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誰讓你進來的?你的證件呢?」
攝影棚外,一名男性工作人員迅速走到一名男人身前,伸手將他攔了下來,誰知道男人卻像是沒听到他的質問,竟然越過他繼續往前走,從頭到尾看都沒看他一眼。
「喂,你做什麼,站住!」工作人員氣得趕緊揪住他的手,卻意外發現,他手腕上的男表似乎挺炫的,他低頭瞄了一眼,眼珠子卻差點從眼眶里滾出來。
靠!Jaeger-LeCoulter手動機械表?
還是2008年限量款,全球只有七十五只,價格破千萬的ReversoGyrotourbillon2?
媽的,這家伙哪位啊?
堡作人員立刻抬起頭,仔細打量眼前跩得二五八萬的家伙,這才注意到男人有張超性格的臉龐,濃眉大眼,不帥但很酷,重要的是眼神夠深邃,也夠冷蔑,短短的山羊胡搭著不愛笑的薄唇,沒有髒兮兮的感覺,只有他媽的性感。
不過是件素色黑色背心,穿在他健壯挺拔的身軀上竟然比CK還搶眼,就連那隨處可見的卡其色高腰工作褲和普普通通的登山鞋,套在他修長的雙腿上,便莫名地帥到讓人想要偷踹他兩腳。
明明就是又亂又簡單的短平頭,明明就是一副水泥工的打扮,卻比男模特兒還要有型有魅力,這男人也未免太可恨了吧!
堡作人員捉著他的手,頓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你要捉到什麼時候?」男人這才終于低下頭,看了眼被揪住的左手,順道睨了他一眼。
哇哩咧,就連嗓音都這麼冷酷迷人?這男人可恨的程度,可不是讓人偷踹兩腳就能消氣了。
基于男性莫名其妙的自尊,工作人員硬是挺起胸膛、揚高下巴,將一百七十九公分的身高挺到一百八十公分高,勇敢的與某人一較高下。
「你手邊的立牌明明寫著『非工作人員勿進』,難道你沒看到嗎?」哼哼哼!跩什麼跩啊,要跩起來他也不會輸他啦!
「那又如何?」男人表情依然不變,還是那副跩得很欠扁的模樣。
「那當然是表示你不能進來啊!」工作人員皺眉斥責,開始懷疑眼前的男人不是瞎子,而是傻子。
「是嗎?」男人無聲扯高嘴角,露出嘲弄似倨傲的笑,不著痕跡瞄了眼他掛在胸前的員工證。「我建議你,從今天開始你最好記住我的臉。」
「為什麼?」工作人員傻傻的問。
「因為,我已經記住你了。」男人將嘴角扯得更高。
「啊?」就在工作人員傻傻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V」雜志的總編卻忽然自長廊的另一頭,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
「前面的你做什麼?」
听到總編的吼聲,工作人員立刻回神轉身。「總編,這個男人不知道怎麼回事,硬是要闖進攝影棚,搞不好是其它雜志社派來的間諜,需不需要我馬上報警?」
以為總編吼的是眼前男子,工作人員力求表現積極建議,就等著看好戲。
「報什麼警?」總編瞪大眼,差點就要舉起右腳把眼前的白痴給踢飛。「他是倫敦總公司的總監,從今天開始到台灣視察!」
「蛤?!」
這一席話宛如旱地驚雷,不僅炸得那名工作人員,就連一旁的其它工作人員,也錯愕的紛紛轉過身對男人行注目禮。
他就是倫敦總公司的總監?
他就是在十年前大刀闊斧改革「V」雜志,讓瀕臨倒閉的「V」雜志起死回生,徹底月兌胎換骨,並讓「V」雜志名聲銷量都呈直線攀升的傳奇人物?
員工們敬畏的竊竊私語,雖然是第一次見到男人,但對他的大名卻早已是如雷貫耳。
閻上格——工作能力與社交能力呈完美正比的男人,十年前以出眾的設計才能在倫敦時尚界大放異彩,多少品牌競相網羅,卻偏偏跌破眾人眼鏡的選擇了瀕臨倒閉的「V」雜志,將之里外重整,以「V」雜志的廣告能力作為根基,拓展出專屬于自己的精品服飾品牌,之後不過短短五年,便帶領「V」雜志躍上全球時尚重要的位置。
他的眼光之精準獨到,點石都能成金,交游之廣闊,不論是名門貴族或是三教九流都有他認識的人,但同時也都有與他交往過的女人,風流程度令人咋舌,至今還沒被女人圍毆簡直就是奇跡!
