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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一開始先抹過燙傷藥,處理得很好。」
「嗯。」
「三當家只需要每晚睡前涂抹瑕瑜膏就行了。」
「不會留下疤痕?」
「瑕瑜膏是二當家和在下一同提煉出來的,絕對是治疤消腫化淤的良藥。」
「多久會消?」
「不出十天半個月。」
「嗯。」
「咳、咳。」清了清嗓,水青絲笑容可掬的開口︰「輪到我說話了嗎?」
敝了,明明是他的傷勢比較重,他不關心自己反倒關心起她。
沒錯,從一開始的對話到結束沒有一句是她說的,全都是武香和溫師傅兩個人在講,而她這個主角則被晾在一旁。
「三當家請說。」溫師傅整理著桌上的剪子、綾布和藥膏。
「他的傷勢呢?」結果一開口,她也是先詢問武香傷得嚴不嚴重。
沒辦法,關于自己的傷勢都被他問完了,只好問他的。
「如果武香大人願意讓在下上藥包扎的話,在下能看得更清楚。」溫師傅笑言。
武香坐在一旁,臉色難看,眼里迸出駭人的凶光。
只手撐著香顎,水青絲媚眼迷蒙的笑問︰「連溫師傅都處理不了?」
換上干淨的衣裳,如今她看來又是和尋常一樣明艷動人,一頭潮濕的長發未干,如同一件上好的披肩披在她背後,增添了一番楚楚嬌貴的風情。
「三當家這項帽子扣得可大了,在下並非神人,遇到不講理的人是無法感化頑石的。」更何況是這頭猛獸。
武香的每一次呼吸,都讓胸前的肌肉僨張,看起來更加嚇人。
「頑石?」看著武香寧願穿著被油潑濕的衣裳也不願換下來,她頷首贊同,「確實如此。」
「也許三當家有辦法讓頑石點頭也不一定。」溫師傅一句話又將擔子推到她肩頭。
「呵呵,這才真是一項大帽子。」縴細嬌弱如她,要讓一個大男人听她的話?
老實說若今天對象不是武香的話,她一定有十拿九的把握;偏偏對像是他,唉,她照樣有十拿九的把握——被他拒絕。
「那麼在下先告退……」
「慢!」小手一攔,水青絲留住溫師傅。
你該幫我。
她用眼神傳達對溫師傅見死不救的不滿。
恕在下無能為力。
溫師傅聳聳肩,對水青絲的無聲指控不痛不癢。
反了,反了!真是她太好說話脾氣溫順,才會讓這些艷城養的奴僕給吃得死死的。
想是這樣想,心頭始終掛念著武香為了保護她而給熱油潑了一身,若不快點處理決計不妥。
「你……」水青絲搬了張椅子坐到武香面前,想好好說服他,但沒想到兩人一對上眼,口才極佳的她竟詞窮了。
武香炯亮如光的深眸凝睇著她。
每當他如此看著她的時候,她便有種再多話都是多余的感覺。
「就算不處理燙傷的話,熱油淋在身上也不好,至少清洗一下。」末了,她只能這麼說。
一旁的溫師傅感到訝異地挑起眉。
他未曾見過三當家有應付不來的人,怎麼在這個面貌凶惡的男人面前,三當家竟選擇不戰而降?
「嗯。」武香終于不再反對。
水青絲暗自松了口氣。
如果他拒絕的話,在下人面前她的面子真的是不保了。
「妝日,準備熱水。」
「是。」
「冷水。」武香打岔。
妝日看向主子詢問她的意思。
「就冷水。」
唉,她斗不過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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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碎的腳步有些猶豫,向前一步又退後三步。
水青絲手里捧著一套男人的衣裳,以異常緩慢的速度向前移動,腦海中一邊回想起方才妝日哭喪著臉,哀求自己千萬別要她獨自一人去服侍武香的景象。
難道她就很想獨自面對他嗎?
身為堂堂水三當家,大姊總是告訴她擔在肩上的責任比外人看到的還重,如今她終于了解意思了——丫鬟不敢做的事還要她來收拾。
「這種事應該是身為主子的我來做的嗎?」比較想哭的是她吧!
