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時忽略了!因為我想在工作上有好表現,我不想讓陸柏東一直當我上司,壓制著我的發展,我只要完成了我的夢想,干掉陸柏東,你也能過好日子,所以我希望你支持我。」瞧她決絕的樣子,陸槐南心慌意亂地說,「不要這樣,曦盈,你一向很體貼的。」
文曦盈臉上還有淚,卻反常地笑了,只是笑中帶了太多的哀感和心死。「對你體貼正是我最大的致命傷。過去,我願意支持你完成夢想,但你呢?你願意支持我嗎?你自私的只顧著自己,有沒有想想這幾年你究竟給了我什麼?」
「我讓你衣食無缺……」
「只是拿錢養狗的話,我也辦得到。要不然我們交換,讓我來養你,你支持我的夢想,如何?」她的笑容越來越諷刺,也越來越令人心痛。「我想,你甚至連我的夢想是什麼都不知道吧?」
陸槐南語窒了,他確實不知道,印象中,她似乎想去考一堆證照什麼的……但她已經擁有會計師資格了,還需要考什麼試嗎?
「你說不出來,對不對?」因為太了解他了,由他的表情,她看出他根本沒關心過她,她過去所說的話,全被他當成耳邊風。
她受夠他的大男人主義了!女人說的話是垃圾,女人的夢想沒價值,女人只要在家當閑妻涼母就好……這一切,她會證明給他看,他錯得有多麼離譜!
「我知道把這一切說開,我們兩個大概就完了。」她的笑容慢慢收起,眼淚也風干了,剩下的,是毅然的覺悟。「我以前能忍,是因為愛你,所以願意替你承受,現在我慢慢發現,你連婚姻里最基本的體諒和保護都做不到,我還能期待你什麼?」
「不準你這麼說!」陸槐南幾乎六神無主了,語氣也激動起來,他怎麼能夠忍受她說出等于離別的話?他怎麼能夠沒有她?她是他的精神支柱、他努力前進的動力啊!「我們不會完了!曦盈,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還有長久的未來……」
「依你的模式,我看不到你的未來。」她搖搖頭,這次自己狠下心。「你一心想干掉陸柏東,但當他的下屬,他一定會徹底打壓你,你永遠出不了頭,不想被別人冒領功勞,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站在高位上。」
她的話有如當頭棒喝,讓陸槐南長久以來的堅持松動了,他突然覺得被她這麼一說,他這些年的努力仿佛都搞錯了方向,像個傻子一的樣橫沖直撞,難怪他會一直踫壁。
悲哀的是,他也很清楚她為什麼現在才告訴自己——因為過去的他,根本听不進她的勸出口。
他一直覺得女人的話听听就好,不會有什麼建樹,所以她才只能用這種決裂的方式告訴他,只可惜兩人的關系如今也跟著瀕臨破滅。
「我只能給你最後的忠告,你有能力、有野心,為什麼不自己去打下一片江山?要打敗敵人,不一定要站在同一座山上,以後若你再回頭,發現自己超越了陸柏東,在另一座山爬得比他更高了,不也是另一種勝利?」文曦盈沒辦法再說下去了。「我的話就說到這里,听不听隨便你。」她已用盡所有力氣,最後一股意志,只夠讓她能不出丑的在他面前轉身。
「曦盈,別走!」陸槐南猛地由她背後抱住她,死都不肯放。
文曦盈感覺得到他的手在發抖,心頭一酸,抿緊了嘴無聲的流淚。
她好愛他,真的好愛,但她知道若繼續處在這種不平衡的婚姻里,先被毀滅的人,一定是她自己。
她滾燙的淚水滴到他手臂上,令他心疼不已,但他依然緊緊的摟著她。他心底隱隱害怕著,怕這一放,她就會從他手中飛走。
「沙夏還在考慮開拓亞洲市場,對吧?」
棒日,陸槐南來到陸浩面前,斬釘截鐵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爸,給我五年的時間,五年內,我保證讓沙夏在亞洲的銷售量達到歐洲的五成。十年後,我會讓歐洲市場的業績相形失色!」
「喔?」陸浩挑了挑眉,「你怎麼突然會有這種想法?」
「應該……是曦盈的鼓勵吧!她說我太執著于眼前的東西,若能放遠眼光打下自已的江山,也算一種成功。」其實這個想法,他早就曾經想過,但因為和陸柏東一起共事,在對方手下處處被打壓,他心里不服輸,直想干掉眼前的男人,因此才會把亞洲市場的事先按下不談。
然而,文曦盈的話提醒了他,他還要在這種極端不利的情況下,和陸柏東競爭多久?
