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妃身懷六甲一事很快便傳遍開來。
鎊宮妃子羨慕嫉妒之余,也紛紛揣測那還未出生的龍子能給悅妃帶來怎樣的尊榮。
是後座吧?畢竟皇上今年二十八歲了,坐擁無數佳麗的他,這個年紀膝下卻無一兒半女,這次傳出悅妃有喜,肯定令他欣喜若狂。
可憐的她們卻不知道這個結果,其實是這位天子一手導演的,他並不想讓哪位妃子以為能夠母憑子貴來擾亂後宮,是以即使在行魚水之歡時,也總小心的不讓自己的龍種留在對方體內。
事實上,悅妃的出現真的讓他打破了不少原則,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想過他會這麼期待為人父,只因這孩子是她所生的。
奉命在悅妃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全是傅凌鈺精心挑選出的心月復。
每日三餐外加宵夜,全要人親自驗嘗過,才可以讓她進食。
就連出門散步,也跟著成群的奴才。
爆里上下都知道皇上寵悅妃,根本已經寵上了天。
可被人人羨慕的羅羽然,卻只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那些恩寵在她看來是束縛、是負擔,絕對跟快樂無法畫上等號。
加上最近害喜的厲害,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搞得食欲都沒了。
小豆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停給她換口味,就盼可以激起主子的食欲,讓她開心。
「娘娘啊,您可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就算您不想吃東西,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忍著,一旦孩子出世,您的地位肯定就更加穩固。」
雖說皇上現在把娘娘當成了寶,每天除了上朝與大臣談公事,就是守在皇極宮陪娘娘說話解悶,但無論他多麼寵愛娘娘,在名份上仍未有任何更動。
所以,她暗暗猜想,皇上是不是在等娘娘真的產下龍子,到時才有名目封娘娘為貴妃,抑或是……皇後?
「就算被封為皇後又能怎樣?」想到傅凌鈺後宮無數,她心里就很不平衡,「這宮里上下幾百個妃子,能給他生下龍子龍女的又不只我一個,現在是被寵著,可將來呢?」
「娘娘啊,您可不要這麼說。」小豆子緊張兮兮的瞧瞧四周,「這話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再傳到皇上耳中,您必會落下妒婦之名。雖說皇上現在寵著您,但被人捉到把柄告到皇上那兒玄,說您善妒,那……那可是會觸犯龍顏的。」
羅羽然听了怒火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她沒好氣的拍了下桌子。
「這是什麼見鬼的規矩?世上哪個女子希望別人與自己爭丈夫?但凡愛上了,眼中便再無法容下別人的存在,若皇上愛我的同時,也愛著別的女子,那叫什麼愛情?唔……小豆子,你干麼捂住我的嘴巴啦?」
「娘娘,您就饒了奴婢吧,您現在可是懷著身孕,莫要激動,萬一動了胎氣,皇上可是會活活打死奴婢的。」
她一臉驚恐的模樣,又低聲道︰「就算您的眼里容不下半粒沙,也要忍著,現在您備受寵愛,有朝一日再生下太子,皇上龍心大悅,定會封您做皇後,還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哼!好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才不稀罕,皇後算什麼?無非就是皇上的大老婆,一待年華老去,為了不被皇上拋棄,還要裝出賢良淑德的氣度,幫著自己的丈夫充納後宮。這算什麼?說好听點是六宮之首,說難听點,還不是妓院的老鴇一名!」
「娘娘啊……」
「哈哈哈……」
就在小豆子被主子這番大膽的言論嚇得快要哭出來時,外面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當今天子撩簾而入,俊臉上遺留著狂放的笑意。
「奴……奴婢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小豆子誠惶誠恐的跪下,沒想到皇上會在這時候出現,那她剛剛與娘娘的那番對話,豈不是都被皇上給听了去?
