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餐廳里,客人都用完餐了,只剩下他們三人吃著飯。
自從那次台風過後,宋千容都會和他們同桌吃飯,少了她,除了不習慣外,更因為她整天沒有消息而感到坐立難安。
「很晚了。」好嬸抬頭看時鐘。嘆了口氣。
怡君在桌下踢了她一腳。誰不知道好嬸在嘆什麼?他們都怕宋千容會一去不回,就這麼消失了,卻沒人敢問,因為汪岳驥平板到不行的臉讓人問不出口。
他們寧可他像平常一樣生氣就大罵出來,這麼沈默安靜的他讓他們擔心又害怕。
汪岳驥像是沒听到,也感覺不到她們的小動作,只是維持不快不慢的速度把東西吃進肚子里。
「我吃飽了。」他站起,此時窗外射進一道車燈,有人把車開到了屋後的空地。
這麼晚了,已經不會有客人來,而且客人通常不會把車停在後面。汪岳驥眸中掠過一抹情緒,他走向後門,推門走出。
停在那兒的是一輛福斯金龜車,漂亮的綠色在門廊燈光的照耀下隱隱閃動。
車門一開,一雙穿著細跟綁帶高跟鞋的美腿踏出,優雅的足踝、縴合度的小腿,然後是因踏出車外而縮至膝上的短裙和誘人大腿。
一個穿著絲質襯衫和開衩窄裙的美女關上車門,款步走到車前,姿勢優美地靠坐引擎蓋看他。
隨後來到門口的好嬸和怡君看清來人後,兩人都瞠目結舌——她們從沒看過宋千容這樣打扮!
「進去。」汪岳驥下達清場的命令,望著她的眼一瞬也不瞬。
她已經微長的發修成了更時髦俐落的發型,耳上單邊的菱形大耳環襯出她的獨特氣質,向來不施脂粉的臉畫了他不知道是眼影還是腮紅還是全部都有的鬼東西,美得像電視上的名模從伸展台走下來一樣。
等到好嬸和怡君都進去了,他緩步走到她面前,停在一步之遙的地方,銳利的眼神直勾勾地鎖著她。
宋千容站起,縴手托在臀部上方,腕間手鏈上的小水鑽閃著亮光。「這才是我,宋千容,我覺得應該讓你看看你一直錯過的這一面。」
他從善如流,把剛剛打量過的地方又仔細看了一遍,視線在她開了兩顆扣子的領口和包裹住俏臀的合身窄裙停留得特別久。以往他這樣的注視總是會讓她雙頰羞紅︰但此時站在他面前的她。仍一派自信從容,像女王般地接受他的膜拜。
「如你所听到的,我介入人家的婚姻,要不是對方撤銷告訴,我現在已經被抓去關了。」她驕傲地挺直背脊,直視著他。「你呢?你有什麼話要說?」
汪岳驥抿了抿唇,臉上的表情讓人讀不出思緒。
當她這一身裝扮踏進莊園來,他就知道他無法擁有她了。過往的事他可以忘記,但真實存在的現實他卻無法視而不見,她不適合這里,這里只會讓她的美蒙塵,她必須離開才會發光發亮。
不願讓她看出他所受的傷,他只是又從頭到腳把她看了一圈。然後聳聳肩,不予置評。
宋千容勾唇一笑,那麼地美艷動人。「我想也是。」
她經過他身邊走進屋里,過了會兒,再出來時,拖著她當初帶來的那個行李箱。
那時和她顯得突兀不已的時南彩殼,如今卻和她該死地配!那才是她的世界,只不過是一時迷路的她,現在已找到回去的路。汪岳驥用盡所有的意志力,讓自己看起來一點也不在乎。
彎身將行李箱放進後座。她走到他面前,穿著高跟鞋的她仍須仰頭看他。
「不需要等花開,答案已經出來了。」她微微一笑,卻突然痛苦抿唇,維持完美的面具有了裂痕,她不斷地深呼吸,才終于又有了笑容。「我想,就這樣了。」
她深深地看著他,忍耐許久,還是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模他的臉。
「我愛你,但有時候說出這三個字,不代表一切問題都能迎而解。」她啞聲說著,指月復緩緩地從他的頰際劃下,倏然轉身上車。
他沒動,就這麼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車駛離。
即使已經出了莊園,後視鏡里的邢抹人影仍烙在她的心坎,宋千容一直把唇咬得死緊,踩著油門直往前開。
她要Eric載她回台北,然後她把自己打理得和以前一樣後,又開車回來。
她在期盼什麼呢?期盼他能說他不在乎?期盼他能說對她的愛足以戰勝一切?事實證明,現實生活中沒有這種夢幻,愛沒辦法解決一切![熱{書#吧%獨@家*制&作]
來的時候。是世界遺棄了她,但她還能找到立足之地。走的時候,她的世界卻是完全毀滅,完完全全地毀滅……
她再也承受不住,將車停在路旁,趴在方向盤上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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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莊園籠罩在一片低氣壓里。沒人聊天,沒人斗嘴,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汪岳驥非常體貼地選擇需要獨處的工作,他不希望因為他在場,害得大家的心也跟著懸在半空中。
「網路又不能不訂了啦,你給我過來看!」趙怡君一通氣急敗壞的電話打來,逼他放下移盆到一半的工作,趕到。DIY工坊去。
檢查了一陣後,發現是某個庫存連結出了問題,汪岳驥拿出系統光碟重新修正,一下子就弄好了。
「沒問題了。」他正想走,肩膀卻被一把按住。
「我受不了了!」向來不管閑事的趙怡君終于忍不住。「當過第三者又怎樣?她還是她啊!」
汪岳驥擰眉,考慮要直接把她撞倒然後站起,還是要充耳不聞讓她大唱獨角戲,但在他還來不及做出任何決定時,他已經听到自己的聲音……
「不是這個原因。」
他累了,傷沉在心里太痛,大家刻意的回避不談造成更關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所以當怡君毫不避諱踫直接提出時,反而讓他得到了解月兌,「騙鬼。」趙怡君立刻反駁回去。「你看到那個男人找來時,臉色難看得像是要當場把他碎尸萬段。」
「因為我那時候在氣頭上。」汪岳驥悶悶地吐出一口氣。「我相信她不是會去橫刀奪愛的人。」
當怒意都退去時,他想了很多,終于把一些未解的漏洞都補起來了。
她如果知道對方已婚,她也不會被傷得那麼重。就是因為不知情,就是因為全心信任,當發現所愛的人反而陷她成為罪人時,才會抱被打擊到把自己封閉了起來。
她不想去爭。只想放開,而對簿公堂這件事一定鬧得眾所皆知,把她逼得無路可走。她也是這段感情里的受害者,她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了,必要怎麼面對那些經過渲染的流言蜚語?
