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漸漸從情醉朦朧中,清醒過來。
想到剛才自己主動迎合的孟浪,她紅了臉。
「該死的衛征海,你該死!」她跳起來,槌枕頭出氣,連劈十八掌。
劈完之後,氣消了大半,她開始冷靜思索自身的處境。
衛征海現在是她最大的債權人,這令她安下一半的心,至少她不再怕窮凶惡極的追債人要狠。但另一半的心,卻是怎麼也安不下來。
私心承認,衛征海是有生以來,對她最好最好的人,也是唯一能讓她失控的人。面對他,她沒法端出冰塊臉,他總是能夠挑惹她的情緒,讓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反應。
她不喜歡這樣。她對男人幾乎一無所知,所了解的不過是他們卑劣的那一面,那很容易對付,只要使出貓拳與貓爪,就足以逼退他們。
但衛征海不一樣,他不像壞人,就算從最挑剔的小地方觀察,她也不得不承認他很的確在意她,但是……天哪!遇到沒有惡意攻擊性的男人,她根本不知如何相處。她只能傻傻地被他牽著鼻子走。喏,跟他接吻,不就是她六神無主、手足無措時的最佳佐證?
她下床,走到浴室,輕撫著唇,看著鏡中的自己。
雙頰紅紅的,嘴唇腫腫的,眼神有點不一樣,特別有神、特別明亮,那張看慣了的平凡面孔,竟多了點嫵媚的味道。她被鏡中的自己嚇一跳,就算對各種情感荒疏的她,也能直接聯想到「戀愛會使女人變漂亮」這句話。
戀愛?戀愛!她在戀愛嗎?
小初傻掉了。她對衛征海的感覺是有點特別……好吧,很特別,但這是「愛」嗎?會想念特定某人,會想見特定某人;跟他接近時,心跳會怦通怦通躍動;為了聞他的味道,忍不住貼近他;跟他走在一起或坐在一起時,發現自己會不知不覺彎靠到他那邊。這是……「愛」嗎?
她搔搔頭發,再搔搔頭。無解!可惜她沒認真交個朋友,能讓她請教。
她下意識嘆了口氣。隨即想起,就算不是「愛」,但只要有讓她牽掛的人存在,她就不可能完整擁有自己的心,不管做什麼都會綁手縛腳。
她習慣掌控全局、也喜歡那種感覺,那使她有安全感。但一個人怎麼可能想獨立生存,同時又偷偷渴望一個男人?
算了算了,不去想,只要她走出這道門、外面那扇大門、下了電梯,離衛征海遠遠的,這些胡思亂想就不見了,困惑也不再是困惑。
她大步往外走,看到正在晾的書,決定改天再來拿。他又不小氣,總不會私吞賣不了錢的泡水書吧?
小初背起背包,走到玄關,伸手握住門把往下旋。啊,轉不動,門上鎖了。
她聳聳肩,沒太驚訝,誰家大門不上鎖?但當她彎下腰,只看見門把,完完全全就是一根光禿禿的門把,鎖咧?鎖跑到哪里去了?
她用力扳,無奈它牢固得很,動也動不了。奇也怪哉!罷剛衛展翼從外面走進來,無聲也無息,莫非他連門都不必開,直接使出「穿牆術」即可?
