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爆變平息,二皇子罪證確鑿,被打入天牢等候問斬,五毒教徒被一網打盡,剩下流竄在外的,想來也不足為慮。
因為太子被證實是無辜的,太子太傅畢學文自然官復原職,他的女兒畢芳被皇室之事牽連受了很大的驚嚇,皇上及皇後也賞賜了許多金銀財寶作為補償。
至于最令人驚訝的是太子,當他又開始學習他未來天子的政事時,竟主動向皇上要求遣回符望,因為他從符望身上學到的已經夠多了。
這件事無疑是國之大幸,皇後和畢學文都因此松了口氣。至于太子為什麼會仿佛洗心革面的最主要原因,或許只有流光知道其中真相,只不過現在還不是公開的時候。
因為那個一句話驚醒混沌太子的蕭關,正帶著他未來娘子,在畢丞相的府邸爭取著自己的幸福--
「我不許你嫁給蕭關!」畢學文大袖一揮,一副斷無商量余地的樣子。
「為什麼?爹……」畢芳急了,不由得哀求起來。
听了她的撒嬌語氣,鐵漢如畢學文也不禁有些心軟,他只好用其他的誘餌看能不能勸女兒放棄蕭關,「夏邦呈有什麼不好?一表人才,前途無量,他也表明了願意與你重修舊好,和你再訂一次親……」
畢芳柳眉一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爹蒙難時,夏家馬上來退親,如今爹官復原職,他們又一副後悔莫及的樣子重新再來提親,他們的用意女兒再笨也都明白,難道爹真要我去嫁一個大難來時各自飛,只要我身後榮華富貴的夫婿嗎?」
這下畢學文無可辯駁,夏家確實相當功利,當初若不是算命大仙說了一句「皇後命」,他怕女兒真被選入皇宮,也不會急急忙忙讓她和夏邦呈定親。
一個方法沒用,他又試了另一個方法,「反正蕭關不也是因為你貌美如花,才娶你的?」
「爹,你錯了,女兒的臉現在變成這樣,他卻完全沒說過一句嫌棄的話。」畢芳黯然地拉了拉臉上的白紗。「當初我在蕭關面前自殘美顏,只是一心想拖延時間救他,並保住自己的清白,根本不奢望他會回來救我,想不到他最後不僅回來了,還把整個皇室都拖了下去,自己傷重欲死都要護我,甚至挖出自己個兒不堪的身世也在所不惜,像這樣真情真意的人,女兒願意從他。」
「你……唉!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世,就該知道他是……」畢學文頓了一下,還是坦然說道︰「他才應是當今太子--皇上的長子歐陽謹。和他在一起十分危險,這樣你還願意從他?不如這樣吧,如果你不願意嫁夏邦呈,想一輩子留在相府,爹都可以答應……」
這回換蕭關听不下去了,他涼涼地打了個岔,「未來丈人,你想問的,只不過是我會不會回去爭太子之位,不必這麼拐彎抹角的說話。」由于畢學文一直回避和他正面溝通,他索性來個激將法,「依我看來,留在未來丈人你這里,才是真的危險。」
「你胡說什麼?」畢學文終于微慍地正視他。
「我胡說嗎?何不來算一下總賬,看看未來丈人你究竟做了什麼?」一彈指蕭關開始敘述起這一連串的事件之中,畢學文在其中的角色。
「從一開始,我們向你密報五毒教徒的行蹤與計劃,得到的結果居然是太子涉案,我就已經起疑了,再加上你並沒有將五毒教的令牌交給皇上,反而是留在身邊,我就知道未來丈人你必然是要包庇一個人。」
暗自觀察他的反應,蕭關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便又繼續說道︰「這個人是誰,一開始我還不知道,直到我見到了太子、見到了皇後,綜合他們兩個說的話,再加上未來丈人一听到二皇子綁了畢芳時,一再的說二皇子鳥盡杯藏、兔死狗烹,我才發現未來丈人你寧可被卷入風波之中,也要保的人竟然就是二皇子。」
他不客氣的用手指著畢學文,「你--從一開始就是二皇子的人馬,入獄也只是權宜之計,反正你早就算準了皇上的脾氣,安排了群臣在事後為你上疏開罪,如此你便能全身而退……這麼說起來,未來丈人你城府如此深沉,讓畢芳留在相府豈不是更危險?」
