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景東鞋也沒月兌,一路從玄關沖進客廳。
元以倫悠哉地跟在他後頭進來,但是客廳里的兩人注意力全被尹景東緊緊抓住,再也看不到其他——
因為他的「造型」實在太猛了!
一頭黑發彷佛被抓亂的鳥巢、被剝掉好幾顆鈕扣而胸肌大露的凌亂襯衫、沒系好而在西裝褲扣帶上懸晃的皮帶——但這些都比不上他臉上、胸口那數不清的各色大小唇印來得引人側目。
瞧他那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要說他剛「風流」回來,更像是慘遭蹂躪、劫後余生的模樣。
「爸,你太過分了!怎麼可以對自己兒子做出這種事?!」
尹景東不復儒雅,氣急敗壞地沖到父親面前痛心指責。
真的是太過分了!
他誠心誠意去找父親商量,父親竟然假意應允,再央求他繼續假扮弟弟,陪他去見一位大客戶。
他答應了,結果去了酒店,父親說他對女人閱歷太少,才會被芷寧的美色迷得暈頭轉向,說完就把他扔在包廂里,還吩咐女經理找店里最漂亮的小姐排三班「服侍」,不許讓他跟外界連絡,能讓他樂不思蜀便有重賞,就這麼把他軟禁起來。
女經理為了得到父親的重賞也真夠狠的,立刻找了兩個小姐進來,他不搭理,竟然叫進一群小姐想硬上他!
他好不容易才藉尿遁月兌身,但攔計程車卻沒人敢載,錢包和手機也全被父親拿走,好心的超商店員借他打電話,結果芷寧手機不通、弟弟還拄著拐杖,幸好他連絡上正好到高雄出差的元以倫,元以倫夠義氣地不到十分鐘便火速趕來,否則他恐怕還以這副德行在路上「流浪」。
被自己父親硬推入火坑的驚險遭遇,可是徹底把一頭睡獅給惹毛了!
「你看清楚這些是什麼!」尹景東手往自己臉上、身上胡指一通,氣呼呼地說︰「托你的福,我總算知道被自己親生父母推入火坑的那些女孩是什麼感受了,你就是這麼亂來,媽才會受不了跟你離婚!因為你,我差點被一群母老虎輪、輪——」
後頭傳來元以倫忍俊不禁的笑聲。「說不出口沒關系,我想大家都知道後頭那個字是什麼。」
「你看你一個大男人說的是什麼話,連以倫都笑你!」尹父馬上借題發揮。「不過就是把你丟在酒店見識、見識,那些小姐還會吃了你嗎?對男人來說,小姐主動叫做飛來艷福,你要不是我兒子還沒那個福氣——」
「艷福?明明就是飛來橫禍!」尹景東實在听不下去。「男人結了婚就應該對婚姻忠實,剛剛的場面根本就是想陷我于不義!爸,你不能每次說理說不過人家就來陰的,身教重于言教,南鋒就是待在你身邊太久,潛移默化中被你帶壞,行事作風才會多少偏邪。你如果再這麼胡作非為下去,我就說服南鋒把公司收了,你們兩個都跟我回美國去,由我就近看管!」
尹父被兒子訓得一愣一愣的,元以倫和周芷寧更是目瞪口呆。
這場面怎麼看,尹景東都比他老子還像老子。
「什、什麼就近看管?是你老爸還是我老爸?!」就是和這個兒子講理從沒贏過,他才使出殺手 。「是,我做人老爸是不太及格,但是你做大哥的要娶自己弟妹就說得過去?你——」
「你逼我代娶的,不是嗎?」尹景東據理力爭,毫不退縮。「明知不該愛而愛,我有錯,所以我到南鋒面前坦誠一切,也得到了他的諒解。但是爸,全世界都能誤解、責怪我和芷寧相愛,唯獨你沒那個權利,因為是你逼我和她假扮夫妻,一手將我們推進結婚禮堂。」
「我又沒叫你玩真的!」
「日久生情我有什麼辦法?」
「反正我反對!」尹父耍賴到底。
「很遺憾,我和芷寧已經有夫妻之實,這輩子我都是她的人,婚非結不可。」
尹父快昏了!
