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時候眾位大臣一如往常的嘮嘮叨叨,因為一點小事就在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
不過,永烈帝今天心情甚好,沒有不耐的叫他們閉嘴,只是懶洋洋的坐在龍椅上,一邊吃著點心喝著茶,一邊像看戲一樣看那些大臣斗得你死我活。
那群大小狐狸們吵了兩個時辰之後終于口干舌燥,安靜下來,頗感哀怨的看向完全沒參與且吃飽喝足的皇帝,只見他悠閑的咽下最後一口涼茶,漫不經心的揮了揮衣袖宣布退朝。
早朝過後,趙元承本想去忘憂宮看看昨天被他折騰得很慘的小東西醒了沒有,結果卻看到曹金靈頂著一張病懨懨的臉堵在他寢殿門口。
這曹金靈四年前和眾多官員家的女兒妹子一同被選進後宮,而因為她爹是金晟的左丞相,被他賜了一個貴妃的身分。
只是她在這後宮之中雖然身分高貴,卻不得他的喜愛,因為她為人霸道、性格刁蠻,經常因為各種小事而打罵太監宮女。
看在她爹是朝中重臣的份上,他只是口頭上訓了幾次,並未真的狠下心責罰。
但真正讓他對她反感的,其實是當初他在與蒼越一戰大勝後,為了討紀傾顏歡心而下旨納為皇後時,這曹金靈居然帶著後宮眾多妃子美人集體來向他抗議,而他最厭惡的就是這樣興風作、妄想左右他決定的女人。
雖然事情最後被他壓了下來,可這個心結卻長埋于心底。
後宮對飽趙元承來說,從來都只是一個漂亮的擺設。
他十六歲登基為帝,到現在整整過去了十年,這期間他之所以沒有子嗣,並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而是他根本不需要那些有野心有計謀,整日只想著如何壯大娘家勢力的女人給他生孩子,刻意不讓她們有機會懷孕。
當初他是踩著自己兄弟姊妹的鮮血一路坐上皇帝寶座的。
生在帝王家是一件不幸的事,因為這里充滿了血腥、殺戮,人世間最殘忍的事情都會在帝王家發生。
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將來也像他一樣,為了在這帝王家活下去而不顧手足之情互相殘殺。
兒子只要一個就夠了,至于兒子的娘,他會親自選擇,而在紀傾顏出現之前,他後宮中的那些女人都不合格。
他可以給她們名分,給她們財富,提供優渥的生活,卻不會給她們機會利用他的子嗣在這後宮興風作浪。
所以曹金靈的出現,讓趙元承保持了一個早上的好心情消失無蹤,尤其她還故意頂著一張病弱的臉,彷佛在無聲指控著她會有今天這副病容,完全是拜紀傾顏所賜。
丙不其然,當曹金靈逮到他的那一刻,便委屈的跪到他面前,口口聲聲喊著要他給她作主,不客氣的將指責紀傾顏是一個恃寵而嬌的刁婦,語氣怨毒得恨不得能抽她的筋、剝她的皮。
「皇上啊,這件事您可一定要給臣妾討回公道,之前那紀傾顏還是皇後的時候妾身是不便說些什麼,可現在她明明已經被貶為庶人,居然還對妾身口出狂言、肆意凌辱,她根本罔顧禮教,視皇家規矩如無物、視皇上的威嚴如空氣、視我金晟王朝如糞土,她罪該萬死,理應被誅,還望皇上仁德聖明,切莫被美色所迷,施予嚴懲,以正我後宮之風!」
曹金靈又委屈又可憐的將昨天的事從頭到尾哭訴一遍,最後磕頭跪拜,失聲痛哭的求趙元承一定要將紀傾顏那妖孽打入冷宮,或是直接賜鴆酒一杯、三尺白綾結束她的性命,這也是大快人心的。
始終沒吭聲的趙元承端坐在紫檀大椅內,一邊喝著清茶,一邊用白玉骨扇慢條斯理的扇著風。