「能把那根門把拔下來,算你厲害。」調侃的聲音突然從後頭傳來。
她驚跳一下,回過頭,滿臉防備地看著他。
「你想把我非法禁錮在這里?」她先指控先贏,要意志堅強些。
「小初,講點道理,外面風雨正強,天又黑,你能去哪里?」他沙啞低笑。才剛沖完冷水浴出來,就見到她鬼鬼祟祟想溜。「不管做什麼,都等明天再說吧。」
「我現在就想走。」她賭氣地踹了一記門,痛得齜牙咧嘴。
衛征海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的蠢行。「我不會讓無家可歸的你踏出那道門。」
「無家可歸」四個字,徹底擊垮了小初的斗志。
對啊,她要去哪里?她能去哪里?難不成找完房東,要在陸橋下窩一夜?人待在溫暖干燥的室內,心想到濕濕冷冷的天氣,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計策奏效!他當作沒看到她的反應,悠然轉身。
「你肚子餓了吧?我去弄熱飯菜。」
經他提點,肚子果然不爭氣地咕嚕作響,宿醉癥狀消失,她餓得可以吞下一頭牛,「陸橋下悲慘的一夜」VS.「有吃有暍溫暖舒服的一夜」在心里大對決。
幾經權衡之後,她決定先待下來,隨即眼巴巴地隨著他進廚房。
幾分鐘後,她喝著熱呼呼的小米粥,配著咸咸香香的小菜,滿足得就要打起呼嚕。小初,別懈怠,你要當為自己奮斗啊……
她拍上那張在腦海中大聲疾呼的嘴巴。就這一晚,讓她盡情發懶吧!一直告誡自己,這個不行、那個不可以,久了也會累,她打算放開心胸,就一晚。
她眉開眼笑的吃相很逗,衛征海小心掩飾唇角的微笑,但寵愛的目光是怎麼也偽裝不了的。
他怡然開口︰「有興趣听听我規畫的還款計畫嗎?」
她不置可否地聳肩。反正她明天還是會去要回所有的打工機會,才蹉跎一天,眾家老板不可能馬上找到新手上場,她也有自信,不可能隨便被取代。
「翼海集團目前正缺日班小妹。」他恰然開口。
她咬著湯匙,研究似地打量他。「你知道嗎?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他。
他早知道小初會挑這毛病,刻意用公事公辦的口氣道︰
「你拿的薪水比照同等級員工,被主管罵也不關我的事,遲到早退要捆錢,債款從薪水里按月扣,這叫作‘同情’嗎?」
听起來不像,方案也不錯,但因為說出這話的人是他——對她來說,意義很特別的他,她有種說不出的別扭。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好像妄想高攀他,藉他得利,那種感覺很不舒服。
「另外還有個外快機會,不發餉,但供膳宿。」他知道她是閑不下來的人。
「是什麼?」明知道答腔就等于默認她在考慮,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這間公寓的清潔工、小女佣、管家,隨你怎麼說,總之就是負責雜務。」
她听出了弦外之音。「你要我住在這里?」
「我說過了,供膳宿。」他的語氣轉為輕松︰「比找個新住處更快,而且不用一問問比價。」
他起身,燒水泡茶。
電熱水壺在短時間內就燒滾了開水,裊裊升起的白色水煙讓屋里更添溫暖氣息。他替她泡了一杯可可亞,自己則沖了杯烏龍茶。
小初轉著杯子。平心而論,他提出的條件不是優渥到拿錢砸死人的地步,但也沒苛刻到吸人血、啃人肉的境界,但因為是他提供的條件,她很難點頭。
「我還是照我的方式來。」不知道為什麼,她很希望跟他立足點相同。
當他是她的上司,他們還能這麼愉快地交談嗎?她還保有對他凶巴巴的權利嗎?上司總有上司的架子,之後誰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小初沒有發現,她下意識在保護他們目前的關系,不讓相處的氣氛變調。
「那就是拒絕了。」他慢條斯理地喝著烏籠茶,茶香濃郁,有寧神的功效,跟他很搭。「我唯一想到,你之所以拒絕,是因為你不能勝任。」