「什麼叫你是她的人?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出生的時候你應該已經看清楚了。」
「你——」
尹父氣得跳腳,卻也迸不出半個字反駁,驀地,他眼尾余光瞥見元以倫,忽然像找到救星般來到他面前。
「以倫,你口才好,幫伯父勸勸他們兩個吧!」
「伯父,這件事恕我愛莫能助。」元以倫推推鏡架,露出無辜的笑容。「听說拆散人家姻緣會窮三世,何況剛剛我已經通知南鋒您對尹大哥所做的事,南鋒警告過我別插手——喔,還有,他正在緊急辦理出院,不知道會不會剛好被媒體堵到?」
「什麼?簡直是給我添亂!」尹父這會兒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
「對了,南鋒還要我轉告您一件事。不久前,他接到周世衡的電話,表達他對‘騙婚’一事的極度不滿,如果您擔心面子問題不肯答應讓他妹妹改嫁,他倒有個折衷良計,就是抽回周氏投資的所有資金,再告您詐欺、伙同兒子騙財騙色,‘震陽集團’即使不倒也會因此一蹶不振,您和南鋒搞不好要去吃牢飯,關在里頭也不用擔心什麼面子問題了。」
听完,尹父像根木棍杵著,成了啞巴。
周芷寧狐疑地瞧了元以倫一眼。
大哥並沒有問她尹南鋒住哪間醫院,又是今天才臨時被二哥告知她的事,他再神通廣大也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查出尹南鋒的下落,又怎麼會和他通話?
元以倫也瞧見了她投來的詢問眼光,笑容依然瀟灑自若。
沒錯,是他瞎掰的又怎樣?
重點是,他在車上听尹景東提及,今天他們各自去向雙方家長說明一切、請求諒解與贊同,他留意過周芷寧的臉色,隱隱含喜,看來周家那邊是搞定了,而這對父子盧了半天也敲不出個定論,他就大方推一把嘍!
「再說——」元以倫貼近尹父,壓低聲量。「我也覺得越快讓周芷寧離婚、再婚越好,萬一她肚子里已經有了尹家長孫,您舍得叫她拿掉?」
尹家長孫——
尹父聞言不由得盯著周芷寧月復部。
就是急著想抱孫,才催小兒子快結婚,如果她肚子里真有他日夜期待的乖孫,他怎麼舍得……
元以倫接著說︰「不拿掉,等肚子大了,大家又多個八卦能聊,這尹家長孫到底是哥哥的種?還是弟弟的——」
「你們給我結婚,越快越好!」尹父阿莎力地決定。
他不想破產、不想被關、更不願意抱不到可愛的乖孫,結論很簡單,他不要臉就天下太平了!
「我現在去幫南鋒辦出院,明天去辦離婚,也不用挑什麼黃道吉日了,你們兩個後天就給我飛去美國結婚,就這樣,我走了。」
「伯父,我跟您一起去醫院。」元以倫又跟著去湊熱鬧。
尹景東眨眨眼,看著父親和元以倫並肩離去的身影——事情就這麼解決了?
「爸答應了?」他回頭問著屋里僅剩的另一人。「他剛剛要我們越快結婚越好,我沒听錯吧?」
周芷寧微笑凝睇他因為無法置信而流露的憨傻模樣,完全沒了他方才教導公公做人道理時滔滔不絕的氣勢,但無論是哪樣的他,她都好喜歡。
當然,她最愛的還是他那句——這輩子我都是她的人。
「嗯,你沒听錯。」她拉住他的手。「還有,我爸他們也答應讓我們結婚了。」
「真的?!」他又驚又喜。「我原本以為你家是最困難的一關,也作好上門跪求的準備……總之,真的是太好了!芷寧——」
尹景東開心地伸出雙臂,想將她抱入懷中,卻被她擋住。
「我看看……」她眯起眼,靠近仔細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臉、脖子、胸口……至少十個唇印以上,依顏色、大小看來,五、六個女人跑不掉,還真是艷福不淺喔!你真的有反抗?」
聞出她語氣里的濃濃醋意,尹景東真想把為老不尊的父親再抓回來訓一頓!
