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晴一時之間激動不已,搖搖頭。「你不該信我的,你是我的仇人,我想對付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是你能相信的人呢?」
她抬起美眸瞅著他,在他深邃的瞳眸深處只見到認真,證明他所說的話沒有一絲毫虛假。
雷宸飛不回答她,以手指畫過她的發鬢,粉頰,以及如花瓣般柔女敕的唇,「其實,你知道嗎?那天,我是有听見的。」
她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眨眨美眸,顯得有些疑惑。
「那時候,在我失血昏迷的時候,你在我的身邊對我說話,其實我有听見的,我听見你說要我別醒,就一直昏睡下去,說我的存在為難了太多人,只要我一直昏迷下去,這結果對誰都好。你是這麼說的,是不?」
藏晴不敢置信,她睜圓美眸瞪著雷宸飛,震驚于他所說的每一個字,以及他怎能用如此平靜的語氣和表情,對她說出這些話!
他不感到憤怒和生氣嗎?
她說那話是在咒他死呀!難道,他會不明白嗎?
「那個時候,我的心里覺得震驚,听見你說你恨我,我的心里比想象中難受,所以我假裝失去記憶,並不是為了存心要捉弄你,是我想要討好你,我想如果自己不是心狠手辣的雷宸飛,是不是就能夠與你親近一點,真的……在我的心里,沒有存心要戲弄你的意思,真的沒有。」
他的話,一字一句都教藏晴覺得心痛。
她的手指撫過他溫度微涼的額頭,指尖微微地在發抖。此時此刻,面對他心里的剖白,她不知道該如何響應。
他是一個如此心高氣傲的人!誰在他手里都不能討到半點便宜。
可是,他卻願意裝瘋賣傻,來討好她,想要向她求和,而她卻沒領情。最後,還耍弄了他一場!
還有那個羊脂白玉!她竟然還當著他的面摔碎了那白玉獅子!
那時候,他瞧見了心里該有多難受呢?
「不過,我想自己做什麼都沒用吧!你不想我醒的,是不?放心,這次,我會睡久一點,會一直睡著,不會再那麼容易就醒過來了,這就是你的心願對不對?我成全你的心願,我成全你。」
「不是的,不是的……宸爺,不是這樣的!」她顫抖著撫模他的瞼頰,眼淚在她措手不及時,已經一串串滾落。
這一瞬間,她心如刀割,後悔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如果時光可以倒轉,她願付出一切代價,換自己不曾對他說過那些惡毒的話那些惡毒的話語,就算是用生命去換都願意!
「我沒怪你,這一切都是我的報應,能看到你為我掉的眼淚……」他伸手為她拭去眼淚,但才剛擦過,新的淚水又已經泛流下來,「能看到你為我掉下的淚水,就算是從此長眠不起,我都已經覺得心滿意足了,晴兒,是嗎?你這淚水是為了我而流的嗎?」
聞言,藏晴硬咽,好半晌才說出話,「是,是……」
得到她肯定的答復,雷宸飛閉上眼眸,笑嘆了口氣,「謝謝,不過,別再哭了,已經很足夠了。」
「宸爺,振作一點,不要放棄,咱們不是說好了,不到最後絕不放棄嗎?祥清已經讓人去找蓮慶大師的下落了,相信我,事情一定會有轉機的,所以,不放棄,好嗎?」
「你怎麼知道這不是最後關頭了呢?」他的笑顯得有些淒涼,「身子是我的,我比誰都清楚它的狀況,晴兒,接下來我所說的話,你要好好听著,把它們記在心里。
「你想說什麼?」她吞下了令喉頭為之酸澀的硬咽。
「你就當做是我的交代,記著這些,今天之後的日子你會比較好過。」說完,他輕吐了口氣,在她搶著要反駁他的話之前,按住了她柔女敕的唇瓣,「我知道你不想听,好,就當做我要說的話並不是遺言,只是給你提點的交代,你就讓我說,趁著我能記得,就听我說吧!」
「嗯。」她點點頭,目光觸及他眼神之中的認真,淚水再度涌上。
「如果我有個萬一,我要你接掌‘京盛堂」,放心,我已經交代了祥請和李大掌櫃,他們會幫你的——」他話才說到一半,就見到她用力搖頭,不願意接受事實般拒絕面對。
藏晴噙著滿滿的淚水、心里百昧雜陣,當初藏家之所以落得無力回天的地步,就是因為茶農們不信他們孤兒寡母能做男人的生意,但是,雷宸飛卻信她!偌大的「京盛堂」,規模不知遠勝當初的藏家幾百倍,他卻能夠信任地把當家大權交到她的手里!
