豈不代表他是無辜的?他真的不曉得她的目的,甚至也沒戲耍她,一切都只是陰錯陽差,但是她卻對他又叫又罵,甚至還試圖把他踹出窗外──
幸好幸好,幸好鐵碩身手夠快,否則他要真的從這三樓高的廂房飛出去,非去掉他半條命不可,屆時別說是春暖花開,恐怕還有可能會害他絕子絕孫呢!
「呃……」她眨眨眼,好心虛的別開目光。「你為什麼無法感應我?難道是我有問題?」她不著痕跡的改變話題。
她的疑問逗笑了尉遲觀,擁有異能的是他,有問題的有怎麼會是她?
只是她壓根兒不在乎。
即便知曉他的秘密,她不曾閃避,她甚至毫不畏懼他;在她的眼里,他看不見絲毫的厭惡和恐懼,在她的眼里,他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
「不,雖然我也無法理解,但我保證,這絕對不是你的問題。」燭光下,黑眸深處迸射出難以言喻的光彩,那光彩就像北國冬天的夜里,那散亂于天地永恆之間,令人目眩神馳的光芒。
「喔……」她吞了口唾液,卻還是不敢看他。
糟糕,適才她應該沒將他戳痛吧?她有插著腰嗎?他會不會覺得她像個潑婦?還有,他應該沒察覺,她其實打算將他踹出窗外吧?
咬著下唇,冬安不只心虛,還忽然在意起尉遲觀的想法。
她一點也不想讓他以為,她是個不可理喻的凶婆娘,只是木已成舟,如今說再多,似乎也于事無補。
「那個……忙了一整日,你一定累了,我先回房。」她有氣無力的低著頭。「你可以放開我了。」唉,他一直捉著她的手,該不是怕她又出手揍他吧?
冬安低下頭,不只沮喪,還難過極了。
「冬兒。」不料尉遲觀卻還是沒松手,只是用好溫柔、好溫柔的嗓音喚她。
以為是自己听錯,她不禁迅速抬起頭。
「我很高興,能夠遇見你。」
不知何時,那張俊臉就近在她的眼前,她可以清楚瞧見他的眼神有多溫柔,就連他的目光,也溫柔得幾乎可以將人溺斃。
她睜大眼,本能的想確認他的話,卻發現自己竟發不出聲音,只覺得心兒忽然撲通撲通跳的好快,就連她的小臉,也莫名變得好熱……好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