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方才發生什麼事了,怎會由茶樓里出來?」馬車里,朱寶忙問。
今早小姐說既然回京了就該好好在京城里逛逛,自己提議坐轎子出去,小姐原也同意,可剛巧有個小廝牽了匹馬出來,小姐立刻改變主意要騎馬,這騎馬也不是不可以,小姐在常州時老爺子由著她練騎術,馬騎得不錯,只是每匹馬都有性子,小姐騎著不熟悉的馬出去難免危險,自己只得讓人駕著馬車追出來,沒想到這一耽擱,小姐騎著馬已不見蹤影,自己尋到街上來一陣好找,才在茶樓外找到人。
她見小姐朱唇抿著,要笑不笑的,立刻不安了。「真的出事啦?小姐若闖禍就千萬別對奴婢說,奴婢不听了,因為听了也擔不起。」她一臉怕事的模樣。
魏綰煙白她一眼。「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丫頭,一點義氣也沒有,還這麼貪生怕死!」
「主子別怨奴婢了,是您闖的禍從來沒少過,哪一件不是由奴婢代主受罪,之前在常州老爺子明理,曉得奴婢的苦處,沒太為難奴婢,可這里是京城,老太太可不是老爺子,您若犯錯,奴婢還有活路嗎?不如先裝死算了。」她索性坦白道。
「好啦,我曉得自己是個不像樣的主子,老連累你受罰,剛才我也確實可能已經闖了禍,我得罪一個人了。」魏綰煙老實告訴她。
「這才剛出門,您得罪誰啦?」朱寶說不想知道,卻還是問了。
魏綰煙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墨王。」
「啊,您遇見墨王了?!」朱寶大驚。
「別那麼驚訝,這有什麼,京城就這麼點大,遇上也不稀奇。」魏綰煙簡單將遇見墨王的經過說一遍。
朱寶听完難以置信的搖頭再搖頭。「遇上是不稀奇,可得罪他就稀奇了,誰不知墨王是咱們晏金的麒麟,踫也踫不得,小姐卻有本事轉眼就惹上他了?!」她傻眼。
「晏金麒麟又怎樣,他就是個自以為是的豬頭!」魏綰煙毫不客氣的罵道。
「豬頭?不對啊,傳說墨王是個美男子,難不成傳言有誤?」朱寶驚訝的問。
「傳言沒錯,那家伙是長得比女人還漂亮,可惜人美心丑,性子討人厭。」魏綰煙嫌棄地撇嘴。
「怎麼說?」
「旁若無人,倨傲無禮,簡單說就是眼楮長在頭頂上!」
「小姐懂不懂啊,那叫高冷、高冷,人家可是墨王,自是有本錢傲世輕物的,您現在得罪他,豈不替自己和老爺惹來大麻煩?」朱寶憂心忡忡了。
「本來我是不想與他計較的,但誰教他是墨王。」魏綰煙哼聲。
「您這分明是對墨王挾怨斗氣。」朱寶翻了個白眼。
「是又如何,這家伙性情不好難伺候就算了,像這種美男子最是花心,替他暖床的女人肯定多如牛毛,我可不想成為其中一根毛。」她不屑的說。
「主子,就算是牛毛,當初您可是皇上賜婚的正妃,也算最粗的一根牛毛了,這挺不容易的。」
「沒出息的東西,什麼不當當牛毛!」魏綰煙拍了朱寶的腦袋一記。
朱寶吃痛的抱著腦袋。「牛毛不是奴婢說的,是您說的。」
「還貧嘴!」魏綰煙又送朱寶一頭栗爆。
朱寶抱頭閃到一旁去。「小姐這會兒還有心情對奴婢使用暴力,您還是好好想想驚丟墨王的赤兔馬怎麼辦?對方若真不肯罷休找上門來,別以為老爺能護得了您,且就算老爺真替您擋了王爺的怒氣,回頭還有老太太呢,老太太若知道您得罪王爺,這還饒得了您嗎?」