「天底下沒有我做不來的工作。」他的話迅速激怒了她強烈的工作自信。
「難說。」他搖搖頭,沐浴茶香中。「你以前打工都是出賣勞力,辦公室的業務只怕你不熟悉,也怪不得你連試都不敢試。」
「我不敢?」小初一嗤。「不過就是打打字、跑跑腿,有什麼難的?」
他笑著搖頭。
他的笑容很礙眼哦!「你不信?我就做給你看。」話才出口,她馬上發覺不對勁。「等等,你用激將法逼我上陣,不算數。」
早料到她會看穿計謀,衛征海已設想備用方案。他所有的心計,就是做到不著痕跡,讓她離不開他身邊。
「干脆這樣,你照我提的方式過半個月,如果到時候你不適應,或我不滿意,以後你想住哪、去哪工作,都行。」
小初想了想,這個權宜之計可以接受,他要是搞小動作,大不了就走人。
「為什麼要這麼幫我?」她雙手扣著馬克杯,可可的甜香在雨夜特別誘人。
「算了,不要回答,反正你就是覺得欠我一份情,對吧?」
他扭扭脖子,不作回應。兩人短暫陷入沉默里。
小初想啊想,既然要放開心胸,她干脆把擱在心里的問題順便問一問。
「喂!」她遲疑了一下。「你知道什麼是‘愛情’嗎?」他算是她唯一的「朋友」,盡避問他很尷尬,但她也只能屈就這個選擇了。
衛征海從茶杯中抬起眼。「哇,哪來的問題?你真的不會讓我有無聊的時候。」
「知道,還是不知道?」她局促地問。
衛征海放下茶杯,帶笑的眼神看著她,不,是滑過她。
他的眼神,從她的發旋滑到白皙的耳垂,順著頸側,來到細致的鎖骨,一路蜿蜒,在她小巧的胸前打轉了好幾圈,然後是她放在桌上的雙手。
她急忙把雙手藏到桌下,他的眼神就像熾燙厚實的大掌,一一撫過那些肌膚,令它們顫栗,她開始全身發燙,胸口奇異地痙攣,某種不知名的亢奮在燃燒。
他的目光最後回到她略帶羞澀的眼中,她已經說不出話來,後悔得想咬舌。
「我不知道。」他緩緩開口。「我知道的是,我遇到一個小女生,她很凶悍,見面就先給我一掌,但從沒有女人給過我如此驚奇的感受。我追查她的下落,不只因為好奇,而是她那雙充滿戒備的眼神讓我著迷,我知道她的境遇不好,這讓我心痛,我知道她負累很重,讓我想保護她,非常非常想,我甚至想將她永遠圈住,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她低下頭,傻瓜也知道他指的「小女生」是誰。
但,這話並沒有摻糖啊,為什麼听了心里卻甜得不得了?
「听說,男人只有對心上人才會產生強烈的保護欲。」
他玩著調情的游戲,知道生女敕如小初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而他願意出盡百寶,只為勾動她那顆遲鈍的芳心。
他莫測高深地睥睨她。「你說,這是愛情嗎?」
「我……這……很晚了,我想去睡覺了。」小初溜下椅子。
他快一步扣住她的手腕,大掌壓下她的後腦勺。「別忘了晚安吻。」
這個晚安吻是全新升級版,他的舌頭長驅直人,采進她的蜜腔。他不再讓她自由嬉戲,而是像烈火一樣,索取她所有的甜蜜。
「咳咳。」一陣嚴肅的咳嗽聲,打斷了兩人的纏綿。
小初睜開迷蒙雙眼,嬌喘不息;衛征海抵著她的頭頂,粗重的喘息拂過她的柔發。
她看看四周。糟糕,她什麼時候側坐在他的大腿上了?她的手臂還交纏在他頸後?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怎麼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嗯哼。」第二道不友善的聲音,提醒他們有第三者的存在。
衛征海慢條斯理地收回在她身上探險的長指,小初的臉兒突然變得紅艷。他他他、他怎會染指到那里去?她怎麼都沒發現?
她抬起頭,正好看到衛展翼以殺人似的目光,看著他們交纏在一起。
「我……我回房去睡了。」雖然落荒而逃,讓她看來更像心存不善的壞女人,但她沒臉再待下去,誰會喜歡親熱時被人撞見啊?
親熱?對,他們那樣就算在親熱了耶。天哪,快逃!