第一次見到武香時,她覺得這個男人肯定有問題,而他的第一句話更是令她徹底模不著頭緒;第二次見到他,不愛說話依舊,盯著她的眼神不同于一般男人那樣帶著想得到她的,反倒是令她無所適從。
或許她一開始的決定錯了,快點打發他才是正確之道。水青絲暗暗下了決定。
來到沒有半絲氤氳熱氣的澡池,她不敢靠得太近,怕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站在離門口一步的距離朝里頭的武香喊︰「干淨的衣裳放在外間。」
話才說完,武香的身影便將整個門給堵住。
水青絲完全愣在原地無法移動。
「你……」啥也沒穿。
「嗯哼。」武香不閃也不躲,大剌剌的站著不動。
她好像听見理智斷掉的聲音,下一瞬,驚叫不能自已的逸出口︰「啊——你、你……快把衣裳穿好!」
完了完了,她都看到,什麼都看到了啦!
瞧她像只驚慌的小鹿東躲西藏,一邊還要把衣裳塞給他,臉上的平靜已不復見,只剩下小女兒的嬌羞,武香幽暗的眼底閃過一抹黯火,總是若有所思的眼神更加難解,只是水青絲太過心慌意亂,所以沒發現。
「給我。」他伸手向她索討衣裳。
「快拿去!」她恨不得能立刻逃離這令人困窘的情況。
為什麼他剛好要出來?
武香當著她的面慢條斯理的穿上,完全不把她的羞赧放在眼中,自在的就像在自己的地盤上。
「你、你帶來的東西都在外頭……我、我先出去了!」反倒是她這個主人一退再退,雙手遮在眼前,幾步的距離走得踉踉蹌蹌的。
「慢著。」伴隨著低沉的嗓音,她的腰間陡然一緊,又被拉回他身側。
噢!老天!最好不要有人在這個時候進來,否則她就算口才再好,生兩張嘴都解釋不清!
「又怎麼了?」軟嗓幾乎化成哀號。
「束帶。」她沒給,要他怎麼穿?
「束帶?」水青絲終于放開雙手,四處尋找,隨即發現一個大難題。「你可以先放開我嗎?」她語帶希冀,壓根不敢回頭看他。
背緊靠著他,他發梢滴下的水珠落在她的側頸,然後徐緩地滑進她衣領中,引起她一陣戰栗。
水珠彷佛他的手指,略涼的溫度游走在頸間,一股曖昧羞人的氛圍漸漸朝她靠攏,她羞窘的發現全身上下所有的知覺都集中在身後這個衣衫不整的男人身上。
貼近的嬌軀隱隱顫抖,他感覺得到,更放不開她。
拒絕的話差點月兌口而出,武香克制著想緊緊抱著她的,最後還是沉默的放開她。
「我去找束帶!」水青絲重獲自由,隨即頭也不回地借口離開。
細碎的腳步聲很快的遠離。
悵然若失感覺很快擄獲他。
每當他想對她做什麼,或是一不小心看她看得出神,就會回想起那遙遠卻清晰的記憶,一再的提醒他犯的錯,讓他在最後一刻抽手,強逼自己退開。
他不想再次傷害她。
幾乎只要接近她,都會令他害怕又無法克制。
「該死!」武香低咒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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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殺我……是小姐要我來的……」替水青絲送束帶來的妝日被嚇了好大一跳,「束帶我放在這里!」原就生得一張惡人凶相,又在氣頭上,武香的一眼讓妝日差點腿軟,束帶一扔,跑得比誰都還快。
這不免又加深幾分他的壞心情。
也許她也是因為怕他,討厭他,才會跑得那麼快。
心煩意亂的穿好衣裳,武香走回艷三別院的正廳,前腳才踏進去,溫師傅立刻迎上來。
「由在下替武香大人上藥吧。」
「她呢?」
「三當家累了,先回艷府歇息……」
不等溫師傅把話說完,武香邁開步伐朝廳後的房間走去,伸手一推——
「開門。」
里頭靜悄悄的,但門卻推不開。
「替我上藥。」武香又說。
房間里仍是寂靜無聲。
一旁的溫師傅見了趕緊上前。「武香大人是在做什麼?這房間是三當家的禁地,除了三當家之外,誰也不得進入的。」
「我說,替我上藥。」武香不理會他,繼續對著門板說話。
「武香大人若是想上藥,就由在下來吧。」
「滾開。」
溫師傅苦笑。
要應付這個男人真不是件簡單的事,難怪三當家要躲起來了。
「三當家,在下已經盡力了,至于上藥還是由您親手來吧。」幫忙不成,溫師傅大方的出賣自己的主子。
砰!
