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這一無所知的樣子,她不敢相信的拍了拍額頭,暗叫完了,人人都說曾思齊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這會竟連楊柳枝是做什麼用的也不知,這連草包都不如了,自己究竟造了什麼孽,嫁了一個可能一輩子都沒潔過牙的骯髒家伙!「這讓你潔牙用的!」她咬牙切齒的告訴他。
「牙……牙刷?」他拿著楊柳枝,猛然想起曾經在網路上看見過一篇文章,楊柳枝為中國古代潔齒工具,古人把楊柳枝泡在水里泡軟後,用牙齒咬開樹枝,楊柳縴維會產生細小的木梳齒,藉此刷淨牙齒表面的髒污,此稱「晨嚼齒木」。
他難堪的站起身,想保持最後一點的男性尊嚴,抓著楊柳枝,迅速進屋去了,她瞪著他僵硬的背影搖著頭,苦惱著這分明是個白痴,將來自己與他的日子怎麼過啊?
「你說要做什麼?」她吃驚的問。
「我要出門瞧瞧。」洗完澡,也學會怎麼穿古裝後,範祖遠打算出去逛逛了,路上順便想想該怎麼在這謀生,畢竟總不能真如曾思齊所打算,當個讓妻子養的小白臉吧?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問你前一句,你說備車?備什麼車?」
「自然是跑……馬車,最好連司機……呃,車夫都給找來。」他理所當然的道,他要出門當然要車,以前自己光跑車就七、八輛,高檔房車也有十來輛,司機就養了兩、三個,到了古代沒有跑車,總該有馬車吧?
她為難的看看他。「馬車沒有,咱們老馬倒有一匹。」
「老馬?」
「沒錯,你買了咱們住的這間屋子又下聘娶了我,身邊就沒什麼錢了,連抬我來的花轎都沒錢雇,只用這匹馬將我駝來了。」她殘酷的提醒他這件事。
他腦中電光一閃,想起來了,原主用了曾家給的最後一點錢買房娶妻後就涓滴不剩了,連這匹老馬好像都是賒來的……
自己一輩子沒窮過,這會居然也有一窮二白的時候!
他臉一沉。「曉得了,為夫的這就出門想辦法掙錢去!」為博得妻子的敬重,他決定出去討生活了。
她听了有幾分感動,這家伙總算有點出息,不如外頭傳的那般不負責任。
只是,他話說得大聲,來到老馬面前卻站立了好久都沒有動。
她不知他在發什麼呆,好奇的走過去。「不是要出門,怎不上馬?」她問。
「呃……好。」他硬著頭皮點頭。
「那去吧。」她催促。
「嗯……」他咬著牙的爬上馬背,那爬上去的姿勢奇丑無比,好幾次險些摔下來,瞧得她膽顫心驚。
「你……你會騎馬吧?」問出口後她又覺得自己傻了,這年頭誰不會騎馬,更何況是像他這樣的公子哥,他自己在曾家時少說養來玩的馬匹也有四、五匹吧。
等他終于坐上馬背後,臉色已經有點發白了。「老實告訴你,我這是……這是第一次騎——啊——」他話還沒說完,老馬瞬間蹄子一抬,他沒來得及抓穩韁繩已經慘叫一聲摔下馬了,這一摔不僅扭了腰,胸前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又裂開,這下當真爬不起來了。
她大驚失色的趕忙去扶他,但他身子高大,怎麼也扶不起來,還是叫了蘇伯過來幫忙才將他扛回屋內去的。
經由這一連串的事,她已經完全確認了,這家伙根本就是個廢柴!
這日,蘇伯帶著一籃雞蛋過來探望,兩夫妻養傷的這陣子多虧蘇伯熱心相助,還不時送來食物讓他們果月復,這才能專心養傷。
「這是我自家養的雞生的蛋,可新鮮著,特地拿了些來讓你們補身子用,咦?怎不見可兒,她出去了嗎?」蘇伯沒瞧見人,關心的問起。
範祖遠臉色有些尷尬。「是出去了。」嫁了廢物丈夫,那女人只好認命的自己去找事了。
見她一早出門的背影,他無地自容到都想尋死了,而這也不知是自穿越後第幾次不想活了,想他在未來是天縱英才的人物,到了這里卻成了一無是處的蠢材,這教他情何以堪?
