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燕國人頑強,臣等建議,應該先將他們的太子丹擒來殺了,滅了他們的士氣,之後要拿下燕國就不是難事。」朝堂之上,數百大臣排列,大臣手執筍板上前進言。
「嗯……」贏政只高坐台上,听著,卻面無表情,無多大反應。
「大王,這兼並六國之事固然重要,但臣認為您的王後人選一直懸而未定,後宮無人為大王分憂解勞,也是國家隱憂,此事不能再拖,大王是否該早日立後了?」廷尉李斯見主子今日對國事的議題似乎不甚戚興趣,于是轉個事提。
政這才瞥了他一眼,接著抿嘴勾笑。「去,要人召來曲奴兒。」他忽然大聲對著身旁的常貴說。
咦?朝堂之上,正在議事,召來曲奴兒做什麼?雖不解,常貴還是不敢稍有遲疑,立即要人去急召曲奴兒入殿。
等候召人的這段時問,眾人也在私下議論著,這曲奴兒是誰,沒有一個人不知道的,那回踩踏龍袍卻死里逃生的事不說,日前才又爆出大王為了他親赴刑場救人之事,這事在朝野鬧得沸沸揚揚,眾人幾乎已認定大王真戀上一個合人了。
這雖不成體統,但後宮之中多得是骯髒荒誕之事,只要不明著來,私底下大王要如何荒婬一個闖人,他們也無置喙的余地,只是這會正在商議國家大事,大王突然召他上殿做什麼?
而且瞧大王此刻的模樣,闔著雙目,半倚龍座,好整以暇的在等人,這意思莫非是這奴才沒到以前,朝堂就休會了?
「大王,曲奴兒到了。」當大伙正在好奇時,常貴來報。
贏政這才睜眼。「人呢?」他沒見到人。
「呃……在殿外候著。」朝堂之上,莊重無比,一般奴才若無當班,不準靠近。
「在外頭做什麼?寡人要她進來!」他不悅的怒斥。
「是。」常貴又趕緊出殿將人直接領進殿堂之上。
曲奴兒這才在眾目睽睽之下踏著步來到高台下。「大王,您召奴才來有何吩咐?」
「上來。」
「呃?」她訝異的抬首,瞧了高台上的人一眼。
眾人也十足吃驚。這高台之上除了幾名近侍,少有人能上得了,而大王竟要她上高台?
「還發什麼呆呢,快上來啊!」他含笑催促。
這一笑,曲奴兒立即懊惱地漲紅了臉,根本不敢去想象這會大臣們是怎麼看她的。這暴君是故意的!
「上來吧,難道要寡人下台去接妳?」他笑睨。
這下她連耳根子都紅了,偷偷瞪了他一眼,才抿了唇,還是听從王令的步上台。
見她心不甘情不願的終于乖乖站立在他跟前,贏政龍心大悅,表情更寵。
「來,坐下吧。」他拍了拍身旁的位子。
聞言,曲奴兒終于忍不住瞪大了眼楮,下頭的人更是訝然不已。
龍座耶,至高無上之位,除了君王以外,誰能就坐?可大王竟要一個奴才與他同坐,這簡直、這簡直離譜至極,大王寵一個奴才未免寵過頭了!
不過這奴才要是有點分寸,應該會拒絕,否則就真的不識體統了!
「奴才……不敢坐,請大王收回命令。」她毫不遲疑的拒絕了。
眾人這才輕吁一氣。算這奴才還懂規矩!
「寡人要妳坐,妳就坐,難道是怕台下大臣們會議論不成?眾卿家,你們會嗎?」一贏政竟問向台下眾人。
大王暴虐,這時誰敢提出異議啊,又不是找死!「怎……怎會,大王愛惜一個奴才,想怎麼做天經地義,臣下們欣喜接受,何來異議。」李斯涎著臉代表眾人說。
「嗯,說的好。曲奴兒,瞧,眾人都這麼說了,妳就坐上來吧。」他的聲音還是一勁的輕柔。
這男人是故意讓她難堪的,此時此刻,眾目之下,她怎可能違逆他?只得咬牙乖乖坐下,只是這一坐,一贏政的舉動更驚人了,竟然整個身子就斜斜地靠到她身上去,頭還枕上她單薄的肩上,曲奴兒當場僵如石頭,台下更是人人瞧凸了眼,眼珠子差點沒有爆跳出來。
這算什麼?正式昭示戀情?
