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西邵邊城「羅城」里。
一名姑娘腳步微跛地在街道上奔跑,她長得非常平凡,穿著打扮也很簡單,是個不會受人注目的尋常姑娘,她心急的在人群中急速穿梭,接連撞到不少人,卻依舊沒停下腳步,像是火燒。
「哎呀,搞什麼鬼,走路沒長眼呀你!」
「急什麼急,莫名其妙!」
「對不起、對不起,我有急事,真的對不起!」她還是快速跑著,腳步完全沒有放緩。
「瓔兒,等等我呀!」另一名樣貌甜美的姑娘苦苦追趕在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但席瓔根本顧不得後頭的思蓉,只想盡快出城,到城外的軍營里,好確認大哥的情況。
她和思蓉剛從西邵國都來到羅城,本以為能在羅城的府邸里見到大哥,沒想到卻听到管事說,東、西邵邊境最近戰火又起,大哥和手下被東邵軍隊包夾,隨時都有可能喪命。
西邵和東邵原本同是一個大邵國,只因二十多年前朝中外戚奪權,才分裂成現今依舊由大邵皇室掌政的東邵,和由外戚建立起新政權的西邵,兩國邊疆連年爭戰不休,目前西邵邊境的主帥是她大哥威遠將軍席廣,而東邵的主帥則是延陵王東方毓。
席瓔跑出羅城,來到西邵軍營前,跑了那麼長一段路,也沒見她體力耗盡,她以前來過軍營幾次,所以守門士兵知道她是將軍的妹妹,便放她進營了,況且她奔跑的速度之快,士兵就算想攔也攔不住。
她一進到軍營,恰巧踫上李元準備帶輕騎出營,她趕緊攔住他,「李副將,請等等!」
「席姑娘,你怎麼來了?」李元一臉訝異。
「我大哥呢?他真的被東邵軍包夾了?」
李元臉色難看的點點頭,「我正要帶人去接應將軍。」
但到底能不能順利幫將軍月兌困,他也沒有把握,這三年來,延陵王的攻勢越來越凌厲,要不是延陵王執意要活捉將軍,讓將軍逮到機會逃了好幾回,恐怕將軍早就戰死沙場了。
「李副將,也讓我去吧,求求你!」
「什麼?這……」
「既然我知道了,我就無法坐視不管,你讓我跟吧,我不會添麻煩的,真的!」她心急的懇求,就怕李元不答應。
李元暗自斟酌,他曾和席瓔比劃過,知道她武功高強,而且和他相比毫不遜色,讓他既訝異又震驚,現在是非常時刻,如果有她幫忙,或許將軍月兌困的機會會比較高,眼下他已經顧慮不了那麼多了,如何把將軍安全地救出來才是當務之急。
「好吧,你要跟就來吧。」
「李副將,多謝了!」席瓔欣喜的漾起笑容。
她以最快的速度穿上戰甲,戴上頭盔,隨便挑了一把劍便跳上馬,隨著李元的輕騎隊沖出軍營,急急往戰場奔去。
她馭馬的姿態熟練,騎術高超,跟在李元身旁沖在最前頭,後頭其它士兵們訝異不已,沒想到她一個姑娘家竟有如此了得的身手。
輕騎隊快速來到席廣被包夾的礫原上,席瓔遠遠就看到席廣和數十名士兵被東邵軍圍住,正在做困獸之斗,席廣在中央和一名戴著鬼面具的人纏斗,兩人之間刀光劍影,殺得難分難舍。
席瓔瞧著戴鬼面具的那個人,身穿銀色戰甲,戰甲之下是一身黑衣,揮劍姿態猛烈狠戾,毫不留情,渾身散發出一股強烈的肅殺之氣,讓人印象深刻又忍不住忌憚。
他就是傳說中的東邵延陵王?她之前曾經見過西邵士兵在談論到延陵王時,露出非常恐懼的表情,此刻親眼一見,終于明白他們會害怕不是沒有理由的。
此時延陵王和席廣同時猛力揮劍,兩劍相擊,席廣的劍卻斷了,延陵王趁勢朝席廣的頭砍下去,瞧得席瓔心急不已。
「不-住手!」
「鏘」的一聲,延陵王的劍身被及時飛射過來的銀手鐲給打偏,席廣驚險的躲過這一擊,延陵王眼神狠戾地瞧向手鐲飛來之處,卻見輕騎隊突圍闖入,擾亂他們的包圍陣型。
「將軍,快!」李元和部下們殺出一個缺口,正是月兌逃的好機會。
席廣反應迅速的轉身就跑,延陵王立即策馬追上,不打算輕易放過他,「想走,沒這麼容易!」
他再度揮出長劍,沒想到突然有把劍從旁橫插而來,硬生生擋下這一擊,讓席廣順利與他拉開距離。
嘖,好痛!席瓔忍不住咬牙切齒,持劍那只手的虎口被震得又痛又麻,幾乎快要握不住劍了,光這一交手,她就知道延陵王的武功絕對在她之上,而且深不可測。
延陵王惱怒的再次揮擊,目標是她的脖子,任何想阻擋他擒拿席廣的礙事者都該死!
