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口味沒變。」等不到預期中的反應,他索性打破沉默主動提供訊息,再也等不了由她主動開口詢問。
她猛地回神,愣愣看向他。
「我的喜好習慣也沒變,不挑食,一樣就愛吃那幾道菜,喜歡安靜,忌諱被人觸踫隱私,習慣睡前听音樂看書,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他一氣呵成回答調查表上主要的幾個問題,接著卻又改口。「還是我應該問,你還有什麼想要『確認』的?確認我哪里『變得』不一樣了?」
他不再平和的態度不禁讓她慌了起來,尤其他選用的字眼,更是有意無意諷刺著她的故作無知,她想用笑容化解這突如其來的尷尬,卻發現自己連保持鎮定都覺得困難。
「不,這樣就夠了。」她幾乎是心虛的斂下眼睫,逃避他太過銳利的目光。
「很好,既然你不打算發問,那就換我來問,畢竟當初是Jarvis指名你替我服務,對于你的事我卻是一無所知,不如趁這個機會讓我好好的認識你。」既然她打算什麼都不問不說,就由他來問來說,他忍了一個禮拜,夠了!
「如果您對我有任何疑問,我很樂意提供我的個人資料及履歷,不過就快九點了,時間不早——」她試著逃避。
「我不趕時間。」他迅速斷話,接著無預警的丟出第一個問題。「為什麼選擇這份工作?」他鎖住她略微僵硬的小臉,像個嚴格的面試官,決定不再消極等待,而是主動透過面談來了解她這十年來的生活。
「因為這份工作適合我……」一頓,她快速抬頭覷他一眼。「閻先生,我覺得我還是——」
「這份工作你做了多久?」他繼續問,不讓她有絲毫逃避的機會。
她輕輕咬著下唇,實在不想討論自己的事,卻無法拒絕他提問。
他是公司顧客,確實有權利了解她的一些事,但是……但是她以為他並不會樂意再提及過去,畢竟她和他的過去,幾乎沒有任何愉快的記憶。
考慮了幾秒,她才猶豫的吐出答案。「九年。」
九年?也就是他離開的隔年,她也離開了閻家?
當年她才十八歲,竟然就踏入社會自力更生,管家不是她的遠房親戚嗎?為什麼沒有繼續照顧她?
黑眸深處掠過一抹怒氣,不是針對管家,而是針對自己,當年是他傷害了她,並狠心將她拋下,他又有什麼資格責怪管家?
他暗中握緊拳頭,語氣不禁軟了下來。
「為什麼不繼續留在閻家?」他忍不住問。
澄澈水眸因為談到閻家而瞬間掠過一絲波動,所幸她又迅速斂下眼睫,謹慎的將心緒藏妥。「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想增加閱歷經驗。」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她都說得相當謹慎小心。
「辛苦嗎?」
她淡笑搖頭。「這份工作讓我學到很多事,我非常喜歡這份工作。」
他深深看著她,哪里不知道她是在避重就輕。
大部分的有錢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伺候起來絕對不輕松,閻家就是很好的例子,更別說當時她才十八歲,年幼可欺又太過單純善良,一定遭受不少委屈,也吃過不少悶虧。
「閻先生,已經九點了,您該出門了。」她抬起眼睫輕聲的提醒他,把握機會將話題暫告一個段落。
緊握的拳頭驀地動了動,他多麼渴望伸手憐惜眼前的她,觸踫她總是深藏在眼底的心緒,觸踫變得更加美麗月兌俗的她,然而他卻只能更加用力握緊拳頭,極為克制的自椅子上迅速起身。
「我不打算減少服務次數,你還是每天來。」他一口否決她提出的建議,接著立刻提起椅腳邊的公事包,轉身走向玄關。
苞在他身後的藍誼靜微微一頓,卻只能接受他的決定,禮貌點頭。
「好的,我知道了。」
「早餐很好吃。」穿好皮鞋後他並沒有馬上離去,而是站在門口,試著在出門之前與她再多說些話。
「謝謝。」她禮貌微笑,始終與他保持三步遠的距離,白皙小手垂放交疊在身前,筆挺優雅的站姿讓她看起來就像是畫里的美人,美麗卻是在不同的世界。
他抿緊嘴唇,接著忽然抽出預先藏在口袋里的領帶。
「會打領帶嗎?」他問。
她一愣,卻還是誠實點頭。「會。」
「今天早上慢跑的時候我不小心拉傷了手筋,可以幫個忙嗎?」他輕描淡寫的說著,同時揚了揚手中的領帶。
他受傷了?哪只手受傷了?為什麼他現在才說呢?
她擔憂的揪緊裙擺,不禁看了好幾眼他的雙手,心頭盡是擔憂,壓根兒沒有想到他有可能是在說謊。
「沒問題。」她迅速走向他,接過他手中素雅卻時尚的絲質領帶。「冒昧請問,您今天是否會參與較為正式的場合呢?」因為擔憂,讓她無暇注意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深沉。
「上午有場會議,下午有幾場訪談,晚上還得到一場晚宴上露臉。」他說出大概的行程。
「我明白了。」
知道他的行程後,她立刻踮起腳尖,以雙結溫莎式系法幫他完美的系上領帶。這種系法雖然不比英式系法正式,卻也不失莊重,非常適合商務場合,也非常適合像他這樣高大挺拔、沉穩大器的男人。
靈巧的小手在他的胸前忙碌著,屬于她的誘人芬芳暗暗刺激他的感官,讓他的心湖掀起波瀾。
她就站在他的眼前,距離近得讓他可以仔細端詳她認真的小臉,甚至細數她濃密的長睫,他卻沒有辦法張開雙臂,以佔有的姿態將她擁入懷里。今天他能以傷到手筋為由將她騙到眼前,但未來呢?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除去橫亙在彼此間的一切?
一個禮拜了,他再也不想浪費時間,更無法忍耐她的恭敬禮貌,以及她總是拘謹保持著三步遠的距離,他要的是她藏在職業笑容下最真實的藍誼靜,他要她自然而然的喜怒哀樂,就像十年前她為他所展現的一切。
然而他又憑什麼這麼要求?
當年是他拋棄了一切,她能不記恨的接下這份工作他就該感謝天地,他怎能奢望她還會再對他敞開心房?
「好了。」領帶系好後,她立刻往後退回到原來的位置。
他低頭看了眼領帶,接著又看著再次遠去的她。
「謝謝。」他勉強拉高嘴角。
「不用客氣,我很高興能為您服務。」她微微一笑,態度始終恭敬。
他張嘴還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只能將沒說出口的話語化為一聲嘆息,重新塞回到心里,然後重復每天都會說的台詞,重復那始終揮之不去的擔憂。
「明天一樣別遲到了。」他深深看著她。
「好的。」她也始終保持那宜人的職業微笑,保持著近在咫尺,卻遙如天涯般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