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不行,有一就有二,我看你今晚先住我那邊,明天就開始找房子搬家。」
下課回家的路上,悅琪跟兩個同學田蜜蜜、阮綿綿提起了昨晚的遭遇,性格沖動的蜜蜜立刻代她作了決定。
「對啊,你還是听蜜蜜的吧!」溫柔的綿綿滿臉擔憂。「不過蜜蜜那個室友睡覺會打呼,你還是來跟我睡比較好,雖然單人床擠了點,不過我房間有鐵窗,樓下還有警衛,安全多了。」
悅琪感動地挽住兩個好友。「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不想外宿,也沒有搬家的打算。」
「是不是為了押金?」蜜蜜義氣地拍胸脯說︰「放心,我去跟你房東盧,就不信他好意思沒收。」
「我比較不會說話,不過我可以跟去壯聲勢。」綿綿不好意思地接著說。
悅琪甜甜一笑。「不是啦,只是我在那邊住得很習慣,所以不想搬而已。」
這點蜜蜜就無法理解了。
「習慣什麼?你之前不是說房東是個視財如命的家伙,做人有夠摳的?要不是剛好有不要的家具讓他撿,搞不好你房里到現在還只有床墊、涼被、枕頭這三樣東西而已。萬一他連壞掉的窗戶都舍不得花錢修呢?你還敢回去住?」
「簡大哥不是摳,他只是很節儉。」悅琪忍不住為他說話。「他現在沒工作,省吃儉用一點也是應該的呀!」
「什麼?你都住在那里兩個多月了,他還沒找到工作?!」這下蜜蜜對他的印象更不好了。「你不是說他才二十幾歲嗎?一個好手好腳的大男人不出去找工作,只想窩在家里靠房租過生活,一點出息也沒有!你還是離那種人遠一點,免得被他傳染到懶病!」
「干麼說得那麼難听嘛……」悅琪輕輕蹙眉,忙著為天嵐找借口。「簡大哥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我听過他用很流利的英語講電話,他房里還擺了很多本很深奧的原文書,他其實很有才華的,只是一時懷才不遇罷了。」
「最好是。」蜜蜜聳聳肩。「就怕他只是眼高手低,還是根本懶得去找。」
「簡大哥他真的不是——」
「你喜歡他吧?」
綿綿突然冒出的一句話,讓爭辯中的兩人頓時沉默。
「不會吧?!」蜜蜜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悅琪,你不要想不開啊!你從小的生活夠苦了,千萬別愛上一個要你倒貼的小白臉,那你一輩子都「撿角」啦!」
「撿角?」悅琪一頭霧水。
「就是完蛋、毀了、去了了了啦!」蜜蜜國、台語夾雜著解釋。「總而言之,像你那麼聰明漂亮,身材又好,絕對有條件嫁入豪門,千萬不要只想跟著那個沒長進的男人,現在也許能撈個包租婆做做,萬一老房子哪天垮了,你就變乞丐婆!」
「噗!炳——」
蜜蜜逗趣的形容讓一旁的綿綿笑彎了腰,但悅琪一點也笑不出來,一張臉紅透了。
「你們說到哪里去了?!我在簡大哥眼里只是小女生,他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雖然悅琪不願意這麼想,可是兩人住在一個屋檐下那麼久了,天嵐始終不曾敞開心胸,和她像朋友般坐下來聊聊過去和將來,總是刻意跟她保持距離。
就連昨晚孤男寡女同在一間房里,她已經明白表示自己對他的信賴,他還是沒有一點乘機拉近兩人關系的意思,看來他要不是Gay,就是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吧……
「他對你有沒有意思我不知道,但你肯定對他有意思,對吧?」
悅琪手足無措地扯著身上的斜背包,胸口發熱。面對綿綿單刀直入的問題,她無從招架,也無法說謊否認。
「完了,好像真的是!」蜜蜜單手覆額,搖頭說︰「好好的鮮花干麼非插在牛糞上不可?」
「什麼鮮花、牛糞的,你不要亂說。」悅琪對于好友的唱衰又氣又好笑。「我不想搬家是因為房租便宜,房東又好相處,沒有其他原因,你們兩個高抬貴手饒了我,別再胡說八道了。」
「什麼胡說八道?你給我老實招來,是不是真的被綿綿說中,你喜歡——喔!」
走到校門口的悅琪突然停下腳步,跟在後頭嚷嚷的蜜蜜一個煞車不及,直接撞了上去,痛得她捂著鼻子哀號。
「真是的,干麼突然停下來嘛!」