「SweetDream!」衛征海的嗓音一路追著她。「對了,小初。」
她不得不停下腳步,听他要說什麼。
「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麼,但我知道,剛剛我們做的事,是只有戀人才醞釀得出的陶醉氛圍。」他笑得溫柔。
溫柔是為她,但溫柔也是把刀,擺明了不把衛展翼放在眼里。
打架小初在行,但面對太詭譎的場面,她就不行了,很孬地躲回客房。
衛展翼立著,等胞弟給他一個解釋。
他沒多表示,只淡淡說了句——「明天我會把中控鎖的密碼換掉,出去後請記得關門,謝謝。」
他還不打算把小初的身世告訴大哥,只怕大哥听到一半,就要她卷鋪蓋走路,同時,他也十分不悅大哥在親密時刻貿然闖入,還執意打擾。
為了小初,他不惜豁出去,跟大哥做最頑強的對抗。
懊是讓他學會,尊重個人隱私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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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初,請進。」
進入翼海集團當日班小妹的第五天,所屬部門的美女上司把小初找進辦公室談話。
美女上司坐在位置上,看著面前清瘦的小女生,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坐下。
「你到職三天了,有沒有什麼工作上的問題?」她曾是衛征海的紅粉知己之一,也當面看到小初甩了衛征海一巴掌的經典畫面。
但奇也怪哉,自那之後,衛征海就不那麼熱絡跟朋友共聚時光。
這個小女生是直接影響他轉變的原因,而她也被他請托過,多多照顧小初。
衛征海的請托是這樣的︰「小初是個很特別的人,她有過很不愉快的過去,所以無法輕易對人產生信賴,特別是男人。我比較在意的是,她不太會建立人際關系,習慣獨來獨往,身邊也沒有朋友。如果可以的話,請幫她一把。」
自她認識衛征海以來,從沒听過他如此認真、如此謙虛的請托。
好奇之余,她決定義助一臂之力。
「工作上的問題啊……」小初喃喃。
「我不是說,你分內事沒做好,而是你有沒有覺得需要協助的地方?」
「有。」小初正色地問︰「請問有沒有整天打字、全部對著電腦的工作?」
「對小妹這個職位來說,沒有。」看她垮下臉,她很好奇。「怎麼了嗎?」
「沒什麼。」她挫敗低頭。
日班小妹的工作,並不像她當初所想的那麼簡單。
上工之前,她以為她會得心應手。想想以前做過那麼多工作,哪件難倒了她?
但這一件,真的敦她為難了。打字、跑腿、影印、發送資料,乃至于泡茶泡咖啡,不管項目再多、細目再雜,她都游刀有余。
比較麻煩的是,她發現她每天要跟很多人說話。
以前在早餐店,她只要面對沉默的食材︰在自助餐店,有口罩隔絕,她專心打菜即可;在小說出租店,她負責刷條碼、排書,沒有人會跟她多聊一句。
但這個部門的氣氛融洽,員工向心力很強,也互相關切,她多了非常多必須開口講話的機會。
扁是答話,就已經超出她半年的說話量,遑論大家有時會聊開來,這時她不答腔總顯得特別詭異。
「給你一個前輩的建議,小初,試著跟周邊的人相處,他們都是很有趣的人。」
「我也知道,但我就是……」她澀澀開口。「不善交談。」
「敞開心胸,試著微笑,你會發現,跟別人說話一點都不難。」
小初走出上司辦公室後,繼續投入忙碌的工作。
不能說這幾天的嘗試,沒給她帶來改變。
她早上可以奢侈地多睡三個小時,不需趕著去早餐店打工。日班小妹的工作雖然瑣碎,但總固定在同一個辦公區,她不需到處奔波,追著錢跑。
她忽然多出大把時間,去做其他的事,或打個小盹。
她不再在回家的路上,感到疲憊︰心力交瘁,被分秒必爭壓迫,卻連腳步都難以拖動。不再在漸漸變冷的冬天,極力抗拒低血糖起不了床的毛病,就為了要赴清晨的打工。她甚至有了周休二日的假期!
雖然恥于承認,但她……很喜歡目前安逸的生活,不用老追著時間跑。
如果有一天,這種幸福不再了,她還能甘于過往的生活嗎?
她打了個寒顫,要自己別胡思亂想,專心工作。
下午五點,因為要趕赴夜間部課程,她必須比其他人提早離開。
小初完成手邊的工作,整理奸背包,想起美女上司的話——
試著微笑,你會發現,跟別人說話一點都不難。
她全身冒冷汗,心口又發熱,忐忑不安極了,提著背包,站在走道前,鼓起今生最大的勇氣,皮皮剉地開口︰
「各位,我……我要去上課,所以先離開了,大家再見。」
嘴里像含了鹵蛋似的,一句話講得不清不楚。她正要快閃,卻听到同事們的回應︰
「掰掰,路上小心!」
「上課要專心啊。」
「上完課早點回家喔,現在治安不是很好哩。」
小初揮揮手,迅速閃進電梯里,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
餅去禁錮她的繭破掉了。她總以為沒有人關心她,即便有,也是利字、色字當頭,是要來欺負她、看扁她的。
但她終于明白,過去她所認識的,不過是世上的一小撮人,那些人本性卑劣,見到單薄無依的母女檔總想欺一欺,就算不能佔實質便宜,口頭上虧一虧也爽。
然而,除了那一小撮人以外,大部分的人還是好的。
一簇希望火光在她心里燃起,小初決定,敞開心胸,交定了這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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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過得很愉快嘛!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生活,就是你要的嗎?」
一串嚴厲而刻薄的話語飆向小初。
小初下了課,回到衛征海居所,正要打開中控鎖,就听到衛展翼的冷嘲熱諷。
「我的確過得很愉快,也不負您的希望,死命地巴住了衛征海。」她渾身是刺的特質不可能說改就改,一被觸動,仍能立即反應。
反正人家已經當她是壞人了,她何不順勢演下去?