「爹!」畢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說的是真的嗎?你是太子太傅啊!怎麼會是二皇子的人嗎?又怎麼會為了保二皇子陷害太子?」
畢學文沉默了片刻,才面無表情地道︰「他說的是真的,為夫我……一開始確實是站在二皇子的陣營。」幽幽嘆了口氣,反正話都說開了,他也大方的為女兒解答,免得女兒真認為他是個小人,「原本我也是支持皇後,才會在巫蠱之亂時替她將真正的太子歐陽謹送走,以保皇室命脈。然而後來當符望這個人來了之後,一切都變了樣,太子歐陽吾變得更加懦弱無能,甚至唯符望的命是從,而皇上居然對此置若罔聞,相信了符望那套太子仁厚的狗屁說法,所以我才覺得朝廷不能毀在軟弱的太子身上,更不能因此被符望給篡奪。」
「難怪皇後會說,你根本不是忠于任何一個人,你只忠于朝廷。」蕭關若有所思地道。
「沒錯。先皇將護國的任務交給當時年紀輕輕的我,賦予之信任令人動容,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任何一個人傷害這個皇朝的延續!」說道這里,畢學文幾乎是眼楮發亮,如果是為了朝廷的事,犧牲了誰他都在所不惜……只有女兒例外。
芳兒是亡妻留給他的唯一女兒,也是他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血脈了。
「但……爹,二皇子也不是好人啊!他和五毒教勾結的事你也知道,即使太子繼位可能讓外族干涉朝政,但五毒教若興起,整個皇朝將籠罩在巫蠱風氣中啊!」
畢芳仍是不能理解父親為虎作倀的理由。
她的問題,領畢學文豎起臉來,因為事實上,他也算是被蒙騙的,「歐陽澈承諾過我,會將五毒教徒散去,我才答應幫他這一次,讓他登上王位,可是我卻被他蒙騙了,他竟是將五毒教徒藏入宮中,以利他發難,這是我的不察。」
原來如此,只是爹為的是國家大業,不是個人私利,這讓畢芳心里好過了些。「幸好爹後來改弦易撤,不再支持二皇子,他的計謀才會曝光,否則又是一場爆變,不知道會再死多少人……」只不過,她仍是無法體會父親愛她的心。
蕭關搖了搖頭,畢芳的心性確實還單純,看來這父女之間的這層隔閡,還是他這個外人幫一把來捅破吧。
「小娘兒們……呃,我是說芳兒,這你就太抬舉未來丈人了,我想未來丈人在乎的只是皇族及朝廷的延續,死多少人他應該不在乎。未來丈人會對二皇子改變看法的最大原因,是他竟不顧恩義,想染指你這京城第一美女。」
畢芳听了內心動容,訝異地看向父親。「爹,是這樣嗎?」
「你是我的女兒。」畢學文只是簡單地回答了幾個字,卻代表了一切。
「爹……」鼻頭慢慢的算了,畢芳直至這一刻,才真真實實的感受到父親的愛,即使破壞了他的原則,他還是選擇先救女兒,至于那些民族大義,在她面前父親都能拋在腦後。
原來……原來一向嚴肅的父親、對她教養毫不松懈的父親,心里藏著的竟是那麼豐沛的感情,如果不是地點和時機不適合,她好想抱著父親大哭一場,好好的對他肆意撒嬌。
她美目含著淚,抖著唇瓣對畢學文道︰「爹,經過了這些大風大浪,我們父女倆還能團聚,已是上天保佑了,女兒感恩的心,相信爹也感受得到。女兒和蕭關也不想再被拆散了,那是很辛苦、很心痛的過程啊!」
她的一番話,著實沖擊著畢學文的心,他靜靜的看著她,發現女兒已經是個大姑娘了,有自己的愛恨情仇,會為自己的幸福努力爭取,不是他這個頑固的父親能夠左右的了。
是時候放她自由飛翔了嗎?他的小孔雀兒,他的親親女兒……
沒有人知道他古井無波的臉上隱藏的是多麼激動的情緒,他只是淡淡地轉向蕭關,「蕭關,我沒想到你會玩上這一首,將往事全掀出來,來左右皇上的意思。我不管你是如何從我身上拿回五毒教的令牌,也不管你是怎麼和流光搭上線,我只想知道……你,想當歐陽謹,還是蕭關?」
這個問題問的迂回,卻直指蕭關是否會回宮中爭奪王位。
蕭關灑月兌地笑了笑,眼中精光一閃,意味深遠地道︰「那要看歐陽浯挺不挺得住。若他一如既往的軟弱,那就說不定歐陽謹會重出江湖,否則當初讓歐陽澈當皇帝不就得了?該保住的,是江山,不是人。」
一句簡單的話,道出了他的志向。太子軟弱付不起,難道真讓他登基當皇帝,然後敗掉祖先流傳下來的江山?