蜜蜜揉著鼻子埋怨,但是「凶手」沒反應,倒是一旁的綿綿順著悅琪的目光,指著不遠處一個倚在摩托車旁的英挺男子,示意她看。
「那個男的長得還不錯嘛!」蜜蜜說完看向好友。「悅琪,你認識——」
「簡大哥!」
蜜蜜的話還沒說完,悅琪已經一陣風一般奔向天嵐。
「簡大哥,你怎麼在這里?」
悅琪像只輕盈的小鳥來到他面前,嬌俏的臉難掩驚喜。
她毫不掩飾的開心,天嵐看在眼里,但他很難不注意到被綿綿死命拉住,仍是以失控大象的驚人氣勢朝他們沖過來的蜜蜜。
「賀悅琪,你真疋標準的見色忘友!」蜜蜜一過來就大發牢騷。
「蜜蜜!」
悅琪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又羞又窘,不敢對上天嵐的視線。
「對不起,我實在拉不住這個大電燈泡。」
綿綿對著悅琪陪笑。氣氛尷尬哪~~
「為什麼我是電燈泡?」蜜蜜直率地從頭到腳打量了天嵐一眼,然後再看向悅琪。「他就是那個姓簡的?你們真的交往了?」
天哪~~來一道雷劈死我吧!
悅琪向來欣賞蜜蜜的坦率,但這種個性現在卻害她丟臉死了。
「厚,你的記性有夠差的,悅琪哪有什麼男朋友,是我男朋友姓簡啦!」綿綿受不了的翻了下白眼,接著拉著蜜蜜就想走,「人家有事,你在旁邊湊什麼熱鬧?快走啦!」
「我記性差?你什麼時候有男——」
「別說了。悅琪,我們先走一步嘍!」
綿綿打斷好友的話,和悅琪道別後便連拖帶拉地把蜜蜜一起帶走。
「你的朋友還挺有趣的。」
「呵,是啊。」悅琪笑得很尷尬。「她們就愛開玩笑,你別在意。」
「在意什麼?」他裝傻。
「呃,沒什麼。」她連忙轉移話題。「你買機車啊?」
「嗯,買了輛中古的,出門比較方便。」他拍拍椅墊。「要不要搭便車?」
「你專程來接我?」
她又驚又喜,難道他想從溫馨接送情開始跟她拉近距離?
雖然喜歡她的笑容,但天嵐不想讓她有太多期待。
「怎麼可能?只是順路經過。」他坐上車,故作冷酷地別過臉說:「我是想你如果要搭便車的話,我可以順便收點運費補貼油資而已。」
運費?
「什麼運費,我又不是貨物,你以為是載豬啊?!」她嘟起嘴。這個男人真是有夠會扼殺少女情懷的!
「呵。」他發現,這個女孩就是有本事逗他開心。「知道了,那就算車資吧!照公車價格收費的「直達車」,要搭嗎?」
這男人什麼都要收費的作風,實在是讓悅琪很想拉他和一樣節儉的姊姊一起參加金氏世界紀錄,看看究竟誰比較厲害。
或許,也只有像她一樣從小省吃儉用、嘗過挨餓滋味的人,才不會被他這種小氣個性嚇到,反而覺得他懂得勤儉持家、開源節流,其實也算是個優點。
只是——他怎麼老愛找她「開源」啊?
「嗯,我要搭。」
只收公車票價,卻附有專屬司機的直達車,也算便宜她了,當然要坐!
能夠讓喜歡的男人載她回家,就算坐的不是什麼豪華轎車,只是輛中古機車,而且還得「付費」,悅琪還是覺得很開心。
「我不是在作夢吧?!」
機車在院子里停下,悅琪月兌下安全帽的瞬間只覺得好像哪里怪怪的,等她仔細往房子一瞧——不但木門換成了不銹鋼的防盜鐵門,連窗戶也裝了鐵窗。
「唉,我更希望是作夢。」天嵐望著老洋房低嘆。「只不過換幾扇門窗,竟然要花十幾萬,真是惡夢。」
瞧他一臉心疼至極的模樣,悅琪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她開玩笑地說︰「沒想到你竟然一口氣把門窗全部更新,難道你中樂透了?」
他眉一皺。「什麼樂透,我是衰透了!不過要求他們今天完工,竟然還要多收我好幾千塊的趕工費,簡直是趁火打劫。」
她好奇地瞅著他。「你不是說過房子能住就好,花錢整修太浪費,我還以為我房間那扇破個大洞的窗戶,你會用膠帶隨便黏黏就算了呢!為什麼你要全部換新,還要他們趕工呢?」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命比錢重要。我這個人只是節儉,還不至于像你想的那麼沒人性,只顧省錢、不顧房客安全。今天不裝好,萬一晚上又有人跑進你房里怎麼辦?」
天嵐淡淡說完,從口袋里拿出一串鑰匙交給她。
「這疋新鑰匙,你收好。我有事要出門一下,很快回來,自己注意門戶。」
「嗯。」
看他說完又發動機車離開,悅琪才恍然大悟,他不是說順路才去學校載她的嗎?
