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躺著氣息微弱、全身光果的男人,一旁的丫頭一手持著針,一手拿著書冊,持針的手抖顫著,略帶潮紅的臉蛋上滿是緊張,黑白分明的眼眸透著非試不可的決心。
這種束手無策等死的日子,她過不下去了!
「少爺,我會讓您撐到顏少爺回來的!」她低喃。
深吸一口氣,眼中見到的是一具成熟的男性軀體,她一驚,又閉上眼楮。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非禮……她不是有意要看的,是要救人,不是要侵犯少爺的!
再三說服自己後,她努力睜開帶著羞赧的雙眸,先將視線調向手中的書冊,書冊上繪有一具人體圖,其中點出幾個穴道,只要在這上頭扎針,就能讓人血脈受阻,減緩血流速度,同樣也能使毒血的流速放慢,不會這麼快侵蝕人體的五髒六腑。
她從沒為人扎過針,這是頭一回,而且還是昨夜才研究出來的法子,雖不知行不行得通,但她願意冒險一試,因為她再不想坐以待斃的看著少爺死在她懷中。
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斷要自己當瞧向那消瘦的男性軀體時不要臉紅,咽了咽唾液,然後循著書上的指示,對準他月復下的一處穴道,咬著牙一針刺了下去。原來不省人事的男人忽然不舒服的擰了眉,輕吟了一聲。「少爺?」她自己都受驚了。少爺會疼嗎?還是她根本沒刺中穴位?
可瞧著依然沒醒,俊臉蠟黃的人。沒人能幫她了,她得靠自己!
按著發熱的前額,數兒闔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多了更多專注,依著書再下一針、兩針,直到在他身上扎滿了十八針,才滿頭大汗的停下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對不割,但她盡力了。
「少爺,我盡力了,您也要盡力才行!」她伏在他身邊,哽咽的說。
但半個時辰過去,宋連祈不僅沒醒,嘴角還滲出黑血,讓數兒大驚失色。
「少爺!」她不住叫喚。她加重了他的病情了嗎?
就在她哭花了臉,慌亂懊悔的要拔出針來時,宋連祈總算悠然睜開了眼。「數兒。」
醒了!
「少爺!」謝天謝地!
「你……趴在我身上……做了什麼?」一醒來就看見她伏在他身上,而自己的身子……似乎是光溜溜的……
「我……」
「這……這是什麼?」他瞧見針了,也發現自己臉上身上不少處都扎著針。
「我……我在幫您針灸。書上說,這可以壓制您身上的毒血侵蝕內腑。」她急忙解釋。
「……你會針灸?」
她哭著搖頭。「不會……剛學的……」
「很好……我成了活體試驗?」
「您沒覺得身子比較好嗎?」
「……沒有,我……又想吐了!」
「少爺!」
這回宋連祈吐得更凶,而且月復痛如絞,但又過半個時辰後,原本蠟黃的臉居然開始有點血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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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少爺,您終于回來了。」一見到眼前的人,數兒驚喜萬分。
「對不起,為了找師父說的藥引,多花了些時間。」顏敏申風塵僕僕,顯然是兼程趕了不少路。
「別說這麼多,快瞧瞧少爺要緊。」她拉著他就火速往內堂去。
一進房,他立即探上好友的脈息。「雖然虛弱,但還有氣息。」他明顯的吁出氣來。
在來的路上他心急如焚,就怕自己回來遲了,這家伙會撐不住地斷氣,幸虧這小子命夠硬,挺住了。「咦?這是做什麼?」他這才瞧見好友竟光著身子,身上扎滿了針。
「這是……這是我施的針。」
「你扎的針?」訝異之余,顏敏申迅速仔細檢查起宋連祈身上被扎針的穴位。
「我扎了這些針後,少爺雖然持續昏睡,但氣色沒那麼糟了,所以……所以我就繼續給他扎針。」她心虛的解釋,就怕死馬當活馬醫的結果反而害了少爺。
「你想抑制毒血的流速是嗎?」他跟師父也學了幾年的醫,對于針灸也有幾分研究。
「嗯嗯。」顏少爺真厲害,居然看出來,那表示她沒弄擰了?
