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十分,應該離開公司就直接開車返家,一面享用晚餐、一面關心晚間新聞的楚性沉,怎麼也想不起來,為什麼自己會把車子開到這間異國料理餐廳附近?
但是,當他將車停在人行道旁的空位,從車里望見坐在餐廳落地窗邊神情落寞的美麗女子,餛飩的神智頓時清明。
原來如此。
最終他的理智還是敗給了他的心,不能確定錢幼歆已經離開,他無法死心。
但來了,更糟。
她沒打半通電話來催人,以為她已經離開。結果她還在,安安靜靜坐在那幾,臉上除了落寞,沒有一絲不悅與怒氣,像靜夜里悄悄綻放的曇花,溫婉優雅,更加惹人憐愛,他原本擺蕩不定的心,瞬間失控,朝錢幼歆飛奔而去,拉也拉不住……
十點半,餐廳打烊時間己到。
錢幼歆終于死了心,不好意思耽誤別人下班時間,拿起賬單到櫃台結賬,匆匆離開。
結果,楚勝沅沒來,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接近他,他卻決定。不再和她糾纏不清了嗎?
自己當然不會被拒絕一次就輕易放棄,可是楚勝沅簡簡單單就能控制住自己,無視于她,相較之下,自己似乎比較悲哀。
情緒低落的她走出店門,無精打采、悶悶地低著頭往公車站的方向走,想著自己還能找什麼理由,再次厚著臉皮接近楚勝沅--
「地上是有金條嗎?」
突然听見似乎近在咫尺的男人聲音,錢幼歆猛然回神,警戒地煞住腳步。
「餐廳打烊了?」
一抬頭,看見和自己只有兩步距離的男人。錢幼歆對于他的問題沒點頭也沒響應,滿臉意外,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我好餓。」楚勝沅按著自己的肚子苦笑。「現在說吃晚飯好像太遲了。小姐,願不願意賞光陪我去吃宵夜?」
錢幼歆凝望他,心情一陣復雜。
都已經完全放棄希望了,他卻突然出現,可憐兮兮地說肚子餓,一聲道歉都沒有,還自以為幽默,用那什麼老掉牙的口吻約她吃宵夜?教人義氣又好笑……
不過,他終究還是來了。
因為能夠想象他有多猶豫為難,結果還是和她一樣,抵抗不了想見對方的念頭而來,所以,她不氣了,只剩下滿滿的欣喜。
「為什麼不吃?」她故作生氣地微嘟唇。「我一直在等你,餓到前胸貼後背了。先說好,我要請你吃晚餐你不來,現在是你請我吃宵夜,你付錢,我一毛部不出。」
「沒問題。」
楚勝沅笑著,喜歡她叫他請客時理直氣壯的語氣和生氣勃勃的模樣,這幾天用盡方法仍舊定不下來的紛亂思緒和煩躁心情,因為想見的她就在眼前,瞬間平靜下來。
不,不是平靜,而是掀起更大的一波上浪,頃刻間淹沒了那些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的思緒……
「楚勝沅,你別笑!錢帶夠了沒有?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我會吃很多、很多補回來,沒錢付就把你押在店里洗碗--」
楚勝沅大步一跨,來到她身前。
他手一伸,錢幼歆什麼都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被緊緊擁入他的溫暖胸懷。
「對不起。」楚勝沅在她耳畔輕聲道歉。
究竟有多久不曾向任何人說過這三個字?
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環境教導他不能示弱,認錯就是低頭向別人承認自己犯下失誤,即使有錯,他也會用盡方法將錯硬扳回對的,所以一向只有別人向他認錯的分。
他小心翼翼踏出每一步,跨出去了就絕不回頭,對于自己踩下的每個腳步都有絕對的自信,唯獨這一次,眼看著是錯誤,他還是一腳踏入危險。
明明是被豢養的賽馬,卻放任自己像匹月兌緩野馬,奔向向往的草原,不願去想一時貪樂,被發現後必須面對的沉重後果,這完全不是他楚勝沅瞻前顧後、穩扎穩打的行事作風。
為什麼?明明是個才見過幾次面的女人,明明自己不是那麼容易為誰心動的性格,為什麼一遇到錢幼歆,理智管不住身體,想念她的笑、想听她的聲音想要緊緊擁抱她?
除了名字,他對她一無所知,卻依然一頭陷入愛情深淵。
唉,這女人簡直是一朵美麗而毒艷的瞿粟花,光是吸入撲鼻而來的甜香,就足以讓他神魂顛倒。
「楚勝沅?」錢幼歆在他懷中輕喚。
「嗯?」
「你喜歡我。」
不是問句,而是斬釘截鐵的肯定句。
他來赴約,代表真的喜歡她,當他完全不在乎路人眼光,在大街上緊緊擁住她錢幼歆心里明白,這男人和自己一樣,已經不只是喜歡了。
「嗯。」
楚勝沅不否認,自己會在這坐,就是鐵證。
「連今天一起算,我們也才見過三次而。」
「嗯,不過才三次。」
「但是感覺……像是已經認識三年了。」
「嗯。」
不是隨口附和,他真的也有這種感覺。
「我們這樣,就叫做一見鐘情?」
所以無關認識時間長短,他們注定一旦相識、便要相愛。
「我感覺比較像是被突然撲上來的狐狸精施了法術。」
這樣想,他比較能安慰自己無法用常理解釋的瘋狂失控。
「喂,撲上來的好像是你吧?」
錢幼歆不客氣地往他背部敲一拳。現在是誰把誰抱住不放的?
「呵,好像是。」
听見他笑,她也笑了,心里卻微微泛酸。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即使相愛,兩個人也不會有未來。
別說彼此之間的門自差距。一旦知道和她相遇不是偶然,而是處心積慮的計謀,楚勝沅一定不會原諒她。
原本只是想偷取他的一點點喜歡,結果一不小心,卻偷了他的心。
即使自己也付上真心,依然無法獲得原諒吧?
對不起。
錢幼歆在心里悄悄說看。
為了鈺卿的幸福,即使對不起,她也不能就此收乎。
他們兩個只能往前走,誰都無法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