「總監,實在非常抱歉!先前我就交代過員工們要注意,但大部分的員工從未見過您,所以才會……」總編誠惶誠恐的解釋。
「沒關系,盡責看門是件好事。」閻上格冷冷抽回被捉住的手腕。「李基車,非常不錯的名字。」離去之前,他隨手彈了下某人掛在胸前的員工證,再次扯出嘲弄似的倨傲笑容,接著無視所有人的目光,大步走進攝影棚。
直到再也看不到閻上格高大挺拔的身影,其它工作人員才紛紛伸出手拍拍某人肩膀,由衷的憐憫他。
「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安息吧。」
璀璨的都市燈火在大樓玻璃窗外閃爍,宛若打翻一地的鑽石珠寶,美得令人贊嘆,然而站在落地窗前的閻上格卻對腳下絢麗的夜景毫無興趣,只待手中的電話一接通,劈頭就是命令。「不管你有沒有空,我要五分鐘。」
「即使回到台灣,你還是一樣囂張跋扈。」話筒里傳來醇厚好听的笑聲。「如何?睽違十年不見的故鄉讓你懷念嗎?」那人以優雅的英語說道。
「懷念個屁!廢話少說,直接談公事。」閻上格擰起濃眉,說起話來粗魯有加,活像想找人干架。
「何必那麼心急,你離鄉背井一走就是十年,難得回到故鄉總有迫不及待想見到的人,我們可以——」
「Jarvis,我說直接談公事。」他加重語氣,打斷話筒那端的廢話,懾人的語氣讓人不敢不從。
只是面對他冷硬的脾氣,電話另一方的男人卻依舊優雅笑著,沒有生氣,反倒饒富興味的繼續調侃。
「每回一聊到這個話題你就會生氣,我實在愈來愈好奇了,這次就饒過你,不過總有一天我會挖出你藏在心底那個秘密的。」一頓,繼續道︰「說吧,我這寬容的老板洗耳恭听。」
閻上格將濃眉擰得更緊,知道好友永遠不會放過任何八卦,這幾乎是貴族們的通病,若不是看在兩人理念一致,這幾年來在工作上也合作愉快,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跟他分道揚鑣。
雖然表面上Jarvis才是「V」雜志的老板,而他不過只是區區一名總監,但知情人的都知道Jarvis只負責提供資金人脈,事實上他才是實際經營掌控「V」雜志的人。
Jarvis是養尊處優的英國貴族,慣于享受揮霍,卻沒有對等的生財之道,因此「V」雜志當年才會面臨倒閉的命運,而他自身也差點瀕臨破產,所以當年他婉拒各家品牌的網羅,提出入主「V」雜志,但公司往後所有決策一概由他掌控時,Jarvis馬上就答應他的合作條件。
他和Jarvis的關系就像魚和水,只要他能為他賺大錢,讓他無後顧之憂的享受貴族生活,工作上的事他一概不插手,不過即使如此,遇上大事,他還是會與他一同商量討論。
「我給六十分。」他簡潔說道,對于視察一整天的結果,只用一個不高不低的數字表達。
「才剛好及格,為什麼?」Jarvis可好奇了。
「台灣這兒的東西太崇日、太媚外、太盲目、也太愚蠢。」他毫不猶豫的說道,沒有一個看法是褒獎的。
「沒想到年營收超過一千萬美金的分公司,竟然被你批評得體無完膚,我倒是認為他們經營得還不錯。」至少,他喜歡一千萬美金這個數字。
「既然我來了,這兒的年營收至少要突破三千萬美金。」
「三千萬?!」沒料到他會說出如此驚人的數字,電話另一頭Jarvis低叫一聲,精神一下子全來了。「你打算怎麼做?」
「換血。」他的語氣斬釘截鐵。「這兒的設計師有一半都不行,我要淘汰一半的人,換上另一批新生代設計師,接下來半年,我要讓兩方人馬徹底廝殺搏斗,斗出我要的火花。」每個民族都該擁有屬于自己的民族風格與特色,日系、韓流、歐美風都不該屬于台灣這個地方,半年後他要每個人都愛上「V」雜志里詩意優雅、含蓄婉約的中國元素,並以此蔚為風潮,為之瘋狂。
「听起來,你是打算掀起世界大戰,你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呢。」話筒里又傳來笑聲,但這次卻隱約摻雜女人的嬌喘聲,讓人頗為玩味那頭的光景。「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不過照你的說法,你是打算留在台灣了?」Jarvis一如往常的將所有決定權交給他。
閻上格沒有回答,冷酷的神情並沒有因為那惹人遐想的女性嬌喘聲,而有絲毫的波動。
「還好我早料到這點,所以替你準備了一個驚喜。」Jarvis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說著。
「你準備的驚喜,向來總是讓我不堪其擾。」才松開的眉頭又再次蹙緊。
「放心,這次的驚喜絕對不同,你一定會感激我的。」
「Jarvis,你到底——」
「兩個小時前我才與對方通過電話,那可是我透過特殊人脈特別為你聘請的專業人士,听說對方可是專業中的專業,被伺候過的人個個對她贊不絕口,你一定也會愛上她的。」Jarvis嘰哩呱啦的說道,壓根兒不讓他有插嘴的機會。「對了,你應該回到住處了吧?算算時間對方差不多該上門報到了,你就自己看著辦吧,我們繼續保持聯絡,就這樣,再見。」
喀!