「這樣啊,這是去找事做了嗎?」蘇伯一語道破。
他更羞愧了。「欸。」
其實蘇伯並不覺得如何,莫可兒是窮人的孩子,出去工作是正常,而曾思齊是大少爺,哪里見過幾個大少爺出去找事做的?大少爺自是養尊處優讓人侍奉慣了。
「人說男主外,女主內,你們顛倒也無妨,可兒在外掙錢,你把家顧好也是一樣的,這籃雞蛋你待會拿去煎一煎,可兒回來可以吃,也算照顧到她的身子,盡一點心意了。」蘇伯說。
範祖遠點點頭,曉得蘇伯的意思,這是讓他做家庭煮夫分擔家務了,其實這他也還能接受,在自己那時代,老婆出去賺錢老公在家煮飯帶小孩是稀松平常的事,自己就暫且先做做家務以表對家庭的貢獻吧。
接過蘇伯的那籃雞蛋,說了幾句道謝的話後,蘇伯先回去了,他認分的拎著雞蛋去廚房,心想煎煎荷包蛋應該不難,若能再順道做出幾道菜來那就更好了,那女人回來有飯菜可吃,就不會認為他一無是處了。
提起一無是處,他就想起摔馬之事,自己在現代時嫌馬太臭,于是沒興趣學騎馬,想不到此刻就栽在這上頭了!早知道他當年就聘請最好的馬術教練來教,以他發達的運動神經若肯忍臭學習,拿個兩三面的獎牌應該也不是難事,哪知,唉,如今是後悔莫及了,瞧瞧自己摔馬後那女人愕然的表情,好似他是天下第一等的白痴,曾幾何時,自己受過這等屈辱?
他苦嘆,生不逢時、時不予我、虎落平陽被犬欺!
嘆歸嘆,還是不得不振作,他開始生火做菜了——
「我說可兒啊,雖說你之前在我這當過采茶女,但畢竟是之前的事了,你那相公是個禍精,被曾家趕出來後不務正業就算了,竟學人家去爛賭,這才會讓人在喜堂上差點將你們夫妻打死,你若在我這兒做事,萬一惡霸又找回來,可憐我這個小茶莊可禁不起受連累,你想回來,我瞧還是算了吧。」莫可兒之前的老板,怕事的將她打發出去了。
「可兒,你嫁的可是曾家嫡長孫,曾氏茶行家大業大,你做少女乃女乃就好了,哪還需要工作,去去去,別開咱們玩笑了,咱們這小廟容不下大和尚。」她找上別家茶園應征采茶女,同樣吃了閉門羹。
餅去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庶女,從沒在外頭找過事,如今為了生活也只能厚著臉皮到處求人,可哪知找個事還得受家里那廢人連累,讓她到處踫壁,可見這家伙積惡多深,名聲多壞。
她正要再去找找其他機會時,忽然听見後頭有人喊她。
「可兒,可兒——」
她回過身去瞧,見是蘇伯正驚慌失措的跑向自己。「蘇伯,出了什麼事,跑得這樣急?」她訝異的問。
蘇伯年紀大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時還搭不上話,直喘了好幾口氣才能道︰「不好了……不好了……」
「你別急,慢慢說,什麼事不好了?」在阮家那是非地待了十幾年,她早練就處變不驚的功夫,這會也只是不急不躁的問。
「這事慢不得,你……你家的屋子……燒了!」
「什、什麼」饒是她再處變不驚,這時也不禁變臉了,那屋子可是他們唯一的安身之所,若真燒了,可就一無所有了!
「你……你開玩笑的吧?」她顫聲問。
「這能開玩笑嗎?你家相公為了煎蛋,把屋子給燒了——」
不等他說完,她已拔腿往家里跑了。
那蠢蛋,為了煎一顆蛋竟然燒了屋子,這果然是他干得出來的事!
她沒命的跑,本想見了那蠢蛋後先給他一陣臭罵的,可等一回到家,看見一片焦黑,原本兩房一廳一廚的屋子被燒毀得只剩廢墟,擔心他被燒死了,她開始慌張的在廢墟中找人。
「相公,相公——」她揪心狂喊,雖說他是個沒用的東西,但既已拜堂就是自己的丈夫,況且兩人才成婚不到二十日,她可不想這麼快當寡婦!
她心急如焚的在燒焦冒煙的廢墟中找人。「相——」
「我在這里。」範祖遠由一堵沒被燒塌的牆後頭走出來。
見他灰頭土臉的樣子,她一激動,沒多想就奔向他,一把將他抱住。「太好了,幸虧你沒事,沒事就好!」她壓根忘了之前還想著回來教訓他的,這會驚魂未定,竟是嚇得流下眼淚了。
對範祖遠而言,「莫可兒」雖然名義上是他的妻子,但根本是陌生人,可此時被她這激動的一抱,他動容了。
自從只身來此,這一刻他才有了自己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家人,還有人在乎的感受。
「我……我沒事。」他告訴她,讓她別緊張。
「以後不準你進廚房了。」她哭說。
「好……」
「也一輩子不許你吃雞蛋了!」
「這……也可以。」瞧她哭得可憐,不過就是擔心自己,嚇壞的小女人罷了,他滿腔歉疚,不吃雞蛋就不吃雞蛋,依她了。
「嗚嗚……你怎麼沒一件事干得好的,光會拉屎不生蛋,你與雞屎有什麼兩樣……」她越哭越傷心,最後嚎啕大哭起來。
雞屎,他與雞屎一樣?
