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澄清謠言、為了捍衛文曦盈和沙夏的名譽,陸槐南特地協同文曦盈舉行了一場記者會,地點就選在沙夏公司大樓。
記者們已經坐定,發言台上只坐著陸槐南和文曦盈,平時應該要在的公關或發言人一個都看不見,足見陸槐南是鐵了心要自己解決這件事。
「各位媒體朋友,針對近來新聞對于文曦盈小姐及本人婚姻關系的諸多猜測,本人特地邀請各位前來此記者會,預備澄清。」
記者會一開始,陸槐南便開了口,他嚴肅的表情讓現場氣氛有些凝重。
「首先我要說的是,所有對于文曦盈小姐的指控及謠言,都不是真的!」在桌下,陸槐南悄悄地握住文曦盈的手。
她瑟縮了一下,轉頭看見他堅定的表情,突然覺得他這樣握著自己才是天經地義的,于是就這麼讓他握著,沒把手抽回來。
從他手中傳來的溫度,仿佛給了她信心,所有面對記者的緊張,好像在這當下全都消失了。
陸槐南沒有給記者發問的機會,徑自又說︰「有謠言說她不是個好媳婦,也不是好妻子,還有針對她人格及個性人身攻擊的言論……但對我而言,我認為沒有人比她做得更好!」
台下開始有些議論紛紛,大致的意思就是她如果做得很好,兩人何必離婚?
陸槐南听到了眾人的猜疑,緩緩解釋,「一切都是我不好。在那場婚姻中,我只想著打拼自己的事業,忽略了她的心情,也讓她受到家族里某些人的欺負,然而她一再體諒,我卻不知感恩,還把脾氣發在她身上;她想發展自己的才能,卻又被我霸道的阻止了,久而久之,我的大男人主義破壞了婚姻的和諧,所以做錯的人是我,不是她。」
原來是這樣……記者們有意外,從沒看過有人這麼罵自已的,這場記者會簡直就是爆料大會,而且還是陸槐南爆自已的料。
眾人的反應陸槐南看在眼里,又繼續道︰「曦盈在離開我之後並沒有消沉下去,反而成功的成為一位知名會計師,彰顯了自己的價值,也擺月兌了失婚的陰霾,這樣的她,應該是很多人的榜樣才對,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拿過去的傷口來攻擊她?整件事情里,她才是最委屈的受害人,所以那些指控根本是純粹的惡意中傷!」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義憤填膺,讓文曦盈有些訝異地轉頭望向他。
她只知道他會舉行記者會澄清,卻沒想到他會把錯全攬在自己身上,說出自己種種不堪的行為。
他這麼做,簡直可以說是犧牲了形象替她擔保,寧可毀了自己也要保全她。
她有點感動,握著他的手微微用了些力,一切對他的不諒解和怨懟,已經完全釋懷了。
「至于她參加冰淇淋公主比賽,事前我並不知情,但後來我知道她只是想證明自己。大家回想看看,從每個項目的才藝表演或機智問答,她的表現有目共睹,得到高分也不過分,不是嗎?」陸槐南繼續說,話題焦點漸漸由文曦盈轉到公事上。
文曦盈確實在比賽上表現得很好,然而這並無法完全說服台下所有記者,仍有許多人帶著質疑審視的目光看她。
陸槐南看見身旁的她有些難過的低下頭,心一橫,索性豁出去了。
「其實我很反對曦盈參賽,後來我知情後,她便和我打了個賭……」他看台下又開始交頭接耳,便自嘲的一笑,「沒錯,就是她在機智問答時提到的那件事。我因為不認為她會奪冠,便自信地答應她一個條件,想不到最後她贏了,我卻糗大……」
「陸總裁!」某位記者舉手發言,提出一個大家都很有興趣的問題。「請問文小姐向你提出了什麼條件?」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他由西裝口袋里拿出一張照片,轉向記者席。
「第三名的安絲柳小姐曾公開表明想拍我的果照,曦盈要我答應她的要求,雖然我很不願意,還是硬著頭皮拍了……只是半果而已,大家不要有過多的期待。」
「槐南,你不必……」文曦盈知道他有多好面子,想阻止他但已來不及,照片早被某位記者接下去傳閱翻拍。
「各位試著想想看,如果我暗中替她操盤讓她奪冠,不等于讓我自己出糗?這太不合理了!因此,冰淇淋公主絕對是公平公正公開的比賽,而曦盈的得獎,則是實至名歸!」陸槐南冷汗直冒,手不自覺收緊,覺得自己臉都丟到太平洋去了。但想到這些,能換來文曦盈的清白,自己無論怎樣丟臉好像又都無所謂了。