但傅凌鈺只揮了揮手,命她退下。
帶著一臉的不安和擔心,小豆子躬身離去。
他笑譫的睨了悅妃一眼,「悅兒的見解倒真令朕大開眼界了,原來在悅兒的心中,皇後和妓院的老鴇也能相提並論,有趣,這倒是有趣了!」
羅羽然眯著眼,哼哼一笑道︰「沒想到皇上還有偷听的嗜好,難道您回來的這麼早,是對臣妾興師問罪來著?」
她可不認為自己的觀點有什麼不對,皇後和老鴇在她心目中,的確沒有任何差別。
見她小臉不快,傅凌鈺不再開她玩笑,反而露出一臉擔憂,「好了好了,朕不氣你了,朕听說你最近胃口不好,身子也虛弱,要不朕傳御醫來替你瞧瞧?」
自從她懷孕之後,不但臉色憔悴,還害喜的厲害,這陣子的胃口又不好,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御膳房也是每天變化著花樣做些可口食物,可卻沒有半點效果。
其實他又怎麼知道羅羽然的心思,看著自己的肚皮一天天隆起,她的心情也益發不好起來。
只要一想到孩子出生之後,她就要與傅凌鈺分別,心里就苦不堪言。
她害怕分離,但卻又不得不面對,這種煎熬每天凌遲著她的靈魂,根本無法解月兌。
有時候她恨不得傅凌鈺能對她更殘忍些、無情些,這樣,她到時候也可以走得瀟灑。
偏偏他對她的好,讓她根本舍不得就這麼割舍這段感情。
「悅兒,你的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差?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瞧她久久未語,傅凌鈺立刻覺察到不對勁,一顆心也不由自主的擔憂起來。
她心底一痛,不忍他為了自己皺下眉頭就緊張成這副模樣,搖了搖頭,她扯出一抹笑容,「大概是坐得累了,躺在床上休息一會就好,腰有些酸。」
「傻瓜,為何不早些對朕講明?」
他忙扶著她躺到床上,細心而又輕柔的替她揉著略顯浮腫的小腿,修長手指靈活的拿捏下手的力量。
「可舒服些了?」
自從悅兒懷孕之後,揉腿按摩便成了他每天的例行公事。
雖說他身為皇上,這些事其實可以命令奴才們來做,可他卻不放心,非要親自來,他知道自己的這些行徑,搞得那些奴才個個是手足無措,又想他可能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卻不料幾個月來,他幾乎每天都會親自幫她揉腳,就連送來的參湯藥品也要親自品嘗,才放心給她吃。
說實話,會如此嬌寵女人他自己也始料未及,這才發現自己原來也跟父皇一樣是個多情種子。
被他按摩得太舒服了,迷迷糊糊間,羅羽然漸漸閉上眼,沉沉睡去。
半夢半醒間,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她不情願的睜開眼,眼前竟是一片白霧環繞,一個身著白衣的白胡子老頭樂呵呵的出現在面前。
「月老?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難道我的孩子生下來了?還是……還是我再次投胎轉世了?」
猛然想到月老的出現,就意味著自己的任務完成,那……那她豈不是馬上就要與傅凌鈺分開?
不!她不要!
見她一臉驚慌,月老呵呵一笑,「丫頭莫急,本月老听送子觀音說已經將孩子送進你的肚子里了,所以特地前來,向你說聲恭喜,順便告訴你,你所懷的孩子,將是北國未來的君王,所以丫頭,你這次的功勞可不小哦,還有啊,我還想告訴你,其實上次……」
話說至一半,他戴在腕上的一枚大戒指便傳出滴滴答答的聲音,同時起了幾個小藍點,漂亮又惹眼。
月老按下按鈕,彼端便傳來一陣叫囂,「月老你這老家伙,本星君不過是去趟茅廁你就給我溜了,馬上滾回來,咱們這盤棋還沒下完呢,你以為你跑掉就可以不算數?沒那麼容易……」
月老被吼,自然一臉抑郁不爽,「太白星君你這個老不死的,去茅廁那麼久,害本月老以為你借尿溜了,給我等著,看我回去不殺得你月兌褲子求饒。」
一口氣吼完,也不管被晾在一旁的羅羽然,嗖的一聲,便消失不見。
「喂,月老、月老,你話還沒說完,拜托你講完再走啦……」
「悅兒、悅兒醒醒……」
耳邊傳來一陣輕喚,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一定是又做夢了。
可是那個夢境好清晰,月老那麼真實的出現在眼前,而且還得知她懷了孩子,更說她月復中的龍種,便是北國將來的君王,那麼她呢?月老又將如何安排她的人生?