隨著電話被切斷,閻上格的眉心也擰到最緊,除了八卦、揮霍、懶散,Jarvis還有個最致命的缺點,那就是!
上流社會的豐富人脈讓他幾乎是無處不風流,然而已婚的身分,卻讓他不得不極力隱藏偷腥的事實,為了維持與妻子之間的政治婚姻,他總會請他配合演出制造出煙幕彈,讓眾人以為他才是緋聞主角,好轉移記者們的注意力。
雖然這不是件好事,但他原本就不是什麼好男人,也從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何況緋聞還是最好的品牌宣傳,因此也就隨便的配合演出,幾年下來,與他「關系匪淺」的女人幾乎多到數不清,他也成了人人眼中的風流總監。
只是話說回來,照Jarvis剛才曖昧的語句來看,他似乎替他安排了某種「特殊」驚喜?
邊于精蟲充腦的男人,果然不能期望他做出任何有建設性的事!
將話筒扔到沙發上,他拉開身前的落地窗,任由迥異于英國的夏日夜風吹拂全身,順道審視那完全陌生的台北夜景。
十年了,台北這城市變得更加繁榮擁擠,卻也變得更加璀璨奪目,然而那些燈火卻是如此冰冷空洞,那熠熠閃亮的燈火,沒有一處是他的歸處。
我愛你,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遺棄了你,但你還有我……
Jarvis說的沒錯,台灣確實有個他迫不及待想見到的人,但同時也是他最愧于面對的人。視察一事其實並非一定要他親自出馬,但他還是來了,因為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見她一面。
他花了十年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卻也花了十年思念著她,無論他得到多少成就,他的心中始終有著一塊空缺,而那塊空缺便是她。
十年過去了,她還好嗎?
叮咚!突然響起的門鈴聲,無預警打斷他的思緒。
閻上格微微蹙眉,卻是動也不動的站在落地窗前,一點也不打算開門放麻煩進門,他才剛回到台灣,誰也沒連絡,這種時候會有人按門鈴,一定是Jarvis安排的「驚喜」。
大門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傳來門鈴聲,他卻始終無動于衷的站在原地,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門外終于恢復寧靜,正當他以為麻煩知難而退時,不料門鈴聲卻變成了敲門聲,敲門聲雖然不大,卻感覺得出對方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決心。
懊死,Jarvis到底給了對方多少錢,竟然讓對方敬業到這個地步?
既然來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吧!
閻上格不耐煩的沖到玄關,一把用力拉開大門,不料門外卻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對男女,男的他沒見過,但那女人,他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你……?!」深邃黑眸狠狠睜大,一瞬間,他以為是自己認錯了人,可那澄澈純淨的水眸、那白皙秀淨的臉蛋、那溫柔可人的氣質,卻硬是與烙印在他心頭的那抹身影完全重迭。
懊死,難道Jarvis口中的「驚喜」就是她?但她怎麼可能會是……
他立刻收起所有的驚愕,仔細打量她的裝扮以及她身邊的男人,卻怎麼看都不認為她會是那「世界」的人。
「少……」藍誼靜的驚訝可沒少于他,並且差點就要月兌口喊他少爺,幸虧及時閉上嘴,將他最討厭的稱呼給吞了回去。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這項委托其實是客戶忽然轉介,基于人情才不得不接下的,對于委托人Jarvis她是久仰大名,但對于服務對象她只听說了英文名字、來台目的和停留時間。
Sagar,是他的英文名字,听到這個名字時她不知道有多震驚,卻又懷疑會不會剛好只是同名,畢竟他一走就是十年,再也不曾回頭,她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再回到台灣,沒想到……沒想到……
即使十年過去,他變得更加成熟有魅力,她依舊一眼就認出了他,她暗暗握緊拳頭,強逼自己壓下那巨大強烈的激動,冷靜地彎出一抹禮貌宜人的職業笑容。
「閻先生您好,很抱歉這樣打擾您……」她猶豫了下,接著才又出聲。「還有,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