見他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文曦盈真的深深被撼動了。
她知道陸槐南一直想表現在別人面前的,是他的能力和成就,最討厭人家談論的,就是他精壯突出的身材。
然而,此次他卻破例用自己的半果照片證明了她的話,令她簡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看她淚盈于睫,動容又有些欲言又止,陸槐南溫柔的望著他,「曦盈,我沒關系,你听我說完。」他深吸口氣,突然放開她的手站起身,對著台下道︰「因為我,曦盈有過一段不愉快的婚姻,現在還要受到莫須有的言語攻擊,我幾乎是百死難辭其咎,我不敢奢求她原諒,只希望她能接受我一聲道歉。曦盈,對不起!」語畢,他對她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文曦盈的淚水終于浮出眼眶,不受控制地奔流,她必須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才能不哭出聲音。
台下鎂光燈閃個不停,記錄著這幕兩人真情流露的畫面,現場只有攝影記者快門的聲音,其余人等皆鴉雀無聲,等著文曦盈的反應。
「我……」她吸了幾下鼻子,把哽咽壓在喉頭,才能好好說話,「我……接受你的道歉。」
這算是一個好的開始吧?文曦盈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有種雨過天晴的感覺。
她確實感受到陸槐南改變很多,他不再只想著自己,也願意挺身而出保護她。
當初她要的,不就只是這樣而已嗎?
但沒想到的是,記者突然提出一個令陸槐南難以回答的問題,「陸總裁,看得出來你很力挺文小姐,那為什麼當年你會答應離婚?為什麼沒有挽留?」
「因為曦盈簽了離婚協議書後就離開美國,我找不到她。」他沉默了會,才又石破天驚的道︰「其實我當年並沒有馬上在離婚證書上簽字,而是來到台灣,發現曦盈在這里後,我才在上頭簽名。」
文曦盈驚訝極了,「你……所以我們是在台灣才離的婚?為什麼?」
「我承認,這是我的自私,抱著一絲希望以為能和你復合,但來到台灣後,發現你對我十分排斥,心想既然這是你要的,那麼我就不應該絆著你,我想要重新追求你,給你新的婚姻生活,而不是拿舊的婚姻關系來威脅你。」他幾乎要說不下去,眼眶也微微泛紅,只是他控制得當,沒有在大庭廣眾下出糗。
陸槐南猜想她知情後或許會不開心,或許會覺得被他騙了,但他選擇坦誠這件事,就是不想再有任何芥蒂存在他們之間,他不怕做出這個痛苦的決定。
離他最近的文曦盈敏感的察覺到他的激動和隱忍,這一次,換她主動握住他的手,暗自關掉麥克風,低聲說︰「我已經不怪你了,真的。」
陸槐南霎時僵住,腦筋一片空白,四周的聲音都進不到他耳里,只有她的那句原諒,清清楚楚,像是終結了他的痛苦與孤單。
「謝謝你,曦盈。」他轉身緊緊擁抱她。
現場的人即使不明所以,但也大受感動,鼓掌聲隨即響起。
被流言蜚語攻擊的兩人,在轉瞬間成為苦情連續劇的男女主角,大家都期待著他們能有好的結局。
最後,某位記者提出一個關鍵的問題,讓兩人都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陸總裁、文小姐,請問你們還愛著彼此嗎?有可能再婚嗎?」
文曦盈傻在當場,完全答不上來這個問題。
還愛他嗎?這無庸置疑,但提到再婚……她確實猶豫了。
陸槐南不想逼她,也不想見她為難,于是再一次把眾人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吧!能不能和曦盈再婚我不知道,不過……」他頓了一下,接下來說的關鍵性話語,不僅為記者會劃下句點,成為明日的頭條,更在文曦盈的心湖里蕩起絲絲漣漪——
「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她。」
