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爺’兩位大哥,真是你們來了!」水玉蘭見到嚴文羽與他兩個手下唐雄與趙英後,感到歡喜不已,她喜歡嚴文羽這位帶點江湖義氣的中年大哥,連對他的手下也很樂見。
嚴文羽主僕三人瞧她熱情相對的模樣,不禁跟著愉快的笑起來。
「說過定要來叨擾的,豈能不來,再說,听說雷家釀有藥酒,這可是補身聖品,哪能不來討杯補酒喝喝強身。」嚴文羽笑道。
雷青堂剛走進來,馬上笑著說︰「雷家賣藥,也制藥酒,承蒙嚴大哥瞧得起,回頭就讓人放幾壇上你的馬車,讓你帶回去喝個夠。」
他听了高興的擊掌大笑。「那好,那好,這趟可真沒白來,有喝有拿,賺得不少。」他雖說得市儈,可這話出自他的口,可是一點也沒有市儈味,只覺得這人好相處。
「雷家不只藥酒好,我做的這點心也是不錯的,嚴爺你們來得巧,這就都嘗嘗我做的果凍吧!」水玉蘭由廚房過來時,順道將剛做好的果凍帶過來了,這是專程要給他們嘗的。
雷青堂見狀,輕嘆了口氣,瞧來這果凍人人有分,就是沒他的。
嚴文羽主僕與方小喬一樣沒見過果凍,第一次見到這晶亮的點心,眼都亮了,本以為是什麼寶物並不敢吃,後來經她解釋了做法他們才試吃,只是這一吃都驚為天人,可謂人間美味,三人立刻就愛上了,不一會將她做的果凍全吃光了。
一旁的雷青堂越看臉越沉,可是妒忌死了。他居然一塊都沒分到,過去她可是專程只做給他一個人吃的,曾幾何時,自己這地位與特權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對了,我見蘭兒談笑風生,倒忘了問問你的傷可是已經完全康復了?」嚴文羽問起她的傷勢。
雷青堂離家多日,也很關心這事,方才一回來就打算問的,可是沒機會問,這會便認真听了。
她刻意不去看雷青堂關切的臉,只朝嚴文羽笑說︰「多謝關心,傷口差不多痊愈了,只是動作還不能太大,我想再過幾日就能好全。」
雷青堂憋了口怒氣,忍著這丫鬟的刻意忽視,但听見她傷己無礙,這心情又放下不少。嚴文羽本就是精明的人,這己瞧出兩人似乎有些不對勁了,可也不方便過問什麼,只當沒異樣地繼續與他們聊。
「嚴爺這趟到杭州是為了茶行遭受祝融一事,不知處理得如何,損失可大?」水玉蘭問起這事。
他立刻愁下臉來,搖頭苦嘆。「損失不小,整間茶行幾乎燒光光,連倉庫里今年剛采收下來的上千斤新茶也燒個殆盡。」
「損失這麼驚人!」她吃驚不已。
「唉,財產的損失是不小,不過所幸沒有人員傷亡,只要茶行里的人平安,我就覺得萬幸了,但為了重建茶行,這回應該會在此多待上幾日,順道想……」嚴文羽忽然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了。
「嚴大哥有什麼不便說的嗎?」雷青堂見狀問。
「這……」
「嚴爺,這事與小人有關,還是讓小人自己請托吧?」趙英忽然上前道。
「好吧,你就自己對青堂提吧。」嚴文羽點頭。
「是。」趙英立刻轉向雷青堂,抱拳慎重的說︰「其實小人跟著嚴爺這趟過來,是想對您提個不情之請。」
「我之前就說過了,你們與嚴大哥對咱們夫妻有恩,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定盡力而為。」雷青堂說。
「那小人在此就先謝過雷二爺了,事情是這樣的,日前小人得了一張秘方藥單,是治小人母親痼疾的,可這其中有一味藥十分稀奇少見,小人用了些方法才得到手,但到手後又不確定這味藥的真偽,而二爺可是這方面的專才,所以想請您幫小人監定一下。」
雷青堂不住輕笑。「這是小事一樁,這味藥此刻在何方?」
「這藥需要冷藏,小人無法帶過來,要請您移駕到雷府門外嚴爺的馬車上去了,因為有些新采的茶葉需要冷藏保新鮮,所以在嚴爺的車上備有個小冰櫃,而這味藥就暫時存放在那,請您跟小人過去瞧瞧。」趙英請求。
「那請嚴大哥就在此先稍坐一下,讓蘭兒招呼你,我去去就來。」雷青堂毫不猶豫的起身就要去監定藥的真偽。
然而雷青堂前腳一走,嚴文羽便馬上收斂起笑容,把握時間的朝水玉蘭急道︰「蘭兒,我有些話想向你打听,希望你別覺得唐突。」
水玉蘭見他如此臉色,驀然間明白了,他是故意支開雷青堂,有話對她說。「嚴爺想問什麼?」
「我也不浪費時間,就想問與你爹有關的事。」
「我爹?」她訝然他想問的是爹的事。
「沒錯,你爹當年含冤而死,你不想為他伸冤嗎?」
她倏然睜大了眼楮。「嚴爺也認為我爹當年是冤枉的?!」
嚴文羽用力點首。「你爹當年是眾人推崇的名匠,卻讓人栽贓導致慘死,這仇一定得報才行,不是嗎?」
她教他的話震驚過後,冷靜下來瞧他。「嚴爺說得這麼肯定,我爹定是被栽贓,可有證據與原因?」
他心中暗訝,以為她只是個沒什麼心眼的好姑娘,可這會他突然發現,她並不是完全的單純無知,遇到重要事時並不會教人輕易擺弄。
「好吧,在此我就對你把事說了,你爹的死與浙江官府月兌不了關系,你爹當年應該是不想听命于浙江布政使王興業的話雕刻玉石,王興業便故意栽贓殺了他的!」他本不想對她透露這麼多的,但心知若不說出自己所知,她是不會告訴他有關水春山的事。
水玉蘭心驚。「此話當真?!」王興業這人她認識,當年十分器重爹,對爹極為禮遇,而他竟是害死爹的人?!