「老實說,你扎的針十處有八處沒刺中穴位。」他皺著眉。
「啊!」她倏地變了瞼。「那不是害了少爺嗎?」她急得又要掉淚。
「也沒有。也許是天意,這小于命不該絕,幾處重要的穴位居然讓你精準的扎中了,你陰錯陽差的讓毒血逆流,集中在他月復部,沒有擴散到四肢百骸去,這才能讓他撐到今天沒斷氣。」這丫頭不僅是這小子的將星,還是他的福星吧?!不可思議又糊里糊涂的,竟救了他一命。
「那少爺還有救吧?」數兒喜出望外,自己雖沒做對,但也做巧了。
「這是我依著師父的指示四處尋來的解毒藥劑,十分珍貴,這里一共七包,只要用完這七包藥劑再配合泡澡逼毒,他很快就能解去身上的劇毒恢復元氣的。」他一面解釋一面先解開一包藥劑,倒入宋連祈的口中,接著扶起他,在他背後灌入真氣,加速解毒劑的運行速度。
半個時辰後,宋連祈的五孔冒出了黑氣,尤其月復部的地方原本鼓脹著毒氣,已經開始發熱,微微消下。
再一會後,顏敏申抹著汗。「你去燒水吧。」他吩咐。
「是。」數兒不敢遲疑多問,片刻就燒來了熱水。
「讓他泡個半時辰逼毒,這之後的六包藥,每日服一包,服用完就讓他泡澡,這對他早日解毒有幫助的。」他幫她將好友放進熱水桶里,解釋說。
數兒感激的猛點頭。「是。」
「那剩下的就交給你了,這小子再過一會就會醒,我離開多日,家中還有事,就不再多留了。」他起身要走。
「謝謝您了,顏少爺。」少爺沒錯信顏少爺,顏少爺真的救了他!心中不安的巨石放下後,數兒忍不住喜極而泣。
「別哭了,你家少爺不是救回來了?」
「所以我才要哭,您真是少爺最好的朋友。」她嗚嗚咽咽,就是感激。
顏敏申不住微笑。這丫頭真忠心啊。「我真怨嘆,怎麼沒有這小子的好運,也有這麼個將星兼福星的丫頭在身邊?!」他含笑,正想伸手模模她的頭——
「那丫頭是我的,你別垂涎!」昏迷的人醒了,一臉發惱的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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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擄我來……想做什麼?」數兒驚恐的望著眼前的四個人。
這四人正是宋美華母子三人外加他們的爪牙霞姊,幾個人一臉惡意,似乎等著要將她拆骨剝皮。
「有些事情想問問你,所以要霞姊把你‘請’來了。」王競曉首先冷笑。
「競曉少爺想問什麼?」數兒害怕得倒退了好幾步,直頂到了牆壁才停住。
「咱們想問你,你家少爺最近可好?」
「很好啊,吃得好睡得好,你們問這些做什麼?」他們果然是要探听少爺的狀況。
一听,王競曉立即咬牙切齒起來。「是嗎?」
「難道你們希望少爺不好嗎?」她忍住恐懼,若無其事的反問。
「當然不是,咱們只是關心他,伯他病了不肯說,萬一延誤病情就不好了。」宋美華矯情的澄清。
她更是做出一臉狐疑狀。「病?少爺好端端生什麼病?」
「他真的沒生病?」不可能,賣毒的人說過,這毒一定致死,只是時間會拖得比較長罷了,這正是他們選用這種毒的原因,可不能讓這小子死得太倉卒明顯,被人發現是被毒死的,否則謀財害命的罪是死罪,屆時他們也沒命享用那小子撇下的遺產了。
「沒有!」她一口咬定。
「哼,臭丫頭,你敢說謊看我怎麼修理你!」王競珊怒氣沖沖的威脅。
「這丫頭討打才會說實話,小姐一聲令下我就立刻動手!」霞姊惡狠的獰笑。
「我沒有說謊,少爺真的好好的,我為什麼要說謊?還有,你們為什麼會覺得少爺病了?難道你們會神算,知道他什麼時候該病了?」這些人真的太過份,謀財書命還敢肆無忌憚的擄人!她對這些人不再戚到害怕,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憤怒。這些人不是人,實在可惡!
