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了,不負責任、不顧一切、公私不分的逃了。
她從來沒這麼厭惡過自己,也從來沒有這麼痛苦過,哭紅的雙眼因為憶及閻上格又再次蓄滿淚水,她卻連忙握緊雙手,深吸一口氣,不允許淚水再失控。
被了,夠了,夠了,這十年來,她為他流的淚已經夠了。
是她放任自己一直作著不切實際的美夢,如今既然她決定結束,就不該自怨自憐、怨天尤人,她不能永遠這麼執迷不悟下去。
「不要壓抑,想哭就哭。」看著她強忍不哭的模樣,沉默地坐在對面的李軒倫實在于心不忍,順手抽了張衛生紙遞給她。
「不要鼓勵我這種事。」她倔強的不肯接下衛生紙,卻還是不小心讓幾顆淚水滾落。
「如果你想說,我很樂意傾听。」眼看她的眼楮還是不小心「漏水」,他嘆了口氣,索性把整包衛生紙推到她面前。「如果不想說,我已經把房間準備好,今晚你就先休息吧。」
「我不想睡。」她搖頭。
「我知道。」這種痛苦他知道。「但是你還是得睡,無論如何日子都得過下去,我這里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至于閻先生那里我會幫你處理。」雖然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但是無風不起浪,一定是閻上格做了什麼,才會讓她哭得這麼淒慘。
但是這樣的結果,卻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一直以來,他始終能感覺到閻上格對誼靜有所企圖,尤其他看誼靜的眼神是那樣的深濃,那完全是男人看著女人的眼神,最後甚至使計將誼靜鎖到了身邊,所以看到誼靜傳了簡訊後,他故意將計就計撥了通電話過去,本打算透過那通電話刺探出他對誼靜的在乎程度,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局?
閻上格究竟對誼靜做了什麼?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誼靜,卻不認為現在是詳問細節的好時機。
「對不起……」想起自己不負責任的一走了之,藍誼靜不禁更沮喪了。
「不用說抱歉。」他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論對錯,我想做錯的應該是他。」那男人強勢霸道,心機又太過深沉,原本就讓人難以招架,更別說他對誼靜還「別有居心」,事情會搞到這種地步似乎也不意外。
「他沒有錯。」她迅速搖頭,忍不住開口為閻上格說起話來。「他只是說了他想說的話,是我自己拒絕了他。」
他挑眉,為了她的維護,更為了她話間的意思。
「所以,他說了什麼?」他忍不住問。
「他……」想起閻上格所說的話,眼眶又再次濕潤,她卻命令自己深呼吸,冷靜下來。
如果可以,她希望從現在開始遺忘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忘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烙印在她心中的那些記憶,但是她辦不到,他的聲音、他的身影、他的眼神就像是生根似的盤據在她的腦海,始終揮之不去。
她必須找個管道稀釋他在她心中的濃度,或是沉澱他帶給她的一切,所以她斂眉猶豫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將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
李軒倫在一旁靜靜听著,既不開口打岔,也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直到她把話說完,才又溫和的發出聲音。「所以他說他愛你,你卻認為他不可能是真心的,于是決定跟他劃清界線?」
「我不得不這麼做,他已經知道我對他……」她難過的搖了搖頭。「我玩不起他的愛情游戲,我要是繼續待在那里,只會讓彼此都難過。」
「我明白了。」他點點頭,終于了解問題的癥結所在。
看來事情的關鍵點全出自于閻上格太過風流,所以讓誼靜感到不安害怕,但問題是閻上格的那些話,真的只是出自于游戲心態嗎?
