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山莊,一座以藥聞名的百年莊園,擎天山上種植了許多珍貴藥草,千金難買,因此造就了擎天山莊的特殊地位,放眼望去,這世上沒有任何一處藥莊有辦法與之匹敵。
既然產藥,擎天山莊當然也就善于用藥,不管是制藥或制毒他們都非常擅長,而其中的佼佼者非現任少莊主古青笙莫屬。
據聞,古青笙不只制藥技術一等一的好,更喜歡搜集世上珍貴名藥,全都藏在他的藥房中,可以說是藥痴,無人可比。
「喔,原來如此,難怪咱們山莊會養這麼多護院,原來就是少莊主收藏太多名貴的藥物,招來別人的覬覦。」簡直就是自找麻煩。
「是呀,阿九哥,山莊常有宵小侵入,所以你們得辛苦一些了。」
擎天山莊的一處小庭院內,靳旭身穿護院所屬的墨綠色衣裳,正一臉笑意的跟三名侍女詢問些莊內的事,她們見他是新來的,而且笑容看了又非常順眼,于是知無不言,一點都對他不設防。
恰巧山莊護院要加派人手,正在征人,他得以輕松的混進來,而他非常善于利用自身的優勢,用笑容慢慢從這些侍女口中听到所想要的信息,得來全不費工夫。
「但我不懂,既然山莊護院已經如此多了,為什麼少莊主又要在這時多征一批人呢?」
「這只是听說,你听听就好,別亂傳出去喔。」其中一名侍女刻意壓低音量說著,「好像是少莊主得到了靳家的家徽玉佩,怕有人听到消息來搶,所以才刻意多增加護院人手的。」
「咦?這跟我听的不太一樣耶。」另一名侍女接著說道︰「我倒是听說,少莊主似乎是想得到一種天下無雙的絕世奇藥,所以才會增加人手,方便部署。」
「耶?為什麼我听到的跟妳們兩個完全不一樣?」換第三名侍女開口,「我听到的是……」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果然家大業大是非也多呀,為了突然增加護院這一事,山莊內居然流傳了至少三種以上的說法,而且還不能肯定哪一種才是真的。
靳旭挑了挑眉,看來其中似有蹊蹺,不過至少他確定了一點,古青笙是個為了藥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奇怪家伙。
但這人既然只對藥有興趣,又為什麼會砸下重金買下神偷手中的玉佩?他可不記得他們靳家有收藏什麼能夠讓人覬覦的名貴藥物,神醫倒有一個就是了。
侍女們聊八卦聊得正起勁,努力交換彼此听來的情報,早就把他給晾在一旁,就在這時,一抹嬌小身影在不遠處的石子小路上一閃而過,馬上引起他的注意。
她看起來大約十七、八歲,身上穿著質料頗好的淡粉色曲裾,但上頭卻被泥土弄得髒兮兮的,她懷中抱著一只拚命掙扎的野猴,不時發出威脅的低嘶聲,她卻像是沒听到似的,只專注著往山莊深處走,完全不敢慢下腳步。
他一時興起,無聲的跟在她後頭,想知道她抓著那只野猴到底要做什麼,最後跟進一處小院落,這院落雖小,但卻布置得很典雅別致,可以想見住在這里的人,身份絕對不普通。
「噓、噓,小猴兒乖,別太吵鬧,我……」
「嘰嘰嘰—」
「小心!」
野猴突然伸爪想往那姑娘的臉上抓去,速度快得讓人反應不及,靳旭直覺一個箭步往前沖,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把將牠從她懷中扯下來,不意野猴嚇得更是不斷掙扎,狠狠的在他手背上留下四道清晰的抓痕,鮮血立刻冒了出來。