直到曹金靈尖著嗓子控訴完畢,他咱的一聲將扇子闔攏,垂頭睨了哭得妝都花了的女人一眼,緩緩道︰「曹妃,朕問你,從你進宮那天到今日,一共幾載?」
她不懂皇上為何會有此一問,細算一下,伸出四根手指,「妾身已經進宮伴駕四載有余。」
「你身為貴妃,父親又是朝中一品大臣,想必在進宮之前,一定對朕當年如何會坐上這帝位有所耳聞。」
聞言,想到種種傳聞,曹金靈臉色一變,原本就蒼白的面孔更加慘白了幾分。
趙元承卻一臉不在乎的攤開骨扇輕輕搖了幾下,唇邊勾起淺淺冷笑。
他雖然久經沙場又身懷絕世武藝,可面孔卻生得極其精致俊挺,並非尋常武夫的粗獷。
後宮的妃子們會自從踏進皇宮後,便對皇上愛慕得死心塌地,時不時就想找機會尋求眷寵,這和趙元承絕世的容貌也有幾分關系。
只是他不笑的時候是俊美威嚴,一旦露出笑容,就會給人一種邪佞殘暴的恐怖印象。
此刻曹金靈眼中的趙元承,便是這樣的形象。
「在宮里當差五年以上的人都知道,朕的母親當初只不過就是在先帝身邊伺候的一個小爆娥,意外生下龍子之後,很快就被一杯毒酒賜死。」
不理會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男人繼續說︰「朕的父皇從來沒把朕當兒子,朕的幾個兄弟也從來沒把朕當弟弟,在八歲以前,朕在這座皇宮里就是一個連三餐都吃不飽的小可憐。」
他用骨扇輕輕勾起曹金靈的下巴,臉上的笑容冷得駭人。
「曹妃,朕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是親手殺了七個兄弟、毒死父親,發動政變得來的,這麼多的血和淚告訴了朕一個真理——想要活著、想要別人對自己卑躬屈膝,唯一的辦法,就是成為這世間最強大的人!」
他突然冷笑了一聲,又說;「朕從來不怕史官將朕寫成怎樣的壞人,朕也從來不在乎什麼明君聖君的稱號。
「朕拚了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只想活得開心、活得自在,至于什麼祖宗家法、什麼皇家組制、什麼道德規範,那些東西對朕來說什麼都不是,朕最恨別人當著朕的面,拿出什麼祖宗家法來教訓朕……」
「可是皇上,紀傾顏她……」
「紀傾顏是朕的女人,朕想給她什麼,她就能得到什麼。朕能讓她一夕之間飛黃騰達,朕也能讓她一夜之間一無所有,不管朕對她做了什麼,那都是朕與她之間的私事,和外人無關。」他語氣陰騖的警告。
曹金靈嚇得一坐倒在地,顫抖的看著他俊美而又無情的容顏。
「難道皇上就不在乎您其他妃子們的心情嗎?」她突然痛哭失聲,「皇上,這後宮之中,不只有一個紀傾顏,還有眾多等待皇上垂憐的女人,您這樣厚此薄彼,對妾身不公、對後宮不公、對整個朝廷也是不公平的啊!」
「那麼曹妃,朕問你,你向朕討公平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天下是否一切都公平?如果公平,為何會有人流離失所、為何會有人天生殘疾、為何會有人一出生就注定為奴?
「為何朕明明是皇子身分,卻從小受凍挨餓,好多次都差點死在那些所謂兄弟的毒手之下?」他無情的笑著,「曹妃,這世間本無公平,你向朕來討公平,朕又向誰去討公平?」
不理會她慘白的臉色,趙元承起身,睥睨著狼狽的她,「興風作浪只會讓你死得更早,不會為你帶來任何好處,你好自為之吧。」
話落,他轉身離開,留下曹金靈驚恐不甘的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