她的心熱熱的,揪著緊緊的痛。
卻也同時有著一絲即將要失去他的冰涼。
「就當做是先幫我撐著,你就接下好嗎?」他泛起一抹哄人的笑。似乎在勸誘著她答應。
最後藏晴點了點頭,得到他如此重大的請托,除了點頭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任何話。
「那我接下來說的話,你更要用心听。」他緊握住她的手,不給她猶豫的時間,接著說下去,「‘京盛堂」的能人高手很多、一個個都是能夠幫你成事的好手,可是,並不是個個都是良善之輩,但是,你只要知道能治他們的法子,就能讓他們在你手里乖得跟只貓似的,就像洛陽分號的郭如山,他的交游廣闊,總能揪一幫兄弟挺他,卻也最信不了女人,你要接下當家大權,第一個就會面對他的挑戰,不過有一個人就是能壓他低頭……」
他開始娓娓道出幾位分號掌櫃,告訴她關于他們做事的長才,同時也說了如阿治他們的弱點,還有幾位來往的客人一定要小心應付,以他們的作風,絕對會趁「京盛堂」之危鬧亂子,還有他也說了林形紫符交與了元清蘭,說了這名手下的能耐,她要事有台面上辦不了的事,就將他找來,讓他去踩對方的底,知道對方的弱點,攻其要害才能羸得不費吹灰之力。
「記下了嗎?我知道你記性一向都好,所以我剛才說的話,你應該都記下了吧!」在說完之後,他終于能歇口氣,卻見到她盯著他不放的眸光,不由得微笑疑問道,「做什麼這樣瞧我?好像你今兒個第一天見到我似的。」
藏晴禽著淚,笑著搖搖頭,沒將心里的想法說出來,她確實覺得自己好像第一天才認識他的真面目,就茌剛才,她才認識到他任人做事的細密心思。原來他不只是聰明而已,還深深知道著該如何做才能事半功倍。
原來,這才是她所嫁的男人!
一個懂了他之後,便會不由得為他傾心的男人!
只是一直以來,她不願意對自己承認而已。
「不想說嗎?好,那就不說。」他閉上雙眼,泛起微笑,感受她柔荑握在掌心里的溫潤,「我不擔心你,因為你比我想象中聰明,不過終究還是少了歷練,只要能順利接下大權,就只缺一點時間罷了!」
「別說這種話,我接下只是暫時的而已,等你好了,就要還給你的。」
「好,等我好了,你再還我。」他笑著說道、雖然心里很明白,或許永遠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驀地,胸口一陣劇痛讓他咳嗽了起來,一股子腥甜的味道涌上嘴里,他顫著手拭了下嘴角,見到了一抹鮮紅。
年少時的經驗讓他知道,當吐出的血變成了鮮紅色的,其實癥狀並非轉好而是變壞,那代表毒已經入了膏肓,藥石罔效了。
當初他僥幸保住了一條命,只怕這一次沒那麼好運了!
藏晴看見了他嘴角的鮮血,急忙著要起身,「我去叫大夫……快去請鄔大夫他們進來!」
「不,先別走,再多陪我一會兒,留下來。晴兒,再多陪陪我……」他怕現在一旦放開她的手,就再也見下到她的面了。
如果這是他今生最後一眼,他要看著她瞑目。
「嗯。」藏晴在心里掙扎,最後只能點點頭,回到他的身邊,緊緊地貼偎在他的身畔,「對不起,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如果當初不是她執意讓香荷進山莊,如今也不會有這一切傷害了!
聞言,他笑著搖頭,「不怪你,怎麼是你的錯呢?沒有她,也會有別人,我這一生結仇太多,想要我命的人多如過江之卿。晴兒,記著我的話,你是主子,只要的心里有了決定,就不必過問任何人,不過,就是最後的責任也要自個兒一肩扛起,明白嗎?」
「明白。」她點點頭,吞下了喉頭的哽咽。
她不想听他說這些話,好像從今以後他們再也見不到面了!
「好。明白就好。晴兒,我好累。這些年我真的已經撐得好累,讓我歇會兒吧!也是時候該歇會兒了,我好累、好累……」最後一個字,像是喟嘆般從他的唇間逸出,虛弱得像是再也抽不了下口氣。
「不!」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掌,像是要把自己的力氣傳給他,「不要說這種話。你只是因為毒傷加重,身子的狀況不好,才會說這種喪氣的話,這不像是雷宸飛會說的話,不是的!」
他笑視著她心憂如焚的嬌顏,泛起淺笑,「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麼嗎?」
她搖搖頭,感覺哽咽在她喉頭的悲傷,幾乎要教她喘不過氣。
「我想親吻你,可是不行。」他伸出手,以拇指月復心輕撫過她的唇。
「你可以的,可以的……」說完,她捧著他的臉龐,湊首就要親吻他的嘴唇,卻被他給伸手擋下。
「不能親,有毒……我的血里有毒。」
「有毒我也不怕……」
「但我怕,我怕!」他搖搖頭,加重了最後兩個字的語氣,就擔心她不能領會他的憂慮,「我知道,你只是在同情我,不過夠了,很足夠了。」
藏晴不能否認他所說的話,就連她部不能明白自己此刻內心得情感,究竟是情是愛,是恨是怨,是虧欠,還是他所說的同情呢?
「你知道嗎?其實,我真的不覺得自己可憐……我有相信的人,也有喜歡的東西,我有的,我喜歡你親手做的赤小豆糕,愛極了那裹在糕上的白糖霜,吃著入口即化,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
「宸爺!」藏晴睡覺心都快碎了,她緊緊地握著他的大掌,不斷涌出的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振作一點,我讓人去請大夫進來,宸爺——?!」
「晴兒、可不可以……就不要……」他用了最後一點力氣反握住她的手。嘴角泛起了淺淺的笑痕。「不要再叫我……叫我……」
「我」字都仿佛還在他的唇間響著,藏晴卻已經感覺到他緊握的手掌松了開來,她看見他閉上雙眼,最後的一口氣息像是喟嘆般滑出唇間。
「宸爺!宸爺!」她再也不能自抑地崩潰大喊,雙手緊緊地將他抱進懷里,朝著外面喊道︰「大夫!快來人!叫大夫進來!大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