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五十分,夏蓳進入「吉兆精品」總部大廳,搭乘直達總裁辦公室的專用電梯上樓,一路通行無阻,沒受到任何詢問與刁難,讓她頗為不習慣的。
「夏小姐早。」
已接到總裁命令的朱秘書,瞧見夏蓳走出電梯,立刻迎上前。
「早。」夏蓳嚇一跳,沒料到對方會主動打招呼。
「總裁交代過,請你先進辦公室等他。」朱秘書領她進入。「他還要我轉告你,不要動他的東西、不準先吃,吃的放在茶幾上,再毀了新沙發就要你簽賣身契抵債。」
聞言,夏蓳的好心情頓時飄過幾朵烏雲。
听听看,這是受人照顧的家伙該說的話嗎?
沒在他的早餐里放瀉藥,真是太對不起天地良心!
氣歸氣,夏蓳還是咬牙忍住。
那家伙的偏激、難相處是日積月累,既然打定主意要改變他的壞脾氣、代替步爺爺成為他的親人,第一步就是勤練忍功,當自己在修行,難得他主動答應讓她照顧,不能頭一天就被自己給毀了。
這麼一想,烏雲散去,她繼續好心情地一個人在辦公室等步向仁,順便參觀一下,改天才好做些「機關」……
幾分鐘後,步向仁進入辦公室,看見夏蓳端坐沙發,對他微笑,怎麼看怎麼不習慣,總覺得其中有鬼。
「你做了什麼?」他警覺地環顧室內,好像沒什麼不對勁。
「做了什麼?」夏蓳眉開眼笑地回答︰「就很听話地一直坐在這里,等著和我親愛的新家人共進早餐啊!」
親愛的新家人……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竟然讓自認心腸冷硬的步向仁,胸口瞬間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
「早餐吃什麼?」
他放下防備,坐到夏蓳身邊,再度確認自己並不討厭和她單獨相處,甚至難得地感到自在。
「料好味美的蚵仔面線。」夏蓳邀功地說︰「這是我們那邊菜市場的人氣攤位,早上六點開、下午兩點關,不管你什麼時候去人潮都滿滿滿,口味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贊啦!」
「兩個字。」他面無表情地接口。
「什麼?」她一頭霧水。
「贊啦!」步向仁重復她的話。「不是一個字,是兩個字。」
「先生,「啦」不能算字吧?」夏蓳好笑地看著他認真糾正的模樣。「你這個人真的很有趣,發火的時候像暴龍、認真的時候像木頭。」
「你也很好玩,發火的時候像瘋婆子、認真的時候像呆子。」
「……」
「啪」地一聲,夏蓳雙掌不輕不重地往他頰上一拍,不拍死地揉搓起來。
「呵呵呵,你說話真是幽默啊——」
「彼此彼此。」
步向仁皮笑肉不笑,大手也在她女敕頰上猛揉,越揉怒氣越淡、越覺得掌下肌膚滑女敕的觸感,比起上等美玉更為溫潤細致,讓人愛不釋手……
夏蓳只覺得他擱在自己臉頰上的手勁越來越輕柔,凝望她的眸光越來越深沉,心跳不知不覺變得越來越快。
空氣中似乎有股異樣電流竄動著,相互凝視的目光膠著,彼此掌下的肌膚熱度緩緩上升,連氣息也漸漸失序。
望著她微啟的豐潤唇瓣,步向仁突然有點好奇,不知道吻上那張小嘴的滋味會是如何?