眾人心中雖然不以為然,卻又無人敢公然提出微詞。大王極其剛愎無道,質疑他的行為失當無疑是找死。
「李斯,繼續說吧,後宮如何?」頭枕在她的肩上,贏政神情愉悅,語調輕噸。
李斯立即上前一步,「國不可無母,臣等請求大王早日立後。」
「喔?」他沒有立即響應,只是睨向身旁的人兒,示意要她用小手輕揉他的太陽穴,見她轉過首,對他的要求置之不理,他眼一瞇。「曲奴兒,妳說說,對寡人立後這事有什麼看法?」
「奴才……不敢有看法。」突來的問話讓她一驚,要她坐上龍座已經夠驚世駭俗了,竟還要她議論他的後宮,這教她漲紅了臉,差點連一句話也答不上。
「不敢是嗎?倘若寡人給妳膽子,要妳放膽說呢?」他有意要她在眾臣之上坐立難安。
「奴才……天生就沒生膽子,大王別要讓奴才出丑了。」氣惱這男人的惡意,她氣得捏緊了拳頭。
「是嗎?那寡人就不為難妳了。」扯出笑痕,他一手緊扼上她緊握的手掌,讓她吃痛地想抽回,他卻握得更牢。「後宮的女人來自各國,個個野心勃勃,哪一個不是想圖我秦國的江山?寡人見了就厭煩,沒有一個有資格母儀天下,讓寡人賜封為後的!」他口氣轉暴,轉頭朝著台下的李斯說。
「大王若不喜歡後宮的女人,臣等可以另外為您物色國內的賢良女子入宮。」台下人只見兩個「男人」親昵偎靠,並不知台上正醞釀著風暴,李斯低著首繼續又說。
「賢良女子?哼,這世上有這種女人嗎?」贏政嗤之以鼻。
發現曲奴兒更進一步大膽地抽肩,似乎連肩膀也不讓他靠了,他怒笑哼聲。
「不自在是嗎?是妳非要當個奴才不可的,如今這種場面是妳自找的。」他在她耳畔輕聲惡笑。
曲奴兒頓時愕住,想起他的話——
毖人只是順了妳的意,讓妳繼續留在這宮袒當個賤奴,只是這身份是妳自己要的,希望日後妳可不要後悔才好……
他原來是這個意思!可惡!
他要她當個奴才比當個女人更難堪,他從沒想過放過她,這暴君……氣死她了!
她氣得身子顫抖,一贏政人黏貼著她的肩頭,感受到她的微顫後,嘴角不住貝笑。
「大王,盡避您瞧不上天下女子,但這王後之位難道就任其懸空著嗎?」台下李斯再問。
「當然不。」他只說了三個字,視線就牢牢地膠在身旁的艷色奴才身上。
眾人見狀,當下大驚,從古至今可是從無閱人被立為王後的,大王可不要真迷失了心智,做出這極丑于天下的決定來才好啊!
可瞧那視線,除了蠻暴以外,專注的神情又是前所未有……
群臣頓時慌成了一團。
「敵稟大王,奴才得到消息,那燕國太子丹派來刺客,要刺殺大王您啊!﹞趙一局伏地稟土口。
大王因為差點誤殺曲奴兒的關系冷落他好久了,現下他就靠這消息重新得回大王的信任。一雙眼小心的往上瞄,他瞄見龍榻上的大王顱首正枕在一個人的腿上,這雙腿不是任何一個女人的腿,而是一個閱人的腿。
就見大王悠然閉目的听著他的稟報,一只手還懶洋洋的把玩著閱人的白衫系帶,隔著衣服卻好像在踫觸闊人的身體,充滿了撩撥的味道,惹得那閱人坐立難安,頻頻蹙眉,幾次悄悄的要扯回系帶,可大王龍目輕瞥,又教那閱人酷紅耳根的松了手,這分明是情人在調情嘛!