「你這刁嘴的丫頭,說這什麼話?!」霞姊狐假虎威,揚手就要摑她,但想起那日自掌嘴巴的慘狀,咽了口水,改握了拳,忍著沒敢打下去。
「霞姊,你怕什麼?這賤丫頭以為爬上了宋連祈的床,就可以不將主子放在眼里,你動手挫挫她的銳氣,正好教她知道主子與奴才的差別,讓她休想爬到主子頭上去!」王競珊憤怒的指使。
最好能劃破這丫頭的狐媚瞼蛋,自從這丫頭被宋連祈當成千金小姐來養後,自己就不斷被人拿來與她比較,比臉蛋,比氣質,還比才情,問題是這丫頭哪配與她相提並論?
「夠了,要修理這丫頭還不容易,但這會最重要的是問出咱們想知道的事!」宋美華哪不知女兒的心思,但辦正事要緊。
「我不懂要說什麼實話,倘若說少爺有病這就是實話嗎?」數兒故意蹙眉。
「沒錯!」王競曉月兌口而出。
「什麼?!」他敢承認?
「呃……競曉的意思是,連祈始終沒出過房門,這不是生病了是什麼?」宋美華馬上替兒子圓話。
「你們又不是沒到房里見到他精神的模樣,少爺他……好得很。」想起那日,數兒又紅了臉頰。
少爺那日的表現,想必讓大伙都誤以為她是一個放蕩的丫頭,勾引得主子成了昏君,從此不早朝,只肯與她在房里廝混。
「你還有臉皮提這件事,簡直不知廉恥到極點了嘛!謗本就是一個賤丫頭!」王競珊忍不住又開罵。
他們留意過了,這丫頭真的日夜都待在宋連祈房里,極少喚人,房里最常傳出的就是戲水聲,她天天提熱水與主子泡澡,兩人可真享受,還真不知羞!
「少爺疼我,為什麼不敢提?!」盡避臉已經紅得不像話,數兒還是挺著胸說。
「好你個丫頭,敢對小姐這麼說話,你真的不怕死?!」霞姊怒聲威脅。
「你們最好趕快放我走,少爺一定在找我了,找不到我,可要發睥氣的。」她裝出得寵丫頭的傲氣嘴臉,讓他們不敢欺負她。
「哼,要走可以,你得給我交代清楚,這幾天宋連祈那小子除了跟你苟且外,還做了哪些事?」王競曉惡狠狠的說。既然她堅持那小子沒病沒痛,那他們就得轉而注意他是否在計謀什麼要對付他們。
「就看帳啊……」
「看帳?有看出什麼嗎?」他顯得有些緊張。
數兒睨了他一眼。「我怎麼會知道,這事要問少爺。」
「哼,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那小子將多數的帳務交由你處理,只有你能接近他的身邊,你不知道誰知道?!」
自從上回她清楚的算出他們這幾年來私吞的款項,她這天賦異稟的算數能力就驚得他們警惕上心,因此宋連祈足不出戶的這陣子,他們甚至懷疑那小子所批的所有公文都是出自這丫頭之手。
「知道我也不會說。」她不會背叛主子的!
「你真的以為咱們怕了連祈,所以不敢動你?咱們真要狠起來,打死一兩個丫頭在這大宅子也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事!」
「你們想動私刑?」數兒驚恐的瞪大眼楮。
「有何不可?」
「你們敢?!少爺不會允的!」
「他這麼寶貝你當然不會允,但咱們也不是怕事的人,動了你自然是要告訴他咱們不好惹,倘若他想要心機趕我們走,咱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再不行,他們還有最後一步棋,若拿出來,宋連祈絕對會乖乖听話的!