「超Man的啦!」一提到昨天的記者會,小娟就神情激動,眼里只差沒閃出愛心。「噢!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她……要是有男人這樣跟我告白,我一定包袱款款就跟他走了啦!」
文曦盈瞧她發了一早上的花痴,不禁好氣又好笑。「你前陣子不是還罵他罵得很凶?」
「但是他有勇氣出來解決這件事啊!」小娟好奇地靠了過去。「文姐,要不要給他機會啊?」
小娟的嗓門不小,文曦盈的事務所也不大,其它同事們听到這個問題,都悄悄豎起了耳朵。
「我……」文曦盈注意到那些裝忙听八卦的下屬們,臉上溫度驟升,最後還是只給了一個模擬兩可的答案。「我不知道。」
她對他的感情始終都在,但現在已經不是她給不給機會的問題,而是他一直沒有動作了。
她總不能沖過去問他「你到底什麼時候要來約我」吧?當她忽惱忽喜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門口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才抬起頭,事務所的門就被不客氣的猛力推開,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婦女,拉著一個看來清秀嬌貴的年輕女子,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文曦盈在哪里?」中年婦女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一進門就嗆聲。「叫她給我出來!」
一群員工連忙上前擋住她的去路。
趁著這個空檔,小娟扯住想要走過去的文曦盈。「文姐!那老女人是神經病吧?你就這麼過去……」
「我認識她。」文曦盈嘆了口氣,「她是陸槐南的母親,我的前婆婆。」
前婆婆?小娟愣了下,沒能馬上消化她的話。
她已經輕輕拉開小娟的手,以一種慷慨赴義的心情,走到江敏霞和那位陌生女子面前。「婆……江女士,有什麼事嗎?」她盡量保持生疏的口氣有禮。
「文盈曦!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這話有些無理,明明是自己來找碴,但江敏霞說來一點都不心虛。「你不是和槐南離婚了?為什麼還和他糾纏不清?」
「我沒有和他糾纏不清。」果然,江敏霞對她的敵意,沒有一絲減輕,文曦盈暗嘆口氣。
「哼!那你們開什麼記者會?還在電視上演得肉麻兮兮?一定是你這女人想自抬身價,才叫槐南替你抬轎的吧?告訴你,我不吃你那一套!我要你以後都不準見槐南!」江敏霞十分不講理的道。
這種莫須有的指控,令文曦盈不想再忍讓,也加強了語氣。
「我不需要任何人幫我抬轎,我的身價,也不需要任何人替我證明!至于不準見槐南……我和他有生意上的往來,除非你叫他和我們解除合約,否則恕我辦不到!」
「生意上的往來?你這女人想算計槐南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喔?我想算計他什麼?」她倒想听听看。
江敏霞被她問得愣了一下,但隨即反應道︰「哼!像你這樣的女人,還不是想要錢?我們家槐南在台灣的事業好不容易有點成績了,你就巴了上來,還說什麼生意往來?不是想從中得到一點好處還有什麼?」
「江女士,你言重了,我從來不想從槐南身上得到什麼,否則我當初和他離婚時,就可以狠敲他一筆,我沒拿你陸家一分一毫,我不屑、也不需要,而且,和台灣沙夏的合作,是槐南主動找上門的,我們之間的帳清清楚楚,你想拿這個指控我,恐怕沒什麼說服力。」
一切指控本就都是無理羅織的罪名,這種脆弱的謊言一捅就破,文曦盈說得並不帶火氣,但冷靜之中藏著尖銳,讓江敏霞無法招架。
所以,江敏霞只能惱羞成怒的說︰「我那笨兒子也不知道看上你哪一點?但你最好自己自愛一點,不要一直出現破壞別人的姻緣!」她連忙拉過身後的李婉君,像勸陣般得意地道︰「看到沒?這是槐南的新對象,人家婉君的父親可是美國華人總會的會長,哪像你沒錢沒勢的!聰明的就自己退出,免得以後下不了台就難看!」
華人總會會長又如何?她死去的父親還是守望相助會會長呢!
