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些捕快硬著頭皮要不顧一切上前捉拿駱澤時,外頭的百姓突然讓開了一條路,一個風流倜儻的男子自在寫意地走了進來。
「且慢!證明在此,誰敢妄動?」那男子笑嘻嘻地盯著吳知縣,還朝一旁氣勢凜然的駱澤眨了眨眼。
「你又是誰?擅闖公堂……」吳知縣簡直要瘋了,怎麼這年頭流行擾亂公堂嗎?然而他話才說到一半,那男子竟扔出了一塊東西,直接啪一聲打在他臉頰上,讓他左臉當下腫起一大塊,那東西也平平地落在了桌上。「唔……你……你竟毆打本官?」
「我何止毆打你,我還想殺你!」那男子臉色一變,嘻皮笑臉的模樣頓時變得犀利。「打你的便是你朝思暮想的太子令牌,拿去看清楚,純金雕龍還瓖銀邊,掂起來挺沉的可別摔了,否則再多治你一條蔑視皇族。」
「本官不信!」吳知縣哼了一聲,不以為意地拿起桌上的令牌,但才看一眼,眼淚都快流下來。「這……這……這是真的……」
那男子自得地一笑。「看清楚了吧?監察御史宗穆虞奉太子之命,前來整治貪官污吏。來人啊,把這吳知縣的烏紗帽給我摘下來!」
宗穆虞帶來的人動作很快,一個沖上去押住吳知縣,另一個就摘下了他的烏紗帽,剩下的人還把衙役捕快等人全圍了起來,一個都跑不掉。
被縣衙荼毒了好多年的百姓,看到這等光景,都不由激動地歡呼了起來。只有駱澤沒好氣地瞪著風頭出盡的宗穆虞。「光采都被你搶了啊!你怎麼來得這麼及時?」
「好說好說,還不是我的若青妹妹……別瞪,只是干妹妹嘛,誰不知道你找她很久了?她一用她太子奉儀的名號至我們監察分處,馬上消息就傳到京城了。嘿,從盛海城要到最近的監察分處,就算快馬也要騎半天啊!可是辛苦了她。」宗穆虞嘿嘿笑了兩聲。
「若青……」听到諶若青在這件事上出的力,駱澤的心都快化了。
他不禁往那重重的人牆外望去,一眼即看到那噙著淡淡微笑的芳容。即使兩人間距離仍遠,中間還有一堆人隔著,但他從來沒有感到兩人的心這麼靠近過。
那是一種由翻江倒海的愛意形成的溫馨與互信,在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只要她,這輩子也只會有她。
駱澤的注意力全不在宗穆虞身上,這可讓他不太爽快了。
「喂!老弟我也是在運河上暈船吐了兩日,再快馬三日,騎掛了兩匹馬才及時送上你的令牌,怎麼沒見你用這種眼光看我?」要不是怕太子真被法辦了,他用得著這麼勞心勞力嗎?有這麼重色輕兄弟的嗎?
「我要用這種眼光看你,你會再吐兩日。」駱澤終于把眼神放回他身上,好整以暇地回答。
宗穆虞雖是哭笑不得,但卻也無法不認同他的說法,「說的不錯,這吳知縣怎麼辦?」
「押送回京城,斬首示眾!我要所有貪官污吏都有所警惕,本宮繼任皇位後,必會肅清吏治,絕不姑息!」駱澤果斷地道。
「此外……」他環視了所有圍在縣衙觀看,表情驚訝又喜悅的百姓們,毅然決然地道︰「由這盛海城,本宮親身體會了人民之苦,還有海禁及盜賊帶來的災難。因此本宮決定強化水軍,加強剿匪,同時由國家主持開放海洋貿易,與外國通商,嚴禁走私及哄抬物價,讓沿海的城鎮月兌離貧窮,重新繁榮起來!」
此話一出,群眾全沸騰了,所有人都感動地跪了下來,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更有人眼淚直流,喜悅的都快瘋了。天可憐見,他們苦了太久了,如今朝廷終于出了一個明君,能苦民所苦,如何叫人不激動?不感謝?