無可否認他確實是個風流之人,但他對誼靜若只是玩玩,絕對沒有必要大費周章的將她鎖到身邊,並特地跟她開口示愛,以他豐富的「經驗」,倘若他想,多的是辦法玩弄誼靜,但是他卻——
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的門鈴聲無預警打斷李軒倫的思考,同時也讓心緒混亂的藍誼靜岔了神。
她匆匆看向玄關,不自在的從沙發上起身。「你有客人?對不起,那、那我先回房好了。」說完,她立刻就往客房走去,禮貌性的就想回避。
「等等。」但是某種想法,卻讓李軒倫連忙開口阻止她的腳步。
她困惑的轉過身,看著他走向大門,透過門眼往外頭瞄了一眼。
「是他。」他毫不意外的勾起嘴角,轉身向她公布訪客的姓名。「閻上格,他來了。」
她愣住了,腦袋瞬間呈現一片空白。
「他應該是來找你的,你想見他嗎?」身為旁觀者,李軒倫倒是立刻就猜出閻上格出現的目的。
她心中五味雜陳,壓根兒厘不清頭緒。他怎麼來了?他為什麼要來?他來做什麼呢?還有,他怎麼知道她在這里?他、他、他……
原本就混亂的心緒變得更混亂了,她慌亂地往後後退一步,壓根兒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只好迅速搖頭,心慌意亂的轉身躲進客房,徹底的將自己藏了起來。
砰!房門被人迅速的關上,讓人多說一句話的空間都沒有。
看著她如此直截了當的拒絕,李軒倫挑起眉尾,知道解鈴還需系鈴人,但顯然目前並不是時候,門外的閻上格恐怕是白跑一趟了,但是——
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的門鈴聲依舊不停響著,他要是再不快點應門,左鄰右舍恐怕都要出來抗議了,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才終于拉開內門,隔著外門的窗口跟閻上格寒暄。
「閻先生?」他裝出非常驚訝的模樣。「真是稀客,請問您突然上門拜訪,是有什麼事嗎?」
「我要見她。」閻上格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意,一點也不打算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
「請問您指的她是……?」他繼續故作無知。
「李軒倫,不要跟我裝傻。」閻上格眯起黑眸,口氣不善的瞪著他。「誼靜沒有回到她的住處,一定是在你這里。」他向來討厭死纏爛打的女人,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死纏爛打的男人,他竟然追著一個女人,追到對方男友的家里。
他知道這種行為愚蠢又可笑,但是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見到誼靜,即使要他當個愚蠢又可笑的男人,甚至拋棄男人的自尊都無所謂!
「原來您是來找誼靜的。」李軒倫恍然大悟的低應一聲,接著露出笑容。「那麼我能請問,您找我的『女朋友』有什麼事呢?」他加強語氣,故意強調重點。
女朋友三個字讓閻上格的眼底瞬間迸射出寒光,即使是窗口上的紗窗也模糊不了他凜冽的眼神。
「我要見她。」他幾乎是從牙縫擠出這四個字。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現在……」他低頭看了眼手上的時間。「已經凌晨一點多了,請問這個時候您究竟有什麼事找她呢?」李軒倫溫和地說著,語氣始終是那麼的客氣有禮,但一字一句都是刁難。
「不要讓我把話說第二次,我要見她!」閻上格加大音量,終于失去所有耐性,若不是眼前有道門擋著他,他一定會馬上沖進去。
雖然他才剛被拒絕,雖然她才開口說要離開他,但他絕不會就此放棄,除非她嫁作人婦,除非她找到幸福的港灣,否則他永遠都不放棄!
「那容我也好心的提醒您一次,這世界上不是每件事都是您說了算,我想誼靜並不想見您,而我也不打算讓她見您。」李軒倫微微一笑,終于把話說白,一雙黑眸卻沒有放過他臉上每一道緊繃的線條。
雖然他極力克制,但卻隱藏不了心中的焦急,不只他的表情,就連他說話的語氣都是那麼的緊繃,平時的從容穩斂早已自他身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股絕不妥協的執著。
他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對誼靜只是玩玩而已,至少換做是他,就不會為了一場打發時間的愛情游戲,拋棄尊嚴到這種地步。
「就算她不想見到我,我也要她親口跟我說!」閻上格握起拳頭,重重往不銹鋼制成的外門捶了一拳,發出好大一聲聲響。
這一拳道出了他的急迫,更道出了他心中的懊悔和妒恨。
他非但挽回不了她的愛,反倒把她更加的推向李軒倫,要是李軒倫乘虛而入,要是李軒倫乘機奪走了她的心,那他……
懊死的,這一切都去他媽的太該死了!