畢學文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聯想到的是一個海邊小城長大的孩子,到京城才一年多,居然就成功地控制了京城的地下勢力,下層階級無不听命于他。
到了皇宮,也能反過來利用他的血緣興風作浪一番,皇後、太子甚至連冷漠高傲的禁衛軍統領流光都對他服服帖帖,整個京城的人儼然已被他牽著鼻子走,若他真想在政治上有一番作為,相信以他的能力,不管是誰在最高的位置上,都能輕易的被他給扳下來。
畢學文在心中嘆息,皇後命啊皇後命,女兒真的逃不了這個命運嗎?
不過轉念一想,依蕭關對女兒專情寵愛的程度,拼著傷痕累累,聲名狼藉也要救他,若是她當了蕭關唯一的妻子,一旦蕭關功成名就,說不定她反而能享盡榮寵一世。
想開了,心里也就好過了些。看著蕭關那不馴眼光中帶有的氣勢及實力,畢學文心中一凜,意味深長地又問道︰「芳兒跟著你,不會吃苦嗎?」
「未來丈人你放心,不管是在京城還是在宮里,我的勢力都不容小覷,一定讓芳兒過得舒心妥適。何況,我還想帶著芳兒雲游天下呢!我的計劃是,先痛快的玩一圈再回來煩惱其他的事……」他朝畢芳眨眨眼,因為他知道,兩人的事八成能成功了。「說不定我以後還有的忙,芳兒也閑不下來。」
听懂了他的暗示,畢學文沉吟了一下,終是接受命運的安排,痛下決心道︰「好吧,我把芳兒交給你,未來萬一芳兒回來找我哭訴,我便唯你是問。」
畢芳開心的歡呼了一聲,立刻沖向蕭關的懷里,而蕭關也難得忘形的樓了她的縴腰,將她抱起轉了三大圈。
「咳!」畢學文咳了一聲。這兩個孩子也興奮的太過頭了,他這個長輩還在這里呢!
只不過自行觀察,就會發現其實畢學文眼中早就出現安慰的笑意。
蕭關知趣的放下畢芳,只見她露在白紗外的美眸對他頑皮的眨了眨,什麼京城第一美女要維持的氣質蕩然無存,只有在他眼前,她才能無拘無束的做自己,像以前那樣妝模作樣的硬要擺出高雅儀態,人生多累啊?
成功抱得美人歸的蕭關,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對了,未來丈人,皇上怎麼從沒過問那件往事?」
畢學文唇角一彎,有些感慨地回答,「有什麼是皇上不知道的?只要是皇家正統血脈來繼承王位,為了穩定政局,我相信就算皇上隱約知道些什麼事,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此,太子若真的積弱不振……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蕭關听得有些傻眼,到最後爆出大笑,「好個畢丞相!做丞相做到你這程度,也算是老奸巨猾……啊不,是雄才大略,哈哈哈……」
也就是說,要是太子屆時表現令人失望,畢學文不管是出自于對皇朝的忠心,或是守護女兒的幸福,都將毫不考慮的站在他這邊。
橫豎他對太子也沒有什麼兄弟之情,要真說起來,頂多就是幾分同情,太子自己保重了。
做大事的人就要有取舍,尤其是事關國家存亡的時候,決不能婦人之仁。他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日後絕對能兵不血刃的解決所有紛擾,歐陽吾這個可憐的應聲蟲兄弟,根本不適合斗爭。
大笑之中還帶了些得意,蕭關心忖接下來他和畢芳的人生,真是能橫著走了,有誰能相信,一個海邊小城來的小子,能由身無長物,轉眼間成長為一個有著君臨天下氣概的男子漢呢?
礙于蕭關身份敏感,宮中大臣若見到他的臉和太子如出一轍,再聯想到之前京城里的謠言,絕對會引起極大的風暴,因此他與畢芳的婚禮辦的十分低調。
至于畢芳,依她以往的個性一定是希望婚禮越風光越好,然而如今她已改變許多,知道無謂的虛榮只會替蕭關和自己帶來麻煩,再加上身為新嫁娘,在整場婚禮中也不過在拜堂時出現一下子,甚至還蓋著紅蓋頭,根本無法展現自己的美貌,所以她也不反對婚禮的規模小一些。
因此,由畢學文主婚,連皇後及太子都微服參加,平民則都是蕭關一些乞兒親信如錢小鼠等人,流光則領著一些禁衛軍在外頭暗中保護,這個京城里最高及最低階層的人共同參加的婚宴,就這麼奇特古怪卻和樂融融的圓滿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