她暗自心驚。「你們真要對我動刑?」
王競曉邪邪笑開。「如果你始終嘴硬不說,就算我舍不得也沒辦法了,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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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兒。」一睜眼就瞧見那丫頭坐在榻前,讓宋連祈不自覺揚起了嘴角。
她對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少爺,您醒了。」
「什麼時辰了?」
「過晌午了。」她綻出一朵溫暖的微笑。
「嗯。」
「您……餓了嗎?」
「不餓。」他似乎見到她輕吁了一下。「天氣很熱嗎?」瞧見她頭發微濕,面有薄汗,他有些奇怪的問。
「呃……有一點。」數兒拭了拭臉上的汗。「也可能是刺繡刺得太專心了,所以感到悶熱。」
「是嗎?」
「應該是……」見她為了照顧他瘦了不少,他關心的問︰「嗯,你用過午膳了嗎?」
「用過了。少爺,您好多了嗎?」她仔細的詢問。
「敏申帶回的解藥讓我不再吐血,只是不斷盜汗之外還依然感到疲憊,但相信再休息個幾日就能恢復,身上的毒也藉著排汗全部清除了。」
「那就好。」她喜極,也安心了。
「這陣子你也累壞了,我已逐漸恢復,不再有危險了,你休息去吧!」他心疼的吩咐。
數兒微笑著點頭。「好,等您入睡,我就休息去。」
「嗯……」一場毒發耗盡他的元神,體力真的不濟,不到一刻,宋連祈便又闔上眼。
可等他再次睜眼,第一個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張臉,依舊坐在他的榻前,姿勢跟幾個時辰他醒來前一樣,一見他醒了就先露齒一笑。
「你沒去歇息?」
「有啊,晌午時您一闔眼我就跟著回房睡了幾個時辰,直到剛剛才醒來,過來瞧瞧您。」
「是嗎?」這回他瞧見她笑容有些僵直,而且也注意到她身上的衣物沒換過,似乎從昨天穿到現在。這丫頭喜愛干淨,很少隔夜不沐浴換衣的?
「少爺,您一定餓了,這是參湯……不過有點涼了,但還是很好喝,您喝幾口吧。」
看見她手上端著一碗湯,那湯像端很久了,完全沒有熱氣,他益發覺得古怪。「嗯,好。」微微起身接過那碗湯,可這過程她不像平常一樣來扶他,就只是端坐榻旁沒動。
喝了口參湯,因為涼了所以有點腥口,他皺了眉。
數兒見狀,緊張的問︰「不好喝嗎?要我……重新熱一下嗎?」
「味道還好,不必再麻煩了。」他不想讓她辛苦的忙來忙去。
可這話一落,他便察覺到她又細微的吐了一口氣,眉一蹙,他不動聲色的喝完湯,將豌遞還給她。
「您還要些別的嗎?」她緊張的再問。
「不用了。」他眸光未移的審視著她,覺得她有點不對勁。
「那……這是顏少爺交代您要服了的最後一包藥,只要將這包藥吃了,就完成所有解毒程序了。」
數兒將藥交給他,在他床頭不知何時早就放置了一杯水。
「不過……少爺,真對不住,顏少爺交代用完藥最好能接著泡澡,將所有毒藉著熱水逼出體外,但是今天我實在……有點懶,不想到廚房燒熱水,您這回先不要泡澡……明早,等明早一起來我再提水燒熱,讓您泡澡逼毒好嗎?」她一臉歉意。
亮墨的雙眸益發緊盯著她。「沒關系,其實我身上的毒逼得差不多了,不泡澡也沒關系。」
「嗯……對不起了少爺,我真是個懶丫頭!」她吐了舌頭,很是歉疚。
「你不是懶,只是太疲累了。」
「……少爺,還是快服藥,再歇息一會吧。」她催促。
宋連祈將藥粉拌著水一口吞下肚,藥很苦,但數兒並沒有像平常一樣拿糖塞進他口里,還是杵著不動。
「少爺,再睡會吧。」她依然笑得平常。
「好……」服藥後,他通常很快就會入睡,須臾後就闔眼了。
到了半夜,他房里的燈還亮著,也許白天睡太多,讓宋連祈在夜里便醒來,睜眼就見數兒還是坐在榻前,只是頭垂了下來,坐著睡著了,而那一身已經發皺的衣裳還是沒換下來。
他正想開口喚她回房睡得舒服些,她自己便先動了一下,雙眉擰了擰,雙腳似乎很不舒服的踢了一下,可這一踢,卻讓她倏然張開眼。
「好痛!」她低呼。
好痛?哪里痛?正想開口問,卻見她突然扶著椅子跪了下來,他吃了一驚。
她在做什麼?