可是他一回來連杯水都沒喝又趕著出去,而且走的又是反方向,為什麼不直接去辦事,還繞回來干麼?
「……難道,他是怕我沒鑰匙進不了門,所以特地去接我的?」
她想來想去,這最有可能了。
這男人也真別扭,專程就說專程,干麼還耍帥說什麼順路嘛!
手里握著冰冷的鑰匙,悅琪一顆心卻暖呼呼的。
昨晚她一時情急,害他的電腦變成一堆廢鐵,向來斤斤計較的他卻說不用她賠償,為了她的安全,他還砸錢讓人趕在一天之內就換好門窗,又怕無法通知沒手機的她,專程去學校接她放學——
怎麼辦?她好像真的越來越喜歡這個外冷內熱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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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答謝天嵐的救命之恩,也為了增加他對自己的好感,趁著休假,悅琪決定起個大早去市場買菜,做一頓豐富的晚飯請他,也乘機展露一下好廚藝。
「小姐!」
悅琪剛買完肉,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請問有什麼事嗎?」
她回頭一看,叫住她的是個染著一頭紫紅色頭發,劉海還吹成超高「半屏山」的陌生歐巴桑,她客氣地微笑回應。
「你素住在74號對不對?啊我素住在73號的許太太啦,偶們素鄰居喔!」許太太一口台灣國語,台得超有親切感。
其實簡家的老洋房和那些後期興建的公寓,門牌號碼雖然相近,其實隔著一大段距離,還得拐上好幾個彎,73和74號听起來感覺好像是對門,其實差了十萬八千里。
「您好,許太太。」
雖然覺得鄰居這層關系牽得勉強,悅琪還是點頭打招呼以示禮貌。只是,對方開始跟她攀談起來了。
「啊你姓什麼?」
「賀。」
「賀哦?這個姓很少耶!」許太太拉著菜籃車,跟著悅琪往前走。「啊你們夫妻租那里一個月多少錢?住得好嗎?」
夫妻?!
「您誤會了,我跟簡大哥不是夫妻。」悅琪羞紅了臉,沒想到附近鄰居原來是那樣看待他們。「他是屋主,我只是跟他分租一間房的房客而已。」
「那個男的素屋主喔?」聞言,許太太突然壓低音量,神秘兮兮地問︰「那他有沒有告訴你,那間房子不干淨啊?」
悅琪少根筋地笑著說︰「不用他說,我也看得出來屋里不干淨。」
「那你還敢住喔!」許太太崇拜地看著她。「啊你一定是八字很重,所以不怕厚?」
「干不干淨跟八字重不重有什麼關——」悅琪說到一半,突然明白對方的意思。「你說的不干淨,該不會是鬧鬼的意思吧?」
「對啊!啊你不素說你知道?」
悅琪臉都白了。「我以為你說的是屋子里很亂、很髒的那種不干淨。」
「原來你不知道啊!唉喲,他沒跟你說真素缺德喲……偶跟你說,那棟老洋房在偶們這里可素超有名的哩!大家都嘛說六十幾年前老屋主的老婆突然失蹤,其實素因為她在外頭討客兄,結果她老公一生氣,就把她活埋啦!」
許太太逮著機會說八卦了。「真的喔!偶們這邊有不少人都嘛見過那里有個穿白衣服的女鬼在窗戶邊飄來飄去,後來屋子空了好幾年,好不容易租出去,結果對方住不到一個月就搬了,一定也素被鬼嚇的……」
真的還是假的啊……
本來是高高興興來買菜的,沒想到遇上這種熱心過度的歐巴桑,悅琪頭皮直發麻,好心情都被破壞殆盡了。
包慘的是,天嵐白天有事,要晚上才會回家。
買好菜,悅琪踩著沉重的腳步,懷著忐忑的心情,一路上不斷說服自己鬧鬼全是無稽之談,硬著頭皮回到老洋房。
只不過,以前覺得采光充足的大廚房,現在成了處處都可能有女鬼冒出來嚇人的恐怖地點,光是洗個菜,她就不曉得回頭看了身後多少遍,不只脖子酸,人都快神經衰弱了。