席瓔心驚的瞧著長劍逼近,那速度之快她根本無法反擊,只能勉力提劍死命擋下,還被劍擊的力道震得連人帶馬後退了好幾步。
「瓔兒」席廣震驚的回頭大喊,不懂她為什麼會出現在戰場上,「快回來,別戀戰!」
她也不想戀戰呀,但延陵王似乎把她當成遷怒的對象,非要她死不可。
「別想逃!」
延陵王不打算放過她,長劍凌厲刺出,冷厲的眼眸卻在這時看到她半掩在頭盔下的樣貌,頓時驚愕一愣,腦袋瞬間一片空白。
「鏘!」
下一刻,他的劍被她回劍擊飛,斜斜插在遠處的地上,但他似乎沒有意識到,依舊震驚的看著她半掩的面容,發不出任何聲音。
席瓔錯愕的看著被她擊飛的劍,她本以為自己毫無勝算的,沒想到情勢會突然逆轉。
「瓔兒-」
大哥的叫喚猛地拉回她的神智,她趕緊趁延陵王呆愣之際策馬往回奔馳,和大哥會合,一同順利殺出東邵軍的圍捕。
馬匹狂奔,卷起滾滾黃沙,席瓔雖然才剛死里逃生,緊張的情緒暫時無法平復下來,但她還是忍不住回頭遙望,望向那個一身殺氣的可怕男人。
而他,依舊停留在原地,沒有追趕他們,雖然她看不到他真正的面容,但她感覺得出來,他似乎同樣也在瞧著她,一直一直……瞧著她。
好奇怪的感覺,那張鬼面具也給她一種奇怪的熟悉感,好像……自己很早以前便見過似的。
這怎麼可能,她是第一次見到延陵王呀,她搖搖頭,不再多想,跟著其它人快速撤離這個危險之地,先保住性命要緊。
回到西邵軍營後,席廣連喘口氣都沒有,便一把抓住罷月兌下戰甲的席瓔,氣急敗壞的將她拉入自己的營帳里。
「啊-大哥,你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呀?我-」
「少唆,你隨我過來就是。」
席瓔無奈的癟嘴,她知道自己又要听訓了,但他們才剛死里逃生,有必要如此急著訓話嗎,反正她又跑不了。
一進到營帳里,在帳內焦急等待的思蓉看到他們倆平安歸來,終于放下心中大石,漾起開心的笑,「席大哥,太好了,你沒事。」
「思蓉,果然連你也來了。」席廣看到思蓉出現,心中雖然一喜,但他此刻怒火高漲,很難給她什麼好臉色,「我不是要你和瓔兒乖乖的待在國都內,別來羅城,你們兩個為什麼都不听話」
思蓉是席廣五年前偶然救下的,她為了要報恩,主動說要做他的丫鬟,打死不退,堅持要跟著他,他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收了她,後來便讓她跟在席瓔身旁照看著。
「大哥,不關思蓉的事,是我硬要來羅城,思蓉擋不了,只能無奈的跟著我。」席瓔趕緊替一臉難過的思蓉說話。
她大多時候是住在國都的將軍府里,但府內除了她之外,就是僕從,她一個人住簡直無聊極了,所以便三不五時往邊城跑,不管大哥罵了她多少次,她還是照來不誤。
「你很愛把所有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啊!」席廣轉身怒瞪著席瓔,開始把怒火對準她,「是誰準你上戰場的?你難道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你身陷危險,不知何時才能月兌困,要我在營里等消息,我辦不到。」席瓔無畏的回答。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咱們倆都無法月兌身,席家就無後了。」
他們席家代代從軍,已過世的父親當年也是赫赫有名的將軍,二十多年前大邵國分裂時,父親被情勢所逼,不得不投靠西邵,而席廣也追隨父親的腳步,成為西邵將軍,妹妹也是巾幗不讓須眉,要不是他極力阻止,她早就跟著他上戰場大顯身手了。
「但事實上,我順利幫大哥月兌困了,不是嗎?」
席廣頓時覺得頭好痛,她就是怎麼講都講不听,「你……」
「將軍。」此時李元也進到營帳里,「是屬下擅自作主讓席姑娘跟來的,將軍要怪,就怪屬下吧。」
「不,大哥,你要怪就全怪到我頭上吧,就算李副將不答應,我也會想辦法沖到戰場上去的。」李元幫了她,她可不想害他受軍法處置。
「不,將軍,屬下的確有錯,請將軍責罰。」
「大哥,你絕不能治李副將的罪,問題在我,不在李副將身上!」
「你們……」席廣這下子頭更痛了,他們完全不明白他發火的真正原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