就見她仿彿在忍著什麼劇痛一般,咬著唇,蹙緊了眉心,開始雙手趴地,接著他雙目大瞠,因為他、他居然看見她用爬的爬到圓桌前為自己倒水,而那動作竟讓她汗流浹背,痛苦難當?!
注意到她喝完水後,又倒了杯水,吃力的再爬回他的榻邊,將水放置在床頭,預備他一醒來就有水喝,接著喘息不已的又爬回桌前,將廚房送來那些有毒的食物全用布給包起來丟到一旁,然後再爬到矮櫃前拉出抽屜,里頭有些早先前他沒吃完隨手丟進去的牛肉干,一口一口艱難的吃著幾乎要咬不動的肉干。
他震驚的看著她的行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她腳怎麼了?!
「數兒!」
數兒嚇了一跳,手中的肉干登時掉了一地,驚愕的回頭,就瞧見自家少爺居然是醒的。
那他看見了嗎?
「你在做什麼?」他沉聲問。
「我……我肚子餓了,正在偷吃您藏起來的肉干。」
「那不是我藏起來的,是懶得丟掉的,你若肚子餓,到廚房去找‘干淨’的東西吃吧,別吃那個了。」
「呃……吃了兩口肉干,我已經不餓了,不用到廚房。」她趕緊收拾起地上的肉干,塞回抽屜里。
「喔?那就算了,你過來幫我捶捶背,躺久了腰酸。」他要求。
數兒坐在地上,驚恐的看著他。「我……」
他沉眉。「怎麼了?坐在地上做什麼,怎麼不過來?」
「少爺,地上舒服,我想坐一會,晚一點等您入睡我再過去幫您捏捏。」她慌慌張張的回答。
「我睡不著了,你還是過來扶我坐起身吧!」宋連祈直勾勾的注視著她的所有表情。
只見她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笨拙的找著借口,「少爺,您……還是自己坐起來吧,我不想過去……」
「不想?你這丫頭真的累過頭了,連動都不想動?!」他目光如炬。
「對不起……」怎麼辦,少爺一定覺得她懶得過頭,發火了!
「過來。」
「少爺……」
「我叫你過來!」
在他益發冷冽的語調中,數兒驚得雙頰青白,卻動彈不得。
見她還是不動,他眉頭一蹙,大喝,「你這丫頭,連我都叫不動了嗎?!」
「不是的!」她驚慌的猛搖頭。
「不是就給我過來,還是你要我親自過去帶你過來?!」他下了最後通牒。
「不要,您不可以下榻,我……我過去就是了……」不敢再違逆,數兒屏住呼吸,五指緊緊抓著發皺的衣擺,閉上眼,用力站了起來。
宋連祈一臉寒霜的看著她舉步維艱的靠近他,額上的汗如珍珠般落下,但她臉上依舊努力維持著粉飾太平的僵笑,這模樣讓他的表情越來越陰沉。
「夠了!別再走任何一步!」在她走了三步後,他忽然大吼。
「少爺?」
「別動了!」他厲聲命令。她愕然僵硬的呆立原地。「你最好老實說,你的腳是怎麼一回事?!」他怒問,神情嚴峻不已。
「腳、腳?我的腳沒事啊,好得很,您怎麼會這麼問?」她干笑兩聲,還故作不解。
「你當我是瞎子嗎?」一股無明怒火頓時燃燒著他。這丫頭竟然還想睜眼說瞎話?!