就這麼提心吊膽地熬到了傍晚七點,天嵐終于回來了。
「看起來真豐盛。」天嵐滿意地環顧了餐桌上看來讓人食欲大開的菜肴一眼。「不過,我不是說別太浪費嗎?有魚有肉又有蝦的,我看你一個禮拜的伙食費都花在這里了吧?」
悅琪連忙澄清。「我真的沒花那麼多,是住在73唬的許太太介紹我去一攤賣海鮮超便宜的地方,我擔心量太多回來吃不掉太浪費了,許太太還好心和我分,海白菜正在搞特價,一把才五元呢!」
「你什麼時候跟附近住戶混得那麼熟?」他有些意外。「你一大早出門上班,晚上下課回來也晚了,假日看你不是讀書就是打掃,竟然還有時間跟那些太太們連絡感情?真是厲害。」
「呵、呵。」
悅琪干笑兩聲。與其說是連絡感情,倒不如說是逃不過許太太的「魔掌」,不只鬼故事,連附近幾條街的八卦她都被迫听完了。
說到鬼故事……
「簡大哥,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忍到晚餐結束,悅琪終究還是想向他求證。
「嗯。」
「這間屋子有鬧鬼嗎?」
正在幫忙洗碗的他一愣,也隨即想起了一件事。
「許太太告訴你的?」
悅琪老實點頭,證實天嵐的猜測。「她怎麼跟你說的?」
悅琪一五一十地將許太太的說法向他重述一遍,天嵐這才明白,原來鬧鬼的事傳了這麼多年,恐怕得「歸功」于附近這些三姑六婆。
「那只是八卦,不是真的。」他听完淡淡地回話。
「真的不是真的?」
「你在這里住了好幾個月了,有看過什麼白衣女鬼嗎?」
「那倒沒有。」
「那不就好了。」
「可是……」她眉宇間依舊充滿擔憂。
「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話,真的怕會撞到鬼,要搬我也不會攔你。」
一開始天嵐便已決定,如果悅琪听到傳聞後想搬家,他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強留她。
「放心吧,我知道你半工半讀不容易,押金我會還你。少了租金雖然可惜,不過一個人住也落得輕松自在,我無所謂。」他邊說便往客廳走,表現得十分灑月兌。
雖然他好不容易才適應生活中多了一個女人,也逐漸習慣她的陪伴,但是自己對她的關心,似乎也已經超出房東的身分。
這幾天,他正為了該如何不被悅琪打動,在陷入麻煩的感情問題前抽身而煩惱不已,她剛好在此時得知鬧鬼的傳聞,如果她決定要搬家,他的難題也算迎刀而解了吧?
「我絕對不會搬的!」悅琪繞到他面前,攔住他的去路。「我不要搬出去,我心安理得,才不怕鬼呢!」
除了那次誤會兩人有了一夜之外,天嵐從沒見過她這麼氣沖沖地對他說話。
「你在生什麼氣?」白痴都看得出她火氣很大,但天嵐完全想不出來自己哪里惹到她。「要不要搬都隨你,我又沒意見。」
就是沒意見才氣人嘛!
「我回房睡了。」
悅琪賭氣說完便上樓,留下天嵐一頭霧水地望著她的背影。
「可惡!難道他真的完全不在乎我住不住在這里嗎?」
這就是她生氣的原因。
什麼「要搬我也不會攔你」、「一個人住也落得輕松自在」、「我無所謂」、「我沒意見」,听起來就代表她在他心里的地位,根本是可有可無嘛!
「奇怪,難道我在簡大哥眼里,真的一點魅力都沒有嗎?」
她沮喪地躺在床上喃喃自語,想東想西的,也不曉得過了多久,糊里糊涂地睡著。但也因為比平時早睡,凌晨三點便突然醒了過來。
「好冷……」
坐起身的她打了個哆嗦,發現自己沒蓋被,也沒關窗,難怪一股冷風直往房里灌。
下了床,她搓著手臂取暖,走向窗邊。正要關窗時,突然一大片白影從她眼前一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