「我想這不過是多此一舉,她若是想見您就不會跑到我這兒來了,不是嗎?」他實事求是的說著,面帶微笑的再次往他的胸口捅上一刀。
種種跡象顯示出他對誼靜或許並非虛情假意,但他讓誼靜傷心欲絕卻是不爭的事實,而追究原因,全是因為他的情史太過豐富,如果要讓誼靜相信他的感情,總是要制造些「機會」去證明。
「李軒倫!」閻上格將拳頭握得更緊,緊到發出喀喀喀的聲音,讓人忍不住擔心他會不會把自己的骨頭給握碎。「我不會退讓,也絕不放棄!」他大聲宣布,矢志不渝的說給李軒倫听,更是說給躲在屋內不肯現身的藍誼靜听。
「即使你根本毫無勝算?」李軒倫卻是從容的加深笑意。
「沒錯。」
「即使你身邊擁有那麼多的女人,即使你擁有更好的選擇,即使你擁有一整座森林,卻甘心為了一片葉子拋棄一切?」他繼續問。
「我哪來的擁有一座森林,你少胡說——」惱怒的聲音倏地中斷,閻上格猛的一愣,敏銳瞪向李軒倫那意有所指的眼神。
「如果您的答案是肯定的話,那麼我衷心期待您的表現,但是很抱歉,現在『我和誼靜』必須休息了。」李軒倫微微一笑,接著竟然當著他的面將門關上。
幾乎就在門板闔上的瞬間,閻上格的眼底也幾乎要噴出憤怒的烈火,但是他卻及時冷靜下來,細思起李軒倫那意喻深遠的問話,听起來他像是在嘲諷他,但為什麼他卻感覺到他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一整座森林?更多更好的選擇?
他眯起黑眸,試著別去想像李軒倫擁抱誼靜的畫面,或者把門拆掉的沖動,而是深思這其中的關聯,接著瞳仁一縮,他總算發現那最要命的關鍵。
懊死的,是那些緋聞!
雖然那些緋聞全是替Jarvis演出的煙幕彈,但是眾人卻不明白其中緣由,更別說誼靜看了那些緋聞之後有什麼感想,他忽然開口說愛,難怪她會那麼錯愕、那麼不敢置信,她一定是認為他並不是出自真心,只是想戲弄她的感情而已。
懊死的,為什麼他會沒想到這點?這下誤會大了!
猿臂一伸,急促的門鈴聲立刻再次響起,門內的李軒倫仿佛早料到一切,竟然在門鈴響起的下一瞬間就將大門開啟,似乎從來沒有離開過玄關。
「閻先生,請問還有事嗎?」他莞爾微笑。
「我要見她,現在,馬上!」他要跟她解釋,解釋那些緋聞其實都不是真的!
「抱歉,但我恐怕還是得重復先前的答案,我並不想讓她見您。」李軒倫慢條斯理的搖搖頭。
「你——」他還想說些什麼,不料眼前的李軒倫卻忽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瞬間打斷他的話。
「愈有阻礙的愛情,愈能讓人見證它的堅定,感受它的不悔。」他用彼此才听得見的聲音,微笑宣布不容改變的事實。「我已經不在這條路上,而你卻必須繼續走下去,何必急在一時呢?」他意喻深遠的看著他。
冷酷的臉龐瞬間重重一愣。
「時間真的很晚了,麻煩您別再繼續按門鈴,您是公眾名人,應該不想勞動警察媒體出面吧?」李軒倫恢復正常音量,接著微笑對他一個眨眼,再次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