而在這群因快樂而狂喜的人群中,有兩道目光始終緊緊交纏,那是駱澤與諶若青。過去那些難解的結,那些誤會的痛,似乎在這一刻都不再重要了。他們已然了解了彼此的心,那種堅定是無論什麼困難,什麼距離,都阻擋不了的愛情相系而成。
這男人,她可以依靠了。
駱澤將捉拿吳知縣後安排盛海城縣衙的瑣事全丟給了宗穆虞,自己則帶著諶若青先溜回了甜點坊。
由于甜點坊的人也全去縣衙看熱鬧了,因此偌大的地方只剩他們兩人獨處,而這也是駱澤想要的情況。
「這次離宮歷練,還有在盛海城的這些日子,讓我想了很多。」駱澤語重心長地道︰「我不該再任性了。以前我只知練武,從沒關心過國政;父皇希望我繼位,我卻選擇離開,置國計民生于不顧。這世上有太多不平之事,需要一個好皇帝來解決,我想,該是我回宮負起責任的時候了。」
「你要離開了?」諶若青臉上流露出不舍。這時候,她也不必太過隱藏自己的情緒了,她對他的情愫,早在兩人相逢的那一刻就無法掩飾了。
他都花了兩年來找她,听她的話受盡苦難磨練自己,還解散了後宮,她還有什麼好責怪他的?
「是,我不能永遠待在這里,所以我想問你……」他抓著諶若青的肩,深情款款地望著她。「若青,我已為了你解散後宮,我也听你的話體察民生,學著當個好皇帝,你願意和我回去嗎?」
「我……」諶若青面露為難,欲言又止地望著他。
駱澤心中一痛,不由得苦笑起來。「你不願意,是嗎?」
她似乎陷入了內心的交戰,皺著眉頭思索著,卻始終沉默無法給他答案。
「我明白了。」他眼中頓時失了光采,滿溢著失望,卻硬是要自己朝她微笑著,因為今日可能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了。「你放心吧,我雖然希望你和我回去,但我不會強迫你,也不願束縛你。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後位會永遠為你空懸……就當是我最後的任性吧!」
這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而他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她始終沒有回他身邊,那麼他注定沒有子嗣了,屆時被百官擔憂,皇族責怪,他一個人承擔就好。橫豎父皇也不只他一個皇子,其他皇子也有生兒子的,要找個人繼承大統並不是問題。
「殿下……」諶若青動容地紅了眼眶,他不只學會了如何做一個好皇帝,更學會了如何做一個好男人。
「我就要走了,你能叫一次我的名字嗎?」駱澤依依不舍,卻不得不舍,只是深深地望著她。至少在走之前,他要把她的樣貌、她的聲音、她柔情的呼喚,全都刻在心里。
「駱澤,駱澤……」
諶若青突然撲了過去,踮起腳尖藕臂摟住他的頸項,感動地獻上一記深吻。
這一吻中濃濃的深情,駱澤感受到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就要在這樣的愛意中滅頂,但只要是她願意給他的,他都甘願承受。于是他也深深地回吻她,像要用靈魂記得她的美好。
好半晌,兩人才從這發自內心的付出與震撼中分開,但眼神膠著在彼此身上,怎麼也看不夠。
「我還沒給你答案呢!你怎麼就決定自己一個人回去了?」諶若青微微一笑,不忍心再欺負他了。
「你的意思是……」駱澤雙眼都亮了起來。
「我……」
諶若青正要說出她的答案,但突然前頭傳來德隆的大嗓門,硬生生打斷了她的話。
「他女乃女乃的,小駱竟然是太子啊!不,現在不能叫他小駱了,該叫太子殿下。老子這輩子都還沒和皇親國戚這麼靠近過,都還沒拜見他,他跑哪兒去了?太和殿下!太子殿……在這里啊!」