夏蓳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她覺得步向仁的眼光,就像她看見了最愛吃的螃蟹,饞得想一口把她吞了。
「吃、吃早餐!」
夏蓳像踫到燙手山芋般縮回手,不著痕跡地擺月兌步向仁令人心猿意馬的觸踫,借著把面線拿出保溫袋的動作穩定浮動的心緒。
失落。
步向仁清楚地感覺到掌下的溫熱柔女敕一消失,心頭便涌上一股悵然若失的滋味。
望著空空如也的掌心,回想方才的幼稚舉動,他有些訝異地察覺一個事實。
一向討厭接觸女人的自己,不管是情急之下沒得選擇,還是不自覺的反射動作,總之他是三番兩次踫了這個女人,感覺不討厭,還——滿不錯的。
對他來說,這是件極其稀罕的事。
無論如何厭惡和他人發生肢體接觸,工作上必須的禮貌他還是會盡力遵守,派對、發表會、一大堆聚會場合他必須和人握手、擁抱、親吻,帶著笑的他其實心底極為抗拒。
因此,近幾年他無所不用其極地將這類拋頭露面的差事都推給元以倫。
他知道自己不是Gay,因為據說是精品界頭號美男的元以倫,一天到晚在他眼前出現,自己從來沒有撲倒他的念頭,只有三番兩次有想扭斷他脖子的沖動。
他不是不喜歡女人,只是至今沒遇上那個百分百的完美女人。
今天之前,他一直相信,這就是他從未對任何女人心動的原因。
今天之後,他開始懷疑,是自己對女人的品味出了嚴重問題。
他瞄了夏蓳一眼,視線不自覺地又落在那張紅艷小嘴——
唉,如果這就是能讓他腎上腺狂飆的女人,或許他該考慮找時間和心理醫生聊聊了。
「我又沒欠你錢,你干麼這樣看我?」
夏蓳抬頭發現自己被他那種仿佛又怨又不甘心的古怪眼光盯著,想把蚵仔面線端給他的手又縮了回來。
「遇上你,比被人欠錢還倒楣。」
意識到自己生平第一次對女人心動,但對象竟然是個沒品味又愛和他抬杠的女人,還有比這更倒楣的事嗎?
「什麼話?」
夏蓳白他一眼,卻也沒生氣,饑腸轆轆的她現在只想快快塞食物進月復,連先前被人家模得臉紅心跳的事,也一概拋去九霄雲外。
「……你在干麼?」
步向仁看著一只只的蚵仔「飛」進他碗中。
「我不敢吃蚵仔,你幫我吃。」
這也是夏蓳不跟他生氣的原因之一,有求于人嘛!
「不敢吃蚵仔干麼買蚵仔面線?」
步向仁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她。
「因為挑掉蚵仔算浪費食物,我怕天打雷劈,從我媽死後就算再饞也不敢買。」她喜孜孜地說︰「現在不同啦,以後有你幫我吃掉,我想吃的就能吃。」
「我有什麼義務幫你?」他挑眉看著她繼續把蚵仔挑進他碗中。
「因為我們是一家人啊!」她理所當然地回答。「你答應讓我照顧,就算是我的親人,除了蚵仔,我什麼都吃,以後你有什麼不敢吃的我也可以幫你吃,有家人真的不錯吧!」
「誰——」是你家人。
因為自己厭惡別人攀親帶故的否決話語,卻被自己的心快一步抑制。
家人……
多溫暖的兩個字……
步向仁看著面線,這是夏蓳排隊買來,小心翼翼地裝進保溫袋,一路從她住處騎車送至他面前,至今還冒著騰騰熱氣,心窩竟然覺得暖暖的。
「你剛剛想說什麼?」夏蓳等著他往下說。
「我沒說話。」
步向仁看了身旁笑盈盈的女子一眼,臉不紅氣不長地睜眼說瞎話,因為表情太自然,夏蓳以為是自己听錯了。
「啊,對了!」她驀地想起一件事,有些忐忑地問︰「你應該不會跟我一樣不敢吃蚵仔吧?」
步向仁沒回答,直接吃起手中的蚵仔面線,夏蓳見狀,也開開心心吃起香味撲鼻的食物。
一臉滿足的她,也沒發現步向仁眉心那微乎其微的皺褶。
什麼事都不對盤的兩人,偏偏不敢吃的東西一模一樣。
忍著惡心欲吐的感覺,步向仁硬是把平日都不踫的蚵仔一個接著一個吞下。
別問他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做這種事,因為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不怎麼想看夏蓳知道答案後的失望表情。
啊,他真是瘋了!
「哇,真的好好吃喔……」
夏蓳一臉吃到滿漢全席的滿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明天再來買!」
步向仁臉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