暗凌鈺見她從睡夢中驚醒,忙不迭拍撫著她的背,「悅兒,是不是夢到什麼可怕的情景了,難道上次狩獵的陰影還是沒辦法消除嗎?」
听著他一聲一聲的擔憂,她忍不住轉身抱住他的腰際,手臂收緊,「皇上,若有朝一日,悅兒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須離開你,你……會想念悅兒嗎?」
「離開?」頭頂傳來一陣低喝,「你在胡說什麼?朕怎麼可能讓你離開朕,悅兒,你是朕的永遠都是,不管什麼苦衷,朕都不會放你走,所以你最好打消離開朕的想法,否則……」
他眼楮一眯,露出威脅,「朕便殺了你,同時也會派兵將你狼國一舉覆滅,不信你就試試看。」
這女人居然敢給他產生這種天殺的想法,難道她不知道她已經深入他的骨髓,他不能沒有她了嗎?
而被他攬在懷中的羅羽然,亦心頭難過著。就算傅凌鈺身為一國之主,九五之尊,他……又有何能力扭轉天意?
「你這奴才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被你撞碎在地的這碗參湯,是要給悅妃娘娘補身用的?走路都不長眼……」
「對不起陳公公,是奴才瞎了眼,求陳公公饒了奴才吧。」
「饒?我饒了你,那麼誰來饒了我呀?來人吶,把這奴才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慢著!」小豆子嬌喝一聲,攔住陳公公的責罰,「娘娘吩咐讓這小太監進屋問話。」
「可是,這奴才犯了錯……」原本還囂張的陳公公立刻變得小心翼翼起來,要知道這小豆子可是娘娘身邊的紅人,得罪不得。
回頭狠瞪了那跪在地上不住發抖的小太監一眼,「還不快去向娘娘請罪?」
小太監一臉畏懼,顫巍巍的起身,隨著小豆子入了皇極宮。
踏入這間奢華寢宮,小太監嚇的不敢抬頭,剛進門口,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死命磕頭,「娘娘饒了奴才吧,奴才是不小心的,奴才該死,還望娘娘恕罪……」
羅羽然剛才遠遠便听到陳公公訓人的嗓音,那副刺耳的公鴉嗓,每次都讓她有種瀕臨崩潰的感受,所以便要小豆子將正接受陳公公教訓的小太監叫進來。
見了人才知道,對方不過十來歲大,不忍之心頓時油然而生。這種年紀便進宮來干差事,想來也可憐。「起來吧,這外頭冰天雪地的,屋里的地上也不暖和,別跪了,小豆子,把他帶過來給我瞧瞧。」
小太監不敢相信這道溫柔嗓音的主人,就是深受皇上寵愛的悅妃娘,那幾句話分明簡單到不行,可言語間卻充滿人性,在這冷酷的後宮里,他還是第一次這樣被人看待。
一時間喉間哽咽,在小豆子的帶領下,戰戰兢兢的來到悅妃面前。
羅羽然仔細打量著對方,的確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左額上還有一道紅紅的巴掌印。
她皺了皺眉,咽下一抹心疼,「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奴才叫大頭,今年十五歲了。」
「大頭?這可是你爹娘給你取的名字?」她有些想笑,但笑怕傷了對方的自尊心。
「當……當然不是,奴才本名李雲貴,自從爹娘被土匪殺死,進宮後,才改名叫大頭的。」
「咦?你爹娘怎麼會被土匪殺死?這北國的治安有這麼差嗎?」
暗凌鈺治國有方,怎麼可能讓土匪橫行霸道?
「回……回娘娘,奴才並非北國人氏,奴才以前是流月國的子民,可自從流月國被蒼藍國滅了之後,奴才和爹娘便舉家遷至北國。途中,爹娘遭土匪殺死,奴才則被人救下,後來才進宮做了太監……」
「滅國?」
羅羽然微微震了一下,對大小太監的遭遇更加同情了。瞧他瘦弱得仿佛風一吹便倒,才多大年紀就經歷了人世間最大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