德隆一見到駱澤便喜孜孜地沖過來跪下磕頭道︰「太子殿下!這……他女乃女乃的萬歲萬歲萬萬歲啊!」
听他滿嘴的粗話,駱澤差點沒閉過氣去。要是朝廷百官都像他這水平,這天下不亡才怪。
「行了行了!」駱澤急著听諶若青的答案,沒空和德隆多說,便免了他的禮。
「有話等一下再說,本宮要和若青談話。」
「不是,這個太子殿下,你听老子說……呃,不行,你老子是皇上,你听我說就好,我要和你解釋,之前我不是故意整你的,請太子不要見怪啊,還有我真的要說,太子你真的太厲害了,力氣真是大得嚇人,難怪人稱武藝第一……啊!太子你做什麼啊啊啊啊啊……」
德隆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已經被駱澤丟出圍牆了。反正這家伙皮粗肉厚的,摔一下也不會有什麼大礙。
「若青,別管那人了。」駱澤又回到她身邊,捧起她嬌美的臉,「你還沒有告訴我,你願意和我回去嗎?」
「我……」諶若青芳唇輕啟,那關鍵的話就要說出來時,突然一個小影子從門外沖了進來,一把鑽進諶若青與駱澤之間。
「趙奉儀!媛媛好想你喔,你不在,宮里的鬼又變多了,幸好表叔帶我來了……」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駱媛,小巧可愛的臉蛋兒直磨蹭著諶若青,大眼都盈滿了淚水,好不可憐。
那你就不想你老子嗎?駱澤很無奈地看著自家女兒,雖然他也很想駱媛,但諶若青的答案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他又不可能像對待德隆一樣將駱媛丟出去,只能站在那兒干瞪眼。
諶若青何嘗不知他的急切?因此她很體貼地蹲下,抱了抱小駱媛後,溫柔地道︰「媛媛,我做了甜點,都擺在前面屋里,你到前面去挑幾樣想吃的,我待會兒再去找你好嗎?」
听到有趙奉儀的甜點好吃,駱媛輕而易舉地就被騙走了,而且來領她走的,還是當初洪貴妃伏法後,被諶若青留在凌霄宮照顧駱媛的招喜。因為諶若青早預測洪貴妃必有後手,便讓招喜陪駱媛留在凌霄宮,也算是保全她們兩人。因此後來黑衣人至洪貴妃處劫囚時,招喜與駱媛才得以幸免。
「好了,終于只剩我們了。若青……快說吧!」駱澤心跳急促地期待著。
「我……」
第三次欲道出結果,但這一次堵住諶若青的,卻是宗穆虞,只見他急匆匆地進來,劈頭就說︰「嘿!老兄,這盛海城的事我都辦好了,你啥時要跟我回京……哇啊啊啊啊……」
這一次,駱澤是動了真怒了,听都不想听就把宗穆虞丟出去,而及至宗穆虞落地後,痛叫的卻是德隆的聲音。
「這群混蛋……」駱澤惱火地瞪著門口,大有誰再進來就殺無赦的意圖。
「我願意。」諶若青突然道。
「什麼?」駱澤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望著她。
「我說,我願意和你回去。」諶若青柔柔地笑著。
駱澤的口張了又閉,閉了又張,像是不敢置信,最後深深地抱緊她,幾乎要落下感動的淚。
歷經了兩年的飄泊,卻像是近乎一輩子的思念,他終于真正擁有她,真正學會愛一個女人了。
相愛的兩人,無法抗拒彼此的吸引力,兩唇又不能自已地貼合在一起,印證著心心相許,印證著天荒地老。
但他們不知道一旁的門外,早已偷偷地探出了幾顆頭,好奇地觀察著里頭的情形。
「他女乃女乃的,太子殿下竟要帶走老子的小青青啊……」
「你叫德隆是吧?除非你能練到我這樣,遇到太子殿下丟人十次可以躲過五次,其中一次還能有人墊底,否則你最好別去和他搶若青妹妹啊!」
「唉,老子怎麼武功不能練好一點……啊啊啊,這太子竟敢親我的若青妹妹!」
「真的真的?我看看……唉呀,媛媛,這你可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