「你沒有半點羞恥心嗎?」衛展翼對于「自家人」以外的對象,都采取斑度警戒的態度。
「可能是在窮到沒飯吃的時後,被我拿到當鋪當掉了吧。」她似笑非笑。
其實她心里很感嘆,她不怪衛展翼惡言相向,反而相當羨慕這是一個非常團結的家庭。衛展翼對她的敵意,不啻是另一種關懷衛征海的方式。
想必衛征海也尚未將她的身世,告知衛展翼,否則他的態度應該會更惡劣。
他不說,她也不想大肆嚷嚷,誰知道衛展翼大人會把她視為何種毒蛇猛獸?
「如果沒其他事,我先告辭了。」她按下密碼,打開中控鎖,隨即進入屋內。
衛展翼一個箭步上前,還看不清楚密碼,大門就鎖上了。
正如衛征海所言,他需要隱私。但他寧可把一個來路不明、來意不明的小女生帶進生活里,也不讓胞兄多關心他一些。
衛征海平時很好講話,一旦遇到他所堅持的事,是死也不退讓。
他必須盯緊裘小初,以免有朝一日,她徹底傷了衛征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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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兩天的放假耶!
小初周五晚上,幾乎睡不著覺,只要一想到有兩天空白的時光,就興奮得幾乎發抖,也罪惡得幾乎發抖。
這輩子,她還沒有過過無所事事的兩天耶!
為了平衡罪惡感,她在學校的BBS張貼告示,可以代筆任何報告,視難度高低收取費用,目前接到三個Case,相關資料已經借閱,正在進行中。
喔,忘了提,住在衛征海的家,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自由使用電腦。這是她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好康!
畢竟她連手機、電話都沒裝設了。電腦?那更是天方夜譚。
然而她也感謝衛征海,沒強迫她帶上手機,隨時待命,供他差遣。這讓她寬心,至少她不像階下囚,但也因為這樣,才幾天,她就對這種生活上了癮。
雖然她習慣起早,但周六早上,她還是愛上了賴床的感覺,在床上滾過來滾過去,伸懶腰打呵欠,真是奢侈的幸福。
享受完這種感覺,她起床梳洗,著手進行「代筆報告」,到了早上十一點,才擱下筆,合上書頁。
一整個早上靜悄悄,都沒听到衛征海在活動。她不禁暗忖,他是不是早就出門去了,名門貴公子不是都很熱中打高爾夫球,邊健身邊談生意?
這樣正好!方便她過去打掃他的房間。
這戶公寓坪數雖大,但真正使用到的區域卻很有限。一問主臥室、一間客房,還有偶爾開伙的廚房,以及經常使用的客廳——但從未接待過客人。這樣算起來,工作量不算大。
但,要整理一個房間相當耗時。她平常早出晚歸,頂多能幫他清清垃圾,真要來個絕地大清掃,非假日動手不可。
她準備奸清掃工具,敲了敲他的門。
沒反應。
再用力敲幾下。
還是沒反應。
她握住門把,門沒鎖,她大剌刺地走了進去。
衛征海的房間分左右兩翼。進門先看到的是他的工作區,想必他昨晚又熬夜工作,桌上亂成一團,連她都皺眉。
她往另一邊看過去,透過鏤空的雅致屏風往那張KingSizc床上看去,棉被松松塌塌,沒看到哪只胳臂、哪條腿露出來,想必他真的不在。
小初開始整理他桌上的資料,一一放回隱藏式檔案櫃,擦桌子、清垃圾,忙了好一陣子,大書桌才恢復整齊。
接著,要來整理那張床了。不知道這男人的衛生習慣好不好,不過她個人堅持,床單、枕套、被衣,至少一周要換洗一次。她拿出備用品,走到床尾,將棉被用力一掀——
「啊!」她嚇一跳,忍不住尖叫起來。
果男!一個光溜溜的果男!