元以倫也是,自己一心急著返家,就怕父親也使出什麼亂七八糟的伎倆逼芷寧放棄,根本沒想到要先整理儀容,他也不好心提醒一下——不,依元以倫的個性,應該是存心看好戲吧?
「有,我是誓死反抗,堅決為你捍衛我的清白!」他急忙為自己澄清。「可是那些女人實在太恐怖了,餓虎撲羊都沒她們那麼猛,我又不能打女人,為了掙月兌,我還被其中一人的指甲抓傷,你看,就在——」
周芷寧看見了,也不舍地吻上他右胸的那道傷痕。
「傻瓜,我開玩笑的,我當然相信你。」
她抬起頭,對他那張滿布吻痕的俊顏不甚滿意地噘唇。
「不過,看到那些唇印我還是會忍不住吃醋,以後要學聰明點,不要再上這種當了。」
「當然,這種事一輩子踫上一次就夠嚇人了。」他深情款款地握住她雙手。「我真的是清白的,連嘴都沒給她們親到,你不要吃醋,我現在就去洗干淨。」
「要不要我幫你洗?」
周芷寧才說完,就見他望向自己的雙眸灼灼發光,驚喜寫在臉上,就算馬上流下兩管鼻血她也不會意外。
「我看,一起洗吧!」她好笑地由問句改為肯定句。「就當是安慰一下你受傷的心靈好了,今晚給你特別服務。你先去浴室,我去拿換洗衣物。」
特別服務……
目送著愛人款擺腰肢的妖嬈背影,尹景東心情大振,眉開眼笑。
生平第一次鴛鴦浴……
丙然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好險有保住清白——
★★★
五年後,美國。
鄰近森林的一棟純白雙層別墅外,附近鄰居以及和尹景東感情不錯的幾個學生,正在尹家前院熱熱鬧鬧地舉辦烤肉大會,連尹家養的黃金獵犬也開心地跟著男主人滿場飛。
身為女主人的周芷寧,挺著七個月大的肚子坐在檐下的搖椅上納涼,因為愛妻如命的老公說什麼也舍不得她頂著烈日為大家張羅吃食,硬是逼她坐在這里當女王,而他也一烤好食物就忙著「進貢」嬌妻。
申請到大學,已經搬來和他們同住的周可妤,瞧見他們夫妻恩愛模樣,忍不住調侃這個姊夫真是標準的「妻奴」,將來絕對要以他為範本挑老公,過過老婆大人的癮。
「大小姐,你還是進屋里吹冷氣,外面太熱了!」
「徐媽,我沒那麼嬌貴,你不要跟著景東一起寵壞我。」周芷寧淺笑接過老管家遞來的果汁。「還有,我不是說了,叫我芷寧就好,不要再叫大小姐了。」
「唉呀,叫大小姐習慣了嘛!你就讓我這樣叫比較順口。」
已經六十好幾的徐媽開朗如昔,而且看來只有五十多歲,一點也不顯老,做起家事更是俐落依舊。
她們主僕倆像是命中注定要重逢,周芷寧移居美國之後,第一次上超級市場焙物,就遇見也在排隊結帳的徐媽,兩人聊起來才知道徐媽梅開二度,跟著第二任丈夫搬來這里定居,雖然生活不缺錢,但是因為閑不住,仍在做鐘點女佣。
因為兩家距離不到八分鐘車程,工作的地方也在附近,所以徐媽三天兩頭工作結束就跑來幫忙她收拾家務,卻說什麼都不肯收費,讓周芷寧又感激又愧疚。
幸好她聰明的老公想到一計,趁她懷第一胎的好時機,說服徐媽來當他們的專職管家,兩人既能為伴,又能減輕徐媽工作負擔和她心中愧疚,而她和徐媽的感情也越來越像是母女,只是徐媽怎麼也改不了喊她「大小姐」的習慣。
「對了,怎麼沒見到小小姐?」徐媽手上還端著一杯要給周芷寧三歲女兒的果汁。
「喏。」她抬手一指。「在銀杏樹下挖洞的小野人就是了。」
「唉喲,小小姐,你怎麼又穿著新衣去玩土了——」
徐媽腳下飛快,一眨眼的工夫就趕過去「教訓」小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