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姊、大姊姊。」
衣角的拉扯感加上稚女敕的呼喚,水綺角垂首一看,見到了一對衣著粗劣的小兄妹。
「有事?」對于暴行被打斷,她顯然很不爽,口氣也不是很好。
小兄妹被她的怒顏給嚇到,兩個人同時退了一步,交頭接耳了幾句,這次由哥哥站出說話。
「姑娘,你們想要找麒麟對不對?」
聞言,水綺羅先是瞪了向晚一眼,才回答︰「你們知道麒麟在哪?」
「嗯。」兄妹倆不斷點頭。
「活的?」她又問。
「嗯。」兄妹倆又點頭。
「你們親眼看過?」她再問。
「嗯!」兄妹倆更是頭點個不停。
放開向晚,水綺羅雙手環抱在胸前,上下打量著兩個個頭不過到自己腰際的小孩。
「要付多少銀兩你們才肯帶路?」
向晚挑高一眉,沒料到她會這麼問。
原本他還在想,依她的性子可能會狠狠的教訓兩個孩子不可以說謊才是。
只見兩兄妹再度低頭咬耳朵,這次花的時間比剛才還長了許多。
水綺羅也沒催促,僅是在一旁等著。
最後兩兄妹終于討論出結論,「十文錢!」
「十文錢?」看著男孩伸出兩根手指頭比了個十,她的語氣頗為訝異。
「太、太多了嗎?」男孩有點退卻,在他身後的妹妹更是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如果他們不能拿到十文錢,便不能給娘親看大夫。
「太多?」水綺羅仍是用同樣的語氣神情,一臉不敢苟同,扳起手指算給兄妹倆听,「首先我不走路,所以你們要帶路勢必得替我找輛馬車,那就是二十文;再來算算路程遠近,假若要過夜的話再加十文;若用膳的話,我想依這里能吃到的膳食程度來看,勉強一個人算五文錢,我們四個人就要二十文,零零總總算下來,五十文錢才差不多。」
「五、五五五……」男孩似乎沒料到只是帶路便能賺到這麼多錢,結結巴巴好半天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水綺羅伸手替男孩合攏嘴,掏出一小塊碎銀交給他,「這里差不多五十文了,就當作是我雇你們的費用。」
男孩惶恐的接過,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她,「真、真的值那麼多?」
他不過是要替他們帶路而已。
「我不想再算一次給你听。」原本臉色稍微柔和的水綺羅轉眼間又皺起眉,擺出不耐煩的神情。
男孩看了妹妹一眼,兩人臉上同時泛起如釋重負的笑靨。
「那個……」男孩重新迎上她的目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說起來我也有點累了,午膳也還沒吃,我看咱們未時再出發吧。」
兄妹倆笑得更開心,頻頻點頭謝過水綺羅以後,邁開匆忙的步伐離開。
水綺羅瞅著兄妹倆的背影,直到那兩個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才收回視線。
「剛才不是才說花了冤枉錢嗎?」向晚不識相的提起。
「五十文跟一錠白銀怎麼能相比?」她說得滿不在乎,完全不見稍早為了白白損失的銀兩大發雷霆的模樣。
她以為騙得了那對兄妹,就能騙得了他嗎?那一錠碎銀可不只五十文呀!
「你知道他們有急用。」他點出事實。
其實,從那對兄妹不斷交會的眼神即可看出他們是急需用錢才會找上他們,至于那對兄妹究竟知不知道麒麟的下落,便不得而知了。
即使如此,她還是願意將銀兩給他們,甚至讓他們先去辦要緊事而不阻止。
向晚總是了無生氣的黑眸閃過一絲莫名的光彩,緊緊盯著她。
「我怎麼知道,我們又沒說。」她只是需要兩個能帶他們找到麒麟,供這個難纏的男人繪圖的靈感罷了。
呵,嘴硬的丫頭。
「你確定他們會回來?」他又問。
「不回來我也沒轍。」聳聳肩,她顯得不怎麼在意。
「不去找他們?」
「又不知道他們姓什麼叫什麼,從何找起。」掏出鏡子,她開始整理自己的儀容。
適才她可不是如此豁達。向晚暗忖。
「走吧,我肚子餓了。」收起鏡子,她邁開步伐往和那對兄妹相反的方向走去。
看來她似乎不像他想像中的那麼貪財,對于施舍,她也不吝嗇。
向晚的眼神里不自覺流露出一抹暖意,看著她的眼神也多了一些不同于以往的意味。
「等等。」他喚住她的步伐。
「嗯?」輕應了一聲,她緩下腳步在不遠處回過頭。
向晚慢慢踱到她身畔,突然伸手捏捏她的粉頰。
水綺羅一怔。
「呵呵。」見狀,向晚發出爽朗的輕笑。
不同于以往沙啞難听的破鑼嗓,此刻他的笑聲輕快且開朗,仿佛劃破了正午的悶熱,帶來陣陣清爽。
水綺羅有片刻沉醉于他的笑聲之中,忘了言語。
他平常是這麼笑的嗎?
她自問,卻想不起曾經听他這麼笑過。
暖暖的日頭,爽朗的笑聲,人來人往的街上,卻只有她獨自享受著這一刻在心頭宛如花苞盛開般的滋味。
曾幾何時起,他在她面前少了挑釁意味十足的諷笑,多了這種不具任何意義單純的、率直的笑容?
這個男人……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走了。」向晚往前走了幾步,察覺她愣在原地沒跟上,這次換他轉過身等她。
猛地被喚回理智,失神的模樣被逮個正著,水綺羅俏臉一紅。
「沒事笑得那麼開心干嘛?發癲啦!」
「我笑也礙著你了?」心情顯得很好的他,並沒有用上自己的毒舌功力。
「就是!」像個鬧脾氣的孩子,她把所有錯都推到他身上。
「哦,那倒是說說哪里礙著你了?」
「我肚子餓了,不想同你說這些有的的!」
「你不說我就當你是惱羞成怒了。」
「我沒有惱羞成怒!」
「你明明就有。」
「沒有!」
「有。」
喧嘩雜亂的街上,只見他們一路吵吵鬧鬧,引來路人。
水綺羅完全忘記要維持自己的儀態。
向晚也忘了初時打定主意把她趕走。
不知不覺間,他們兩人都有改變,只是自己都沒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