贏政冷笑一陣。「那太子丹打算用什麼法子刺殺寡人呢?」他沒放在、心上,各國都想殺他,這事已不新鮮了。
「這……奴才還沒探出。」他冒汗。
「那還不去探!」一贏政臉龐嚴厲起來,身子一坐起,身旁的曲奴兒就想退下,他轉頭又是一瞪,她只好又乖乖留下,繼續坐在他身邊,等著他隨時像作戲般的眷顧。
這些日子以來,他老喜歡在眾目睽睽下將她召到跟前,然後對她做些極盡曖昧荒誕的舉動,不是當著眾人的面飲下她喝過的酒或食下她夾上的菜,就是喜歡枕在她的腿上與群臣商議國事,再要不然就將她喚到內殿,屏退所有宮人,與她獨處一夜。
這種種的惡行,都意在讓她無臉見人,現下人人全部在背後議論她,說她是大王的男寵,而大王似乎也喜歡听到這樣的話,更有意散播這樣的謠言。
她不懂,他為何不一刀殺了她算了,何必費心玩弄她,這讓她越來越戚到害怕,這秦宮真的不能再待了嗎?
「是是……是,奴才這就去查。」趙高被他犀利的眸子嚇得幾乎昏厥,勉強拖著發軟的雙腿爬離殿門。
「大王,趙公公的消息若是可靠,您真該要小心了。」她很少在他面前開口說些什麼,但這時卻忍不住說了,說完後,卻連自己都訝異為何還擔憂這人的安危,這人不只玩弄她,還殘暴于天下,就算真的有人想殺他,也是替天行道,她何必為他心急呢?
挑起眉峰,贏政似笑非笑的看她。「妳也會擔心寡人的安危?我以為這普天之下,妳是第一個希望寡人橫死的人。」
她擰了秀眉,想了一會。「奴才是秦國人,您是秦國的王,縱然霸道殘忍,但還是奴才的王,奴才不會直中心要您死的。」這是她所能想到會擔憂他的合理理由,但……她自己也不禁顰眉質疑,這真是唯一的理由嗎?在她心里,可戚覺到似乎有一處不知在何時正軟綿綿的塌陷當中……
贏政濃眉越挑越高。「霸道殘忍?妳倒是敢實話實說了。」听見她說沒想要他死,這話讓他心情難以理解的愉悅起來,但對于她的逾越,他還是蹙緊了眉頭。這女人越來越大膽了,不只身子不從,現在連言語上都敢頂撞了。
「大王殺戮太多自然夜不安枕,應該要多收斂心性,別再——」
「夠了,妳放肆過度了!」他驀地變臉。沒人可以說他殺戮太多,他的江山就是殺戮中得來的,沒什麼不對!
這女人自從發覺他夜夜難枕,只能听著她唱曲兒方得入睡後,就敢拿這事來激他。他面容一整,立時發怒。
「大王,忠言逆耳,听不听隨您了。」曲奴兒暗嘆。她本是沉默寡言之人,對他的作為雖然極度不認同,但也沒立場說什麼,只是越與他親近,就越忍不住想勸他一些事,起碼讓他安睡,讓自己無愧。
「妳說什麼?!」他重拍了下騰雲雕飾的梨木桌案。
「大王為何生氣?」她不怕死的再問。
「妳真想激怒寡人?!」一贏政臉色越來越難看。要是旁人,也許他已下令處以車裂之刑了,偏這女人他就是下不了手,所以才縱得她一再放肆。
「大王,奴才只意在提醒您,少殺孽,這會對您有幫助的——」
「什麼幫助?幫寡人積陰德嗎?甭了,寡人是天上真人,沒有人可以傷得了寡人!」
她深深望著他,深知他暴虐成性,多說多言也改變不了他,于是撇過頭,不再看他。
這舉動卻教一贏政更惱,他火爆的掀翻梨木長桌,踢翻黑漆龍紋座榻,恨恨的想著,哼,好個放肆的女人!
「你就是曲奴兒,大王的男寵?」梁山宮內,一名艷麗奪人的美婦,研究的啾著曲奴兒不放。
這美婦正是大王近一年來最寵的妃子,也是現今榮登王後之位呼聲最高之人,妍夫人。
「回娘娘,奴才是曲奴兒,但不是大王的男寵。」低著首,曲奴兒咬唇回說。
「你敢對娘娘我說謊?!」妍夫人皺眉。
原先她只當大王圖個新鮮,新鮮戚一過,便不會再對一個閱人有興趣,哪知近來大王似乎和這閱人愛得如膠似漆,甚至讓他公然坐在朝堂之上,與他相偎听政,這簡直荒誕至極,也讓她發覺不能再姑息,因而趁著深夜,大王該是入寢之際,秘密將人召來,打算好好瞧瞧這閱人究竟有何能耐。
這一瞧,只覺眼前這娉婷而立的小內侍果然生得狐媚動人,如妖精轉世!