「少爺……」瞞不住了嗎?她心驚的低下頭。
宋連祈直接問︰「怎麼傷的?」
「跌傷的。」他眼一眯。
「什麼時候跌傷的?」
「昨晚……」她回避他的目光。
「為什麼不說?」
「小傷……不想您擔心……」
「小傷?小傷會讓你寸步難行,痛得得用爬的去倒水?」
少爺果然瞧見了。「傷不重……但還是會痛,所以……」她想著該怎麼說。
「讓我看看你的傷。」他沉聲命令。
數兒立即慌張的搖頭。「啊!不必了,腳傷有什麼好看的,我上了藥,明天就會好了。」
「你是要自己將傷給我看,還是我過去親自看個仔細?」
「您——」
「嗯?!」他神情懾人,已然在爆發邊緣。
「好,您別生氣,我這就月兌了鞋讓您看。」可不能讓虛弱的少爺下床啊!她心急的要阻止他,可這一移動,著火似的雙腳登時痛徹心肺的讓她摔跌在地。
「數兒!」宋連祈大驚失色。
「我沒事,我沒事,您別下榻!」數兒不顧自己的劇痛,立即說。
他青筋浮現,「真的沒事?」真痛恨自己此時這副虛弱無用的身體,竟連下床扶她的能力也沒有!
「嗯,真的沒事。」明明已經痛得扭曲了臉龐,她還是嘴硬的回著。
「快,快讓我看你的腳傷!」他焦急的催促。到底是什麼樣的傷勢讓她舉步維艱、痛得汗如雨下?
「是……」她百般遲疑著,但見主子焦怒的神色,想違逆是不可能能,只好嘆了一聲,乖乖月兌下鞋子,露出那雙被用刑過後,完全腫脹變形、慘不忍睹的雙足。
宋連祈見了,霎時呆若木雞。「這怎麼弄的?」他錯愕的問。
「跌傷。」她再說一次。
「跌傷?」他倏地眯起了眼,眼中掀起滔天怒火。「好個跌傷,我倒沒見過跌傷上會讓腳底板起了一個又一個的燙傷水泡,也沒瞧過跌傷會讓五只腳趾的指甲全部瘀青!說,你給我說這是誰折磨的?是誰敢這麼做的?!」他簡直怒不可遏了。
面對他驚人的怒氣,數兒撫著心跳紊亂的胸,答不出話來。
宋連祈突然陰惻惻的一笑。「其實不用說,我也該猜得出是誰所為,是姑媽他們對吧?她們抓你去拷問,問不出個所以然就對你動刑,他們竟敢?!」
「少爺……」這時委屈哪還藏得住,數兒眼眶一紅,淚水就潸潸而下了。
心如刀割的疼痛感,立時刺激著他。「你這笨丫頭,受了委屈為什麼不說?」
「您正虛著……我不能教您擔心——少爺,您不可以下榻!」她愕然驚見他瞼風暴的拉開被子走下床,每一步都走得氣喘吁吁,直走到她的面前,不由分說的一把抱住她。
「你讓我食言了,我說過不會再讓你受傷的!」抱著她,他痛心的低吼,「傻瓜,你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也是我最為珍貴的傻瓜,我的傻瓜!」他好想將她揉進骨子里,不再讓人有機會傷她半分。
「少爺?」數兒驚愕的發覺臉頰一片濕濡。
少爺哭了,因為她而哭了?她的心有一處……陷落了。
自這一刻起,總覺得,她跟少爺好像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