門被大力的推開了,水青絲帶著一如長樂宴上優雅恬然的笑靨,款款步出房間。
「溫師傅,謝謝,你可以休息了。」
只有溫師傅知道水青絲對于他的出賣有多火大。
「在下先告退。」溫師傅笑笑,不當一回事。「綾布和藥膏留下,三當家不用還了。」
「那怎麼好意思,改明兒個我會親自送到艷二別院去的。」她笑容滿面,說著客氣話。
溫師傅怕繼續留下會惹惱她,趕緊行禮退下。
踱回正廳,水青絲慢條斯理的拿起桌上的藥膏,濃密的眼睫掩去了大半的眸光,反而更令人想一窺那雙星眸深處。
武香發現她的耳根子是紅的。
再仔細看,泛著紅潮的臉上亦有著偽裝後的鎮定。
尋常女子經歷過方才的事要同她這般鎮靜——努力強撐著鎮靜的,恐怕沒幾個。
她,一點也沒變。
「武香大人,請過來這里。」
听見她改不了口的生疏稱呼,他不得不承認,她不是沒變——因為她已經不記得他了。
線條柔順的側臉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倔強,她似乎打定主意不去看他呀!
這讓他想起以前每當他做不出能哄她吃下的好吃料理時,總會換來她的不理不睬,她認定那是他不夠用心的結果。
他敢肯定,她一定也不記得了。
武香坐在她面前,雖然看著她,眼神卻有些遙遠。
水青絲認得這種眼神,五妹蔻丹在發愣的時候常出現。
不過也好,跟他對上眼總會令她氣勢敗陣,趁他發愣的時候趕緊替他上藥包扎比較實在。
「妝日,還不過來幫忙。」眼角余光瞄到在正廳外探頭探腦的妝日,水青絲沒好氣道。
真是的,養個丫頭跟多養張嘴吃飯一樣,連場面也不會看。
武香突然抓住她的手。「由你來。」
什麼?他說什麼?
「由……我來?」他以為她是什麼身分?
這男人似乎越來越放肆了。
「我想這件事的起因在你。」武香平靜的提醒。
這……是沒錯。
水青絲無法否認,「我替你上藥,但包扎我一個人沒辦法。」
既然她已經讓步,武香也很干脆,「先上藥。」
挖起藥膏正要替他上藥時,水青絲不情願的認清一件事——
「勞煩你把衣服月兌下來。」早晚都是要月兌,那方才干嘛穿呢?
松開衣襟將衣裳褪至腰間,寬闊的背赤條條地展現在她眼前。
熟悉的心跳節奏又開始加快,她實在不習慣男人的身體。
不過也因如此近的距離,才讓她看清楚那片黝黑的背上被油潑得又紅又腫。
她只是被一滴油濺到繡鞋,已經覺得燙死人了,他直接被一大鍋的油給潑中……唔,她實在無法想象那種痛。
「我、我要擦了……」像是給自己下命令,水青絲顫抖著手往他背上擦藥。
冰涼的藥膏令他縮了一下。
「很痛嗎?」誤以為他是痛,她飛快的縮回手。
「沒事。」
「那我擦了……」怕弄痛武香,她以更輕更輕的力道徐徐將藥膏推過紅腫的傷處。
冰冰涼涼的膏藥在她徐緩的推開下,變得不那麼刺激。
他能感覺原本緊繃的肩頭在她的推拿下漸漸放松。
黝黑的皮膚除了紅腫熱燙以外,跟女人完全不同的粗糙感讓她不自覺地擰起眉。
男人是這樣的嗎?
印象里麼弟水銅鏡那身細皮女敕肉可比女人的皮膚,水青絲忍不住在他廣闊的背上探索了起來。
最後,在妝日的幫忙下,水青絲好不容易替武香包扎完成。
「好些了嗎?」
「嗯。」動動肩頭,武香重新穿妥衣裳,然後一樣一樣收拾起帶來的工具。
「今天……很抱歉。」水青絲知道自己還欠他一句道歉。
背上那口鐵鍋,武香背對著她,背影有著一股說不出的苦澀。
「不要跟我道歉。」
「可是錯的是……」
「無論如何你都不用和我說抱歉。」話落,他邁開步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