想到她受的苦,汪岳驥氣得握拳。唯一有錯的是那個男人。只揍一拳真的太便宜他了!
「那你干麼放她走啊?」趙怡君朝他背上用力巴下去。
「她待不住的,現在不走,遲早也會走。」與其淪落到不給對方留任何余地的丑惡爭執,倒不如趁著才剛開始,乾脆放手。
「誰說她待不住?她多愛這個莊園!」趙怡君憤怒地反駁。「刮台風時你不也看到了嗎?她弄得滿身是泥也沒嫌過髒,累得都站不住了也沒喊過要休息。她比我還吃苦耐勞!」
這些他都知道,但當她開始想要改變時,他明白了兩人之間的差距。他只想平淡,她卻要絢爛,她說的沒錯,愛真的沒辦法解決一切。
「我和她的理念不合。」如果問題的解決方式也能這樣一言以蔽之,那有多好?
趙怡君怔住,突然又爆出大吼……
「去你的屁理念啦,她不是愛錢,她只是希望讓莊園變得更好,你以為網頁上那些介紹沒有熱情弄得出來嗎?她做那些都是為了你!你!」說到生氣處,她不僅掄起拳頭捶他,連膝蓋都屈上來頂他。汪岳驥腦中剛閃過一個念頭,又被她的拳打腳踢打斷。
「喂、會痛!」不想跟女人打架,汪岳驥只能擋。「你本來不是很討厭她嗎?」
「後來喜歡不行啊?!」趙怡君打累了,氣呼呼地瞪著他。「你到底在怕什麼?她不是你以前那個嬌嬌女未婚妻,對她有點信心好不好?!」
怕?這個字如雷貫穿了他,剛剛一閃而過的念頭定住,混沌的腦中突然乍放光明——難道事情的癥結點全然在他?
他是不是矯枉過正了?他要平靜,但平靜有很多方式,並不是拒絕名利的接近就能維持,也並不是收益大增平靜就會消失。他可以和她取得二個平衡點,而不是堅持固守,只要她來配合他。
遭人舍棄造成了他自卑的情結,卻又膨脹成自大,只要她稍有反應,他就把過去的經驗直接套在她身上,擅自為她解讀。汪岳驥越想越是冷汗涔涔,她那一晚不是來示威,而是希望他能破除迷障留住她!
是他被蒙了眼,她不是任何人,她只是她!
「你去追她回來啦……」得不到回音的趙怡君哀嘆,講那麼久都是在對牛彈琴,她真的很想哭。
「怡君,你平常應該多管一點事的。」要是早點狠狠敲醒他,他也不會讓她傷心離開。
「什麼意思?」趙怡君一臉疑惑。
汪岳驥但笑不語,帶著一身輕松的心情起身離開。
他要好好去規劃他的求愛大作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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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宋千容拖著一身疲累的身體回到家,踢去高跟鞋,連走回房間的力氣都沒有,直接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解月兌了……她揉揉額角,吐了長長一口氣。
回到台北,她不敢再一個人關在家里,于是接受了Eric的邀約,和他一起到新的廣告公司。
上班前,Eric已經事先幫她消主產一事實上,他只是把真相說出,而不是任由謠言繼續渲染——事件中的男主角一直隱瞞他已婚的身份,連公司知情的主管為了留住這個客戶也幫忙隱瞞沒告訴她,人人口中狐狸精的她才是受害者。
必于他已婚的事,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無預警被揭發,當時她正偎在他身邊。這個打擊,讓她的受傷程度乘以無限次方,後來在出界傳開她誘拐有婦之夫的傷害那就更不用說了。
新公司的同事都很支持她,那是一個氣氛和樂的好地方。她以為她可以定下心,藉著工作重新振作,但每一天上班,她的腦袋空空如也,她連最老套的廣告手法都想不出來。
辦公室寬敞舒適,比她之前待過的公司都好上太多,但只要踏進公司,她就覺得被擠壓,一出公司,污濁悶熱的空氣和層層的高樓又讓她好難受,她像一株被移植到室內的花朵,日漸枯萎。
原來的她已經不在了,水泥叢林再也不適合她,她懷念那有著炙熱艷陽同時帶有涼爽微風的天氣,想觸模溫暖的泥上,想被花香蟲鳴圍繞——她好想回莊園……
撐到今天,她再也撐不下去,直接遞出辭呈。
知道此事的Eric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拍拍她的肩膀給予支持,因為他也不忍心再看她繼續憔悴下去,回來不到一個禮拜,她已經瘦了兩公斤。
她可以回去求他嗎?求他不要介意她的過往,讓她待在那個莊園里,她真的好想回去……她將臉埋進抱枕,長長地吐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