這下,他笑不出來了。
而接下來他臉色更是鐵青了,因為這女人要他寫家書
範祖遠坐在唯一沒被燒毀的倉庫地板上,眼見那女人不知去哪借來紙筆墨,雙手交叉于胸前,盯著他嚴肅的說︰「你寫吧,向曾家求助去,要不然咱們真要餐風露宿餓死街頭了。」
此刻他恨不得自己就是那顆被煎毀的蛋,現在也用不著面對這分難堪,這一燒,等于燒光他的一切,自己這會是真正的山窮水盡、一貧如洗了。
但要求助曾家談何容易,記得原主曾思齊被趕出家門時,曾家祖母就已經言明生死不問,要他就算死在外頭也不必讓人回去報喪,曾家連收尸都不肯的。
本來莫可兒要他親自回去磕頭求饒,瞧能不能求得祖母的原諒,可他是有骨氣的,既已被趕出來就沒臉皮再回去,因此一口回絕了她的要求,誰知,她便改要他寫信。
她讓他寫一封文情並茂的認錯信由她帶去曾家,替他開口借些銀兩回來救急,這女人為了五斗米連他的臉面都不顧了,可恨自己之前還愧疚讓她吃苦,打算將來好好對待她的,這會卻覺得可笑了,這女人哪里與他同心了,不僅瞧他不起,還不肯與他共患難,這女子無德,就算落在未來也是讓人不齒的!
「快寫!」她板著臉面催促,現實是殘酷的,臉面幾兩重,得先求生,後才能求臉。自己若能回娘家求,她也會回去的,只是莫可兒的娘家也窮,否則就不會圖聘金賣女兒了,既然回娘家沒用,當然就只能向曾家求援了。
見她態度堅持,範祖遠氣憤的拿起筆來,咬牙的開始寫了。
「慢一慢。」她瞧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喊停了。
「又怎麼了?」她讓他不顧廉恥的寫信向曾家搖尾乞憐,他都奮力的寫了,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的字……」她像是有點驚嚇到的表情。
他瞧著自己歪七扭八的字。「是丑了點,但又如何?」憑著曾思齊的記憶,這朝代的字他還是會寫的,但毛筆字他沒寫過,未來人連鋼筆都少用了,哪里會用毛筆?
這就跟騎馬是一樣的,曾思齊會的知識他都仍保有,但需要身體力行的,就有待訓練了。
「何止丑,簡直不能看!你到底練過字沒有?」這比六歲孩童的字還不如,這家伙可是曾家嫡長孫,讀書寫字是基本的課業,怎會將字寫得丑成這樣?
要不是自己前生為了替二姊牽線與曾家聯姻,曾費心的帶二姊見過這小子,確認這張臉是曾思齊無誤,否則她真懷疑這人只是頂著曾思齊俊俏的面皮,其實骨子里住的是另一個人——一個比曾思齊還沒用的廢人。
他滿臉通紅。「練過……只是沒練好。」想不出借口,他只得這麼說。
「可你以前不是寫過書信給阮家二小姐?那字沒這麼丑的。」她見過他寫給二姊的信,內容是關于退婚的事,雖然字跡普通,但至少還能見人,哪像現在,這信送去曾家,曾家的祖母看了肯定先吐血,想借錢,那不是說笑嗎?
「這……我找人操刀的,咦?不過,你怎知我寫過信給阮家二小姐?」他隨便搪塞後,忽然想起他寫信給誰,她怎會知道?
「我……」這一問,讓她想起自己的身分,她是莫可兒,不再是阮玫禎,以後關于阮家的事自己不可再提,免得重生的事被發現。「算了,還是我來寫吧,你只要最後署名就好。」她無奈的說。
他臭著臉丟出毛筆,心想,這女人也不過是個采茶女,自小沒受過什麼教育,就不信真能寫得比他好。他冷笑著等著看她笑話,瞧她究竟能寫出什麼來。
可這一瞧,眼楮登時越睜越大,這還真是一手好字!
她的字娟秀中帶著剛勁,字跡十分好看,令他瞧直了眼。這真是她的字?要不是自己親眼所見,還真不相信!
「你練過?」
「嗯,是曾花了點時間練過。」她邊寫邊點頭。
「稍微練而已?」
「嗯,我自小學習力強,練過就不會差。」
「這怎麼可能?」
她放下筆,斜斜睨他一眼。「何必大驚小敝,你都能將字練成蚯蚓字形了,我會寫字,寫得還比你好,這有什麼不可能的?」
他一張臉紅得像是要滲出血來,這妻子樣樣比自己強,難道,老天真安排讓他到這來當小白臉的嗎?
他心涼了涼,丟人現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