「嘖,該死!」
「嘰嘰嘰—嘰嘰—」
被拎住脖子的野猴繼續在靳旭手上掙扎,想再在他身上多抓幾把,他一查覺牠的意圖,馬上冷眸一瞪,野猴憑著天生敏銳的危機感應發現到他的殺氣,隨即駭叫一聲,就完全不敢掙扎的吊在他手上,乖巧得像是他豢養多年的寵物一樣。
魏惜兒簡直看傻眼了,她從來沒看過這只野猴有如此乖巧的一刻,連動都不動一下,在驚訝退去之後,她倒是漾起燦爛笑容,而且還顯得非常開心。
「別放手,等等我,我拿東西來。」
叮嚀完靳旭之後,她腳步輕快的沖入房里,過沒多久就拿著一只小瓶子及布條再度出現,抓緊機會開始幫野猴包扎。
靳旭這才發現原來野猴的一只腳受了傷,那傷口看起來像是被捕獸器夾到,皮毛和干涸的血液都黏在一起,顯然已經受傷一段時間。
魏惜兒先是拿干淨的布沾水,將野猴腳上的傷口清洗干淨,這才幫牠上藥、包扎,動作看起來非常熟練,像是經常這麼做一樣。
靳旭幫她抱著野猴,趁她專心幫猴子上藥時仔細的觀察她,她臉上不施脂粉,卻有著自然的紅潤色澤,頭發只在兩側綁著簡單的圓髻,再插上一朵雅致小花,看起來樸樸素素的,雖不美艷,但也算得上是個清秀的可人兒。
她是古青笙的妹子古紅雁?不對,氣質完全不像,他從其它侍女口中听到的古紅雁,是個驕縱的大小姐,絕不是眼前這一個溫柔的小泵娘。
「好了。」終于幫野猴包扎好傷口,魏惜兒把牠抱回懷中,對著靳旭有禮的躬身道謝,「謝謝。」
「沒什麼,小事一樁。」
她搖搖頭,笑得甜美,「才不呢,你幫了我一個大……啊?」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他左手背上的抓痕,馬上錯愕的驚呼一聲,她想幫他處理傷口,卻又發現自己手上抱著野猴,突然之間亂了方寸,不知道是該放手讓野猴到處亂跑,還是先找籠子把牠暫時關住,或者是一手抱猴子,另一只手幫他……
看她抱著野猴要放不放,猶豫再三的苦惱表情,好像這是個什麼天大的難題似的,他就覺得非常好笑,不懂這真的有那麼難抉擇嗎?
他干脆伸手再幫她把野猴抓過來,一只手就將不敢妄動的野猴圈在胸前,制得服服帖帖的,「猴子我幫妳抓,然後呢?」
手上沒了困擾自己的小家伙,她臉上又恢復了笑容,再度轉身往房內走,「再等等我。」
靳旭興味十足的挑了挑眉,總覺得這位姑娘給他的感覺似乎跟其它姑娘不太一樣,但到底哪里不一樣,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會,魏惜兒又拿了另一只小瓶子和布條出現,沒有男女之防的拉起他受傷的左手,這意料之外的舉動讓他猛然想要縮回手,不過察覺到他意圖的她反倒更緊緊的抓住,「別動,你受傷了。」
從小到大,他受過的傷無數,不是自己處理,就是讓熟識的人幫忙包扎,從沒讓陌生人踫觸過,下意識的就是排斥,「只是點小傷,不擦藥也不礙事的。」
「當然要擦。」她非常堅持的不放手,「不能因為是小傷就不管,小傷也有可能變大傷的。」
她就看過有人小傷不理最後卻變大傷,甚至差點死掉,所以不能不理,一定要好好上藥才行!
「有這麼嚴重嗎?」他從來不管身上的小傷,不也活到了現在?