明明要勝過對方不是只有一種方式,他卻被自己的好勝心蒙蔽了。
雖然或許連去到亞洲都還會受到陸柏東的掣肘,但至少不當對方的下屬,他可以發揮的空間就大多了。何況商機這種東西稍縱即失,再考慮下去,亞洲市場大好的前景都被他蹉跎掉了,機會不會第二次輪到他頭上。
陸浩點了點頭,「原本我就考慮讓你去,但柏東推薦你的秘書喬治去亞洲,他說喬治在歐洲也歷練得差不多了,是個好人選,我看你似乎很積極的在歐洲方面布局,也幫了柏東許多忙,不是嗎?」
「歐洲市場已經很成熟了,陸柏東自己不是干得不錯?」陸槐南說得有些不屑,「他最近還「成功地」和荷蘭的經銷商簽了約,證明他在歐陸很有辦法,那麼這里就不需要我了,亞洲市場的開發,對我反而是一種挑戰。」
陸浩沉默了半晌,像在思索兒子話中的意思,好一會兒才語重心長的開口,「荷蘭那件事我知道,但我不打算干涉,柏東有辦法總是從你手上搶到功勞,也是他的能力,你就當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好了。他是上司,你只能咬牙認了,找出自己的辦法解決,我想你在這件事情上,應該也學到了一點經驗。」
在陸槐南驚訝的眼神中,陸浩又道︰「老實說,你比柏東有能力,卻少了一種宏觀的遠見,這點和柏東剛好相反,我期侍你是開疆拓土的猛虎,但你婚後卻成了守成的綿羊,我一直在等你的改變,不介入你們兄弟的競爭,就是希望柏東的打壓能對你有所刺激,想不到我苦心的安排,還沒有曦盈的話有用。」
「爸……原來你都知道?」陸槐南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這些年來的努力和心計,都被父親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愕然。
不愧是在商場上打滾多年的老狐狸,連兒子都要算計。
「怎麼會不知道?別忘了現在沙夏的最高決策者還是我。」
在說這句話的同時,陸浩也身上不自覺散發出傲然的氣勢,確實是成功企業家的本色。
「我以為你只關心陸柏東,畢竟他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陸槐南突然打住話語,意識到這句話有些幼稚,像在邀寵,又像被父母偏心冷落的小孩在嫉妒。
或許自己是真有這種想法,才會月兌口而出吧?他訕訕地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陸浩卻察覺了兒子的心思,不由得失笑,「誰說柏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你們都是我兒子,享受的權利義務都一樣啊!他會當你上司,只不過是他比你早幾年進公司而已;要不,你就埋怨上天讓你太晚出生好了。」
被父親一陣挪揄,陸槐南臉色忽青忽白,心中卻又有種釋然的感慨。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不受寵的次子,想不到,父親竟有把他看在眼里。同理而論,陸柏東那麼仇視他,處處打擊嘲諷他,八成也是認為自己身為長子,應該集八千寵愛于一身,事實上卻非如此。
如果他又在事業上把陸柏東比下去,不等于當面打了對方一巴掌?
「好了。」陸浩打斷兒子的思緒,看出他臉上躍躍欲試的表情。「你去亞洲的事,我準了,至于你說五年內的業績要趕上歐洲,我等著看。」
陸槐南喜上眉梢,但隨即又想到另一件事,「爸,我去了亞洲,那媽怎麼辦?」
「你媽那里,我自然有辦法治她,你盡避去就是了。」否則他不就枉為一家之主?「說到這個,你家那口子也是好手段,把你媽這個燙手山芋丟回來給我,害我的大湖之旅險些被搞砸。」
「爸,曦盈她不是故意的,是媽她……」听不出父親是褒是貶,陸槐南急著想替自己的老婆說話。
陸浩笑笑的打斷了他,「放心吧!你娶了個好老婆,盡避把她帶到亞洲去,她不是還是個會計師?會是你的好幫手的。」
「謝謝爸。」
和父親的對話到此結束,陸槐南原以為自己想去亞洲會困難重重,想不到父親給他的反應,和他料想的完全不同,很快就成功地達到他的目的。
能夠離開美國這個令人灰心的地方,事業和家庭都前景可期,他相信曦盈听到這個消息一定也會非常開心,說不定,他和她先前的爭執還可以一筆勾銷,兩人重新開始培養感情。
陸槐南帶著飄飄然的心情回到家中,屋子里卻是一片黑暗。
他納悶地打開客廳里的燈。「曦盈?你在家嗎?」
她一向清楚他的上下班時間,也一定會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在他回家時迎接,但今天她卻反常的不在家,而他們昨天才大吵一架……
陸槐南心頭有種不妙的預感,走進房間想確認她是否在睡覺。
進了房後,鋪得平整的被單告訴他床上沒人睡過,但梳妝台上不熟悉的空蕩感,卻讓他的心提了起來——她所有的保養品和化妝品都不見了!
他再轉頭一看,她每次都掛在牆上、那件最愛的大衣,現在也只剩一個空衣架。
「曦盈去哪里了?該不會賭氣不回家吧?」
他著急地沖到房內附設的浴室,發現她所有的瓶瓶罐罐全消失了。
再來到衣櫃旁,猛地打開,里頭只剩他的襯衫和衣物孤單地掛在那兒,屬于她的東西,一件不留。
「可惡!居然不說一聲就走了?賭氣也不能這麼過分吧。」兩人昨天的「激烈溝通」都還沒有結論,她就打包走了。
陸槐南滿心的喜悅想與她分享卻撲了個空,不禁氣憤起她的不負責任。
偏偏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因為文曦盈是個孤兒,沒有娘家可以回,他平時也不太清楚她的交友狀況,根本不知道她還有誰能投靠。
「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他無力的踱回客廳,癱坐在沙發上,心思不由得飄到兩人昨天的爭執上……
在獨自一人安靜的環境里,他終于能開始反省,他這一年來當她的丈夫,是不是真的太失職了?才會讓一向理性的她也失去理智,來個不告而別。
她說她想考證照……當執業會計師還是金融分析師?還有,她被他母親和哥哥欺負得滿身傷痕,他好像也忘了問一下她的傷勢,只顧自己生氣……她還說了什麼?說他只用錢養她,像養條狗一樣,完全不重視她的感受和想法……
回頭想想,他似乎真的過分了點,在他忙碌的時候,需要她能體諒和支持,可是換作他自己,卻完全做不到,只會一味的要求,難怪她受不了。
算了,等她氣消回家後,哄一哄就沒事了,他還要帶她到亞洲去大展身手,相信她會很開心的……
目光不經意地瞄到桌面上,他發現桌上擺了一封信,而信封上的幾個大字,在瞬間奪去了他的呼吸。
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與惶然,也被澆滅了所有的自大自滿。
那是一封——離婚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