她听出朱寶這話重點在後頭,不管自己闖什麼禍,相信父親都會護著她,自己並不擔心,麻煩的是祖母,自己嫁墨王不成,還跟這人杠上,祖母得知後大概會剝她的皮了!她臉色終于有點青白交接了。
「不就一匹赤兔馬,這家伙若真找上門,外公學生中也有來自大漠的,我請外公想辦法再弄一匹來賠……」說到最後,她聲音也弱了。
「赤兔馬在大漠也是極其稀有的,老爺子的學生即便來自大漠,若非大漠皇族也難以擁有。」朱寶一盆冷水又當頭澆下來。
「好你個朱寶,平日被我寵得都敢句句夾槍帶棍地打主子了。」她惱羞成怒了。
「奴婢哪敢拿話打主子,奴婢是實話實說,讓主子在事情鬧到老太太面前以前,趕快想出對策來。」
「對策啊……」魏綰煙咬起唇來,手也不由自主的捏著衣裙。如今能有什麼對策,最好的辦法就是那家伙不計較,但自己憑什麼讓對方把這事化小,小事化無,更何況自己還給了對方難堪……
正當她心煩氣躁時,外頭突然傳來馬兒驚慌的嘶鳴聲,馬車猛烈一震,她與朱寶都撞在一起了,兩人頭磕頭,痛得齜牙咧嘴的。
「小姐,您沒傷著吧?」馬車停下後,車夫趕緊掀開車簾,探頭進來問。
「當然傷到了,瞧,小姐額頭都腫了,你是怎麼駕車的?」朱寶瞧見主子額頭腫了一大塊,自己頭也疼得要命,生氣的道。
「對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是有一匹馬忽然沖撞上來,為了躲避那匹馬才緊急將馬車停下的。」車夫趕緊解釋狀況。
「馬?誰家的馬?」魏綰煙揉著腫起的額頭問。
「奴才也不知是誰家的馬,不過,奴才剛瞧了一眼,那可是一匹珍貴的赤兔馬,奴才也嚇一跳,怎麼會有赤兔馬沖撞上來?」
「你說赤兔馬撞上咱們的車了?」听見「赤兔馬」三個字,魏綰煙立即露出訝異之色。
「也不算撞上,奴才閃得快,再加上赤兔馬動作敏銳,所以沒真撞上——」
車夫話還沒說完,魏綰煙已經跳下馬車,果然看見一匹馬在馬車邊噴著氣。據說赤兔馬全身如火炭般紅,沒有半根雜毛,腦門上有一塊白色月牙斑,而這匹馬正是這般模樣,是赤兔馬沒錯!
「小姐,這該不會就是墨王丟了的那匹赤兔馬吧?」朱寶也跑出來了,見了紅馬,驚喜的問。
「全京城能有幾匹赤兔馬,這匹鐵定是那家伙的馬!什麼叫冤家路窄,這就叫冤家路窄,跑丟的馬還會自己找上門,天還沒要滅我!炳哈哈!」
魏綰煙驀然大笑,笑得正歡,馬兒像認識她似的,上前拚命舌忝她的臉頰,她愣了愣,意外這匹馬對她這麼熱情。
「咱們找到了赤兔馬,小姐還不趕快送回給王爺,讓他息怒。」朱寶高興的說。
「送回去就能讓他息怒嗎?不,這匹馬我暫時不送回去了。」她說著話的同時,那馬還是對她舌忝個不停,簡直把她當成什麼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似的,興奮得不得了。
「為什麼不送回去,只要將馬還回去,問題就迎刃而解了不是嗎?」朱寶不解的問。
「那家伙身為馬的主人,馬兒不回去找他,卻反而找上我,他這不丟臉嗎?還回去豈不便宜了他,我要將這匹馬帶回去,等那家伙自己親自上門來索要,我倒要瞧瞧他有臉來要回去嗎?」
魏綰煙得意的笑,赤兔馬極有靈性,終生只認一個主子,當初听聞馬驚丟才會覺得不可思議,質疑墨王丟失的馬不是赤兔馬,可眼前的馬貨真價實是赤兔馬沒錯,且這馬鞍上還有象征墨王府的印記,證明確實是墨王的馬。一匹上等好馬讓那家伙養得不認主子,不回自己家去,簡直笑死人了,這會兒她真想看看那高冷到自以為是的家伙得知馬兒在她這兒後,會是什麼表情?