「回娘娘,奴才是實話實說。」曲奴兒仍是垂首低斂,可瞧在妍夫人眼底,可就是仗勢傲慢了。
「實話實說?大王待你的態度,比此刻後宮的任何一個女人都要親昵,你敢說你與大王之間沒什麼啊」
「娘娘,倘若您今日召奴才來,是想逼奴才說出與大王之問有曖昧的話,奴才是萬不可能說出口的。」她著實無奈。那男人早知道不管她以何種身份留在宮里,他都有辦法讓她卷入女人的爭斗里,讓她不想進後宮也無法置身事外,他的心機就是這般陰損!
妍夫人一張美艷的臉龐倏地扭曲了起來。「果然是刁嘴奴才!」現今朝野,誰不知秦宮中有個「艷冠群芳」的合人,大王枕其腿,飲其水,愛不釋手,人人尖眼現實,對這閱人的態度立即是見風轉舵,趨炎附和起來,甚至擊掌贊喝大王覓得好情人,討得大王眉舒心開,對這闖人就寵得更加理所當然,無法無天了。
哼,眾所皆知,大王對收入後宮的六國佳一麗其實非常鄙視,痛恨她們叛國,拋棄亡國之辱而媚悅新主的行徑,因此通常只與她們床榻交歡,從不談情說愛,偶爾的風花雪月更是不可能。大王性格暴怒,眾佳麗也不敢持其龍須,過度獻媚,這才一議中宮之位懸虛這麼久,可上萬女人爭寵也就罷,如今還來個男寵搶她們的男人,這不是更教人切齒不甘嗎?
「娘娘息怒。」曲奴兒擰著眉,實在有苦難言,不知該怎麼應付妒火中燒的女人。
「哼,我沒生氣,更非嫉妒你,召你來是想請求大王將你提調到梁山宮來當差,你說好不好?」妍夫人態度一變,收斂起不可一世的姿態,竟和顏悅色的詢問起來。
曲奴兒略感驚訝。「娘娘要奴才到梁山宮當差?」
「沒錯。」
「這……」為什麼呢?妍夫人應該很討厭她才是,為何……
瞧見她疑惑的表情,妍夫人冷笑。「我雖鄙視你的身份,但你正得寵這是事實,我不會傻得與你作對,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再得寵畢竟是個閱人,無法給予大王傳承江山的子嗣,大王更不可能做出貽笑天下的事,讓一個闖人當王後,所以你的前程到此也就這麼著了,若有朝一日色衰,大王又喜新厭舊,你今日的這般極寵也將如過眼煙雲,曇花一現,什麼都不剩。」
靜靜听著她說的話,曲奴兒漸漸明白她的打算了。
「我就挑明了說,我想與你合作,你到我宮里來,那麼大王定會跟著你常到梁山,見你與我交好,定會對我的大方倍感憐惜,這麼一來,我也得大王恩寵,有朝一日哄得大王開心,將那王後之位送給了我,屆時我允諾你,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保你一生榮華富貴!」
這是將情敵放在身邊就近看管,還能憑借這合人的關系有機會多見到大王,只要大王多親近她,她便有機會攻下大王的心。
听完這心里早有數的話,曲奴兒只是默默靜立著,並不回答。
「如何?我可是提供了一個可以保你萬年富貴的法子,你可別不識好歹。」見她沒反應,妍夫人沉不住氣的追問。
「大王不會將奴才給娘娘的。」她終于用平板的語氣說。這位娘娘顯然還不夠了解大王,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的算盤,所以根本不會給她這個機會,而且她若耍了這心機,只會讓善猜忌的他從此將她打入冷宮,連一月一次的譴卷也要失去了。
「沒做你怎知大王會不準,莫非你不想跟我合作?!哼,你若不跟我合作,將來一個被棄絕的閱人決計不容于世間,下場絕對淒慘!」利誘不成,妍夫人索性語帶威脅。
曲奴兒連連嘆氣。她清楚的知曉一個男寵若失寵後,將如何受到世人鄙棄不齒,大王有心要讓她墜入萬劫不復之地,是在懲罰她的不從,她早就明白了。
「若娘娘執意要奴才向大王開口,奴才就這麼做,只是這後果,娘娘要自行承擔。」她無奈的警告。
「會有什麼後果?你盡避向大王提了就是!听不進去她的警告,妍夫人馬上說。
她的如意算盤不會有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