「他貴為布政使,要找人雕刻玉石,多得是人可以為他做好這件事,他沒必要殺了我爹啊?」她不解這動機是什麼。
他臉一沉。「因為他想要你爹為他雕刻的東西見不得光!」
「什麼樣的東西會見不得光到要殺人滅口?」她驚愕。
「這事我也還在查——」
「嚴大哥支走我,就是想找蘭兒幫你調查這件事嗎?」雷青堂忽然去而復返,這會臉色難看。
嚴文羽一驚,尷尬的站起身,瞧向他身後的趙英,亦是滿臉的汗,顯然雷青堂太精明,看穿他們的伎倆了。
「嚴大哥,我不知道你身為一個茶商,竟對玉石匠被殺之事這麼有興趣,可我雷家畢竟是一般商人,不想與官家多牽扯,以後你若是有目的的來訪,那青堂並不歡迎。」雷青堂嚴肅的說,而這話出口己是下逐客令了。
嚴文羽並不想與他弄壞關系,這才會使些手段私下來問水玉蘭的事情,可無奈仍是搞砸了,只得嘆氣的起身告辭。
「嚴爺,等等,方才的話我希望你說清楚再走!」事關自己父親的冤情,水玉蘭不讓他就這樣離去。
嚴文羽回身瞧了一眼雷青堂,見他臉色鐵青,遂朝她搖頭說︰「你若真有興趣了解,我會在杭州的柳葉客棧住下,你再來找我吧!」說完,主僕三人便離去了。
他們一走,水玉蘭立即怒目朝向雷青堂。「之前在船上,您就不信奴婢的爹是冤枉的,而奴婢也無證據,便無法多說什麼,可嚴爺這回對奴婢說的事是極有可能的,您為何不讓奴婢听下去?!難道就因為雷家是商人,不願意因為奴婢得罪官家?!」
她失望痛心的問。事關她爹的冤情,可他卻如此怕事,一點也不願意替她擔當,這樣的男人,教她心寒,也不由得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人了!
雷青堂瞧向門邊的朱名孝,讓他將廳門關上,有些事他必須私下對她說。他會這麼快發現異狀趕回來就是朱名孝通知的,他是個行事小心謹慎的人,嚴文羽來訪他固然歡迎,可讓他去監定藥材,這事還是顯得唐突,因此他讓朱名孝留心,果然這就有問題了。
朱名孝關上廳門後,他立刻正色朝她道︰「你先別激動,听我說。」
「您究竟想說什麼?!」見門被關上,她更怒了。什麼事還得秘密說?難不成他己怕事到這個地步,擔心自己連累他?
「船上的那兩個玉石匠死了!」他驀然告訴她這件事。
原本盛怒的她一驚。「死……死了?怎會死了?您……又是怎麼知道的?」她只知道下船後,二少爺便將兩名玉石匠放走,讓他們避開黑衣人的追殺,自己逃命去,但,都已逃離的人怎會突然死去?