墨王府內有座清雅竹林,綠竹挺拔交錯,靜謐的午後,竹香彌漫,青石小桌上放著一只琉璃玉杯,杯中的酒色清透,酒香迷人,陽光穿透竹葉間灑落在竹椅上熟睡的男子臉龐上,形成絕美景致……
「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然此女登牆窺臣三年,至今未許也。」女子念了《登徒子賦》中的一段給他听,這言下諷刺之意極甚,他明明是男人,卻以女人形容之,又調侃他追求她多日無果。
他生平最討厭旁人拿他的長相作文章,尤其敢譏他比女人美的下場都奇慘無比,可唯獨對這女子,他總隱忍著……
女子像是打定主意要惹他生氣,見他沒反應,繼續又說「像你長得這麼美的人,我看是不中用的,想必嬌氣得連馬也不會騎吧?」
這會兒直接罵他不中用了!他半眯起眼,有點忍無可忍了。「像你生得這麼粗魯,我看是萬能的,想必壯得連馬都能當,不如做馬讓我騎,這樣你就曉得我會不會騎馬了。」
「你敢羞辱我?!」女子脾氣不好,馬上被激怒。
「野丫頭,你會不會听人話,怎麼把我的「贊美」當成羞辱?」
「你、你才不會說人話,你這個豬頭!」
「大膽,敢罵我豬頭!」他哪能容人以豬辱罵之,當場變臉。
「匡當」一聲巨響——
「主子……主子息怒啊!」
皇文諾耳邊傳來五戒的驚恐聲,倏然睜開雙目,看見一旁跪著五戒和幾個奴僕,而身旁石桌子已教人擊碎了,就連他平日最愛用的琉璃玉杯也碎了一地,他登時明白過來,自己剛在夢中砸毀這些。
得知自己又失控,不禁臉色發僵,之前只有在雨天自己才會失常,今日半點雨未下,他卻……
他重新閉上眼,惱恨到不行,不能理解這到底是什麼樣該死的折磨?
念,沒用;想,多余,因為那人是誰自己根本不知,那夢中囂張女子的長相自己始終不能看清楚,眼前的她永遠只是一團糊影。
他這是念誰想誰,縹緲得莫名其妙!
他握緊雙拳,似要殺人,而這想殺的人即是在夢中不斷令他痛苦萬分的女人!
若那女子真出現在自己眼前,他定要將她挫骨揚灰、碎尸萬段!
足足過了一刻鐘,他才再度睜開眼,瞧著一地驚惶的人,不禁撫額嘆了一口氣,平復下怒氣後揮著手道︰「都下去吧!」
幾個人松口氣,慌忙退下去了,可五戒搔頭抓耳的似有事要稟告。
「你這奴才有話就說,說完快滾,吞吐什麼?」
五戒見主子恢復人色,身上已無暴戾之氣,這才敢大著膽子上前去說「主子,黑幕找到了。」
這倒是個好消息,他緊繃的臉龐帶上笑意。「黑幕回來了,將他帶過來讓本王瞧瞧吧!」
「這個……黑幕還沒回到咱們王府來……」
「不是說找到了,怎麼不帶回來,出了什麼事嗎?」他听出蹊蹺。
「呃……听說黑幕跑去找魏小姐了……」
「魏小姐?哪個魏小姐?」他沒啥耐性的問。
「丞相府的那個……」
「魏綰煙?黑幕為何去找她?」他皺起眉頭。
「坦白說,奴才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
他瞪了五戒一眼,「本王就沒見過你搞清楚過什麼事!」他想想後問「哼,黑幕之前可見過魏綰煙?」
「據悉魏小姐之前長居常州,是近幾日才回到京城的,而黑幕跟了您三年,您沒帶他去常州過,黑幕是不可能見過魏小姐的,且就算見過,黑幕也不可能理會人家,奴才伺候黑幕幾年了,他至今也沒正眼看過奴才,那個魏小姐只是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黑幕又怎麼會對她另眼相看?」
「你這說了半天廢話也沒給本王一個答案,那黑幕平白被驚跑已經夠離譜,如今不回來反而找上那女子,這算是個什麼事兒?」他發怒了,本來已消失的暴戾之氣又飆了出來。
五戒嚇得腦袋都要糊了,趕緊道︰「奴……奴才這就去查,查清黑幕為何反常。」說完急著要避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