她用力點頭,用著非常認真,而且嚴肅的語氣回答,「很嚴重。」
面對她認真的小臉,他突然有種沒轍的感覺,只好認命的交出自己的手,「那妳擦吧。」
他的認命妥協馬上讓她又展開笑顏,開心的著手上藥,「好。」
她同樣幫他把傷口擦拭過一遍,之後才開始上藥,動作輕柔又小心,像是也把他當成弱小需要照顧的小動物一樣。
「疼嗎?會疼要告訴我喔。」
她這純真的語氣,還有毫不掩飾真實情緒的反應,終于讓靳旭明白她跟一般的姑娘到底哪里不一樣,她的反應太過單純,單純到……有些傻氣,完全不是她這種年紀該有的正常表現,反倒像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一樣。
「小姐,妳又跑到後山去玩了嗎?害我找好久都找不到……咦?」
從外頭找不到人回來,小草一看到有陌生男子出現在院子里,還跟小姐靠那麼近,馬上急急的沖到小姐面前擋住,就像母雞捍衛小雞一樣,「你是誰,靠近咱們小姐做什麼?去去去,快滾遠一點!」
魏惜兒有些無奈的蹙起眉,「小草,別那麼凶。」
「這位姑娘,我想妳是誤會了。」靳旭揚起招牌的陽光笑容,語氣也非常客氣,但內心同樣也在提防她,「我是山莊新進的護院,叫做阿九,剛才看到小姐似乎有麻煩,才順手幫她忙的。」
「真的?」小草微挑起眉,顯然不是很相信。
魏惜兒趕緊點點頭,幫忙附和,「小草別擔心,沒事。」
小草瞧了瞧小姐,確定她真的沒有任何閃失,再看向一臉無害的靳旭,心防終于降低不少,語氣也和緩下來,「既然如此,你可以離開去做自己的事了,再有什麼事情,我會幫著小姐的。」
「那好,這猴兒就得麻煩妳了,小心牠野性十足,很容易抓傷人的。」
靳旭沒有遲疑的把野猴直接往小草懷中塞,樂得少一個麻煩,之後便轉身打算離去,而魏惜兒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趕緊繞過護著她的小草,急急忙忙又沖到他的身邊,「等等!」
「呃?」
她伸手拉緊他手上包扎傷口的布條,仔細的再打一個結,直到確定不會掉下來,她才松開手,給了他一個燦爛笑容,「好了。」
「小姐,他好了,妳可不好。」小草一手扣住野猴,另一只手抓住她,開始將她往屋內拉,「妳又把自己弄得一身髒了,要快點換下來,免得被其它人瞧見,傳到表少爺耳里就不好了。」
她沒來得及跟他道別,便被盡職的貼身侍女給拉入房里,在進入房門前,她又朝尚未離去的靳旭瞧了一眼,無奈的笑了笑。
那微帶歉意的淡笑,柔柔的,像是道溫暖的春風,讓人感到無比舒暢,卻又一閃而逝,消失得太過快速。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屋內後,靳旭才從一種奇怪的惋惜感中回過神來,低頭看著被妥善包扎過的左手,她手上的余溫似乎還殘留在上頭似的,久久都沒有散去。
他忍不住莞爾一笑。手被她一圈接著一圈包成這樣,他連拿個東西彎指頭都有問題呀!
「還是很不習慣吶……」
「你問住在小別院的小姐?啊,你指的大概是表小姐吧,她叫魏惜兒,是少莊主的表妹。
「听說十年前她的父親經商失敗,承受不住打擊,干脆帶著妻兒一起自殺,少莊主那時剛好陪著夫人去訪親,趕緊出手相救,結果卻只救回傷勢最輕的表小姐。
「從那之後,她就被少莊主帶回莊內居住,而她在醒來之後,似乎是驚嚇過度,就變成現在這樣天真孩子氣的模樣,其實她在莊內的身份有些尷尬,大家不敢對她太好,也不能對她太壞,要不然……
「為什麼不能對她太好或太壞?這你听听就好,不要亂傳喔,因為少莊主很呵護她,這讓原本備受獨寵的紅雁小姐吃味,而夫人雖然答應收留表小姐,卻又不希望少莊主跟她太過親近,怕自己的兒子會娶她當妻子。
「說起來,夫人的顧慮也沒錯,少莊主要是真娶了天真憨直的表小姐,非但無法得到一個賢內助,還得分出更多心神來照顧她。」
涼爽的午後,靳旭隱身在大樹上偷閑,腦海里轉的都是從侍女打听到的消息,果然證實了他的假設。
難怪那個叫小草的侍女會如此小心翼翼的保護魏惜兒,大概是怕她太過天真單純會被欺負吧,不過他倒覺得這樣也好,忘掉了可怕的記憶,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單純快樂的生活,不也是一件好事?
但……他刻意打听她的消息到底是在干什麼?他混入擎天山莊的目的明明就不是這一個,結果正事一點進展都沒有,倒是對魏惜兒的身世兼依親由來了解得一清二楚,幾乎快跟那些侍女一樣八卦。
「我到底在搞什麼?」發覺自己居然被個才初次見面的姑娘給引去太多注意力,他不禁自我厭惡起來,「我可不想娶那個被寵壞的古紅雁,就算她一點都不驕縱我也不想娶,沒有任何人能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