她反手把棉被摔回去,這一掀一蓋,鬧醒了衛征海。
「怎麼了嗎?」他翻坐起來,拾手揉眼楮。
小初呆呆站著,一秒問,千百種思緒流過腦海。
她看到了什麼?她不是故意要瞄準視線的。男人的「那個」部長那樣嗎?啊,她要不要尖叫著跑出去?
沉著、沉著!裘小初,拿出你臨危不亂的本事來。
「沒事,我等一下再過來換床單。」她轉過身,背對著他要離開,卻緊張地踢起了正步。
「慢著,小初。」他剛起床的嗓音有些沙啞,听起來很性感。「你剛剛是不是在翻我的棉被?」
她急凍住。
天哪,她想死!不管橫看豎看,她剛剛的動作都像女狂,而此刻佔據在她腦海中的古銅色精健,更證實了這一點。
天哪天哪,她在想什麼?!
「我……我才沒有亂動。」唯有紅到發燙的耳根,泄露了真相。
「我覺得棉被好像被掀起來又蓋回去過。」衛征海盤起雙臂,追問到底。
要是小初有膽轉過身,一定會抓到閃爍在他眼底的笑意。
但她只顧著辯解︰「你、你一定是在作夢,人快睡醒時作的夢都特別詭異。」
「是這樣嗎?那你何必一直背對著我?」他笑看她動也不敢動的模樣。
「我高興,你管我!」
衛征海笑得邪氣十足。
其實他醒來很久了,就是猜到小初會進來整理房間,才故意用棉被將自己蓋住,讓她誤以為他不在房間。他料到小初東整整、西理理,最後還是會收拾到這張床,因此決定犧牲色相。
這種做法太Shock了,他承認。可是,小初長年封鎖情感,對于如何付出、接受都一知半解,對愛情當然更遲鈍。要等她「進化」,徹底認知他是個男人時……人類早就殖民到火星去了。因此,他下了帖重藥,用最直接的方式,加速她的「進化」。
「既然你還想睡覺,我等一下再過來整理。」小初忙不迭想溜。
「誰說我還想睡覺?我要起床了,給我三秒鐘,我馬上把床讓給你。」
讓給她?這句話听起來怪曖昧的,是因為剛剛看到他果身的後遺癥嗎?
小初啪啪啪地踩著腳底板,無意識的小動作泄露了內心的慌亂。
「好了。」
為了證明她沒有作賊心虛、不是心里有鬼,她急急轉過身。
「你怎麼只穿這樣?」
「‘重點’遮住了,不是嗎?」只穿上平口褲的衛征海反問。
若不是他的表情真的很無辜,小初會以為她被要了。可惡!他的上半身還是的,看起來非常美味。
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他又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雙臂上舉,肌肉賁起,整個人往後弓出陽剛的線條,佣懶的姿勢有如蓄滿力道的獵豹,老天……小初的目光根本離不開他。
他慢慢收回展示本錢的力道。「小初,擦口水。」
她呆呆地拾手拂過下巴,才發現自己干了什麼蠢事。
「我才沒有對你流口水!」她忿忿地叫道。
他的回應是連綿不絕的大笑,相當得意地走進浴室。
她又惱又氣地瞪他,邊上前去,拆下枕套、扒起床單,用力丟在地上。當她拉過棉被,正要解開被衣,突然觸及棉被里還有他的體溫,暖暖的、暖暖的。
她偷看一下,浴室水聲嘩啦不斷,門也緊緊閉上。她小心翼翼地將棉被拉近自己,感受他的體溫,甚至在棉被里聞到爽冽的男性氣味,她把臉埋得更深,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你知道嗎?小初,我開始覺得要讓你來倒追我,是一件相當容易的事了。」
她霍地僵住,作賊心虛的眼神慢慢、慢慢往上瞄。
水聲依然嘩啦,但浴室的門已悄悄打開,衛征海天殺的笑臉正對著她望。
懊死的,偷竊男人香,被抓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