「事實上,我沒放了那兩個玉石匠,反而還扣了他們,因為我想仔細的盤問他們逃命的細節,可晉元將他們交給我,兩人卻乘隙跑了,我七天前離開就是為了去將人追回來,可惜當找到人時,這兩人己成尸體。」
「難不成,他們讓黑衣人找到殺了滅口?!」她瞬間驚白了面孔。
「唉,若他們不逃說不定還能保下命來,可逃了後,反而讓黑衣人發現他們的行蹤,道才被殺的。而這件事我己確定背後有龐大的勢力在,若咱們一不小心,也可能與這兩人一樣慘死。」他肅容道。
「所以,您怕死,並不想踫奴婢爹的事?」她臉冷了下來。
他曉得她誤會他了。「錯,我並非怕死不管這事,相反的,我早就在查了!」
水玉蘭一愣。「您己在查了?」
「近來浙江各府各州官府為數不少的勞役不斷失蹤,而我與名孝這趟外出追人之余,順道調查出來,這些人很多是在臨安縣昌化鎮消失的,我外祖父曾是臨安縣知縣,這些人在此失蹤,本身就透著詭異,再加上我懷疑這與玉石匠被綁、被殺也有關聯,只是所有的事牽扯到浙江布政使身上,讓我有些驚訝,我想你爹的死與我要查我母舅家的事,兩件也許是同一件。」雷青堂推測。
他又說︰「蘭兒,我不讓你對嚴大哥提及你爹的事,是因為事關重大,也不確定是否真能相信此人,萬一咱們錯信了人,你對他說出不該說的話,也許你的下場就會和那兩個慘死的玉石匠一樣了,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她倏然明白他的顧忌。「嚴爺為人豪爽,又救過咱們的命,奴婢瞧他應該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況且,他查的顯然是與我們同一件事。」
「話是沒錯,但他也有事瞞著咱們,否則不會刻意支開我問你這事,在不知他的目的是什麼的情況下,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她不得不認同他的話,點頭道︰「奴婢曉得了。」
「這會,不再怪我為了商利而貪生怕死了吧?」他斜斜挑眉的問她,心中對她也頗釕不滿,居然懷疑他是怕死之徒。
水玉蘭咬唇,臉龐微紅。「對不起,奴婢誤會您了。」她認錯。
他嘆口氣,伸臂過來,握住她擱在雙膝上的手。「蘭兒,你是我未來的妻子,你爹便是我岳父,同我母舅家一樣重要,我不會置之不理的。」他輕聲說。
這話讓她心頭暖了暖。「謝謝二少爺……」
雷青堂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離家這幾日,他最想的就是握住她這雙溫暖又帶點操勞的手。「你我不是外人,不必說謝。」
她臉蛋更酡紅了些,他蜜語說來總是令人甜進心里,一掃心中的怒氣與疑惑,也教她消去了不少獨自留在別府受到的閑氣。
「二爺,奴家是秋香,剛泡了杯新茶孝敬您,您讓我進去吧!」
門外傳來秋香嬌女敕的聲音,而這立刻凍結了水玉蘭的笑容,她馬上僵住了身子。
他瞧她明顯變了的臉色。「蘭兒,你——」
她迅速將手抽回。「奴婢雖然只是個丫鬟,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奴婢這樣的人,二爺是決計瞧不上才對,什麼鍋配什麼蓋,雷家,奴婢是攀不上的!」說完,一臉寒霜的她轉身去開門,門一開,秋香端著香茗就站在外頭。
秋香一見原來是水玉蘭與雷青堂關在廳里不許人進去,立刻柳眉豎起,不高興的瞪了她一眼。
水玉蘭寒著臉,不理秋香的挑釁,繞過擋在門前的她,目不斜視的離去了。
廳內的雷青堂愕然,方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他整個還在狀況外!
回自己屋子的路上,雷青堂臉上籠罩著一層烏雲。這丫鬟簡直不知好歹,莫不是仗著有老四的媳婦當靠山,就敢動不動給他臉色看吧?
不行,有話得說清楚,不能讓這丫鬟爬到他頭上去,否則自己將來真治不了她。
他停下腳步,一臉陰沉的四處張望找人,本想隨便找個人問她屋子在哪的,卻見到了方小喬。
「二少爺。」她主動走向他。
「你來得正好,帶我去見你主子,我有話對她說。」他沉著臉吩咐。
她小心覷他的神情,不安的問︰「您不是生二少女乃女乃的氣了吧?她也是不好受的……」
「不好受?什麼意思?!」不好受的人是他吧!自他回來到現在,她可沒給過他一分好臉色!他僧怒著。
「您不在,這別府的人並不如想像中和善,尤其是那兩個一搭一唱的揚州瘦馬、杭州船娘,壓根欺侮人,對二少女乃女乃出言不遜,言語刻薄,不僅如此,還有個瞧不起人的胡姑姑,老是在找二少女乃女乃麻煩,這讓二少女乃女乃在這待著,日子沒一天輕松的,方才由大廳出來,她還對奴婢說,打算回祁州去了。」方小喬說,她找上二少爺,就是想說這些事的。
雷青堂听了,神情一緊。這丫鬟才到這幾天,就想回去了?!
「她真說想走了?」這可讓他緊張了。
方小喬憂心的點頭。她可不希望二少女乃女乃就這樣被逼退,放棄與二少爺的幸福日子,這豈不便宜了別府里有意跟她過不去的人?
「她讓奴婢去問這幾日可有船能搭回祁州的,她收拾收拾就能上路。」
雷青堂當下心驚。「帶我去找她,立刻!」他驀然沉下臉。
方小喬馬上就領他來到一間屋子前。
他站在門前,臉色微微變了。
「你沒帶錯地方?!」他厲聲問著方小喬。
「沒有,二少女乃女乃自來到別府,就一直住在這里。」
「胡姑姑的,她說您與二少女乃女乃尚未成親,所以二少女乃女乃的身分就還是下人,因此只能住在下人房。」方小喬氣憤的說。
他的女人竟住在下人房,他瞬間怒不可遏了。
「二少女乃女乃就在里頭,二少爺自己進去吧,奴婢就不跟進去了。」方小喬說,不打算進去妨礙他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