文曦盈只覺得荒謬極了,以前她敢嫁陸槐南,就代表她從沒怕過別人家大業大的派頭,現在才想拿這個來壓她,未免可笑。
她看得出來,這位婉君小姐應該是陸槐南的相親對象,但江敏霞也太不了解自己兒子了,陸槐南如果喜歡這個婉君,不用什麼幫忙他也會自己去追,但若要硬塞給他,不吃他一頓排頭才有鬼!
她還沒說話,小娟就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路見不平的指著江敏霞鼻子大罵道︰「喂!你這老女人說話注意點!一直以來我只有看到陸總裁追求我們文姐,趕都趕不走,跟蒼蠅一樣。你這麼凶,怎麼不去罵自己兒子?」
連路人甲都能跑出來罵她,江敏霞氣死了,「我罵文曦盈關你什麼事?」
「為什麼不干我的事?至少我是她下屬,拿她薪水當然要幫她罵人,那你又是誰?是她三親六戚還是生過養過我們文姐?否則她要接受誰的追求,要和誰做生意,又關你屁事?」
江敏霞被小娟一番搶白,氣得面紅耳赤,「你……你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
小娟得意的雙手擦在腰間,豪氣萬千的說︰「為什麼不敢?你搞清楚這是誰的地盤!不是有生意委托我們的就滾出去,否則我們就報警處理!我告訴你喔,你說的話我們都有錄音,到時候告你毀謗再開個記者會,你哭都來不及!」
「你……」江敏霞曾幾何時遇過敢這樣跟她頂嘴的人?氣得她巍顫顫地指著文曦盈道︰「你你你……瞧你教出的好員工!這是她跟我說話應有的態度嗎?」
文曦盈淡淡地看了小娟一眼,後者打了個冷顫,這時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太沖動,不知道會不會替文姐得罪人?
其實文曦盈自己也很想這麼狂覦江敏霞一頓,只是礙于陸槐南的面子,不想讓對方太難看罷了,小娟這一飆,倒把她心中的怨氣吐出了大半。
她嘲諷地一笑,對著江敏霞道︰「她說的話,就是我想說的。江女士,沒事你請回吧!」
一句話說得小娟差點拍手叫好,江敏霞則氣得頭發都快豎起來。「你們……你們氣死我了!我要叫槐南來,讓他看看你這女人的嘴臉!」
此話才出口,門邊已傳來一道低沉冷冽的男聲——
「不用你叫,我已經來了!」
「槐南?」
江敏霞呆了,李婉君愣住,文曦盈恍了下神,事務所里的員工也驚訝地張大了嘴。
只有小娟像是未卜先知般的拍了拍胸口,「陸總裁,你終于來了!」言下之意,人就是她通知的啦!
事務所里的員工,用敬佩的眼光看著小娟,文曦盈則是皺起了眉。
這一幕仿佛似曾相識,以前她在美國時,江敏霞只消回家一鬧,她和陸槐南就雞犬不寧,而他接下來只會把江敏霞丟給她,避開她們兩個女人的戰爭。這個情況持續久了,也成為她對陸槐南失望的原因之一。
今天,舊事又要重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