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室里,兩人持續對峙。
「出去!」她再度嚷道。
這個家伙竟然還敢找上門,還三番兩次地要雙方的父親撮合這樁「美事」!
而她那個「昏庸」的老爸竟然答應了!還說這種年頭要找到這麼出色的年輕人實在不簡單,要她好好考慮考慮!
他果然是因為她的附加價值才找上她的!這下不打自招了!只是她實在沒有辦法想像怎麼會有人的臉皮厚到這種地步。
「你就這麼薄情?不但那天以後就避不見面,連房子里的東西也叫別人去搬,男人甩掉女人都沒有這麼殘忍。」他持續笑著,像是隨時要把她抓進懷里那樣地笑著。
「對你這種人還需要仁慈嗎?」
「你的確不仁慈。」崔燁昕向前一步,漫不經心的態度像是在談天。「每次咬我的肩膀都咬得很用力,一點也不輕柔。」
她漲紅了臉。「閉嘴!」
「這沒什麼好害羞的,親愛的榕兒,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他又緩緩地向前邁進,將她逼到牆邊,習慣性地挑起她的頭發把玩。
她用力撥開他的手,想順便甩他一巴掌,卻沒有如願,手中的剪刀反而扎到她的手腕。
「嘶。」她縮回手。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他的語調很散漫,但拉住她的手的速度卻非常快,他將她雪白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嘖了兩聲。「流血了。」
然後,就在她不可思議地瞪視下,他緩緩舐過那小小的傷口,那意味很挑逗、很、很故意……很、惡、心!
「你做什麼?!」她怒吼道。
「止血啊。」
「放開我!」言幼榕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將他舌頭舌忝到的地方狠狠地擦過。
「你見外什麼呢?我們都快成為夫妻了。」他無奈地搖搖頭,將她的大驚小敝的反應視為害羞的表現。
「我是不可能嫁給你的。」她咬牙切齒地說著。「這是什麼年頭了,我父親要我嫁誰我就嫁啊?你作夢去吧。」
「說到作夢,我前幾天夢到我們生了三個女圭女圭呢,兩男一女,好可愛。這是個好預兆吧?」
言幼榕還來不及開口,和室的紙門就被拉開,一個小不點咚咚咚地跑了進來,端著不知道什麼東西,壓根沒有注意到兩個大人快要打架了,硬是擠進兩人之間,小手朝著言幼榕舉得高高的。
「二姊你看──」
「什麼東西?」言幼榕的臉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蹲了下來。「喔!這是你自己折的啊?好棒喔。」
「是四姊教我折的。」寧兒小小的臉蛋上盡是得意的甜笑。
「她可真閑啊,一點考生的樣子也沒有。」她叨叨念了下,將小娃兒抱起,一臉悠哉,似乎完全不在意有小電燈泡發光打擾。
「她是?」他背著雙手問著,不可察覺地稍往後退了些。
他不喜歡小孩,對于那種缺乏理智的小生物是敬而遠之,也從不覺得他們可愛過。
除非是他自己的小孩,否則要他抱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我女兒。」她回答得干脆。
「哦?我方才好像听到她叫你二姊,是我听錯了嗎?」
「她是我四年前生下的女兒,我剛上大學的時候過了一段荒唐的日子。我總是需要顧慮到前途的嘛,誰會希望娶一個帶著拖油瓶的女人呢?所以讓她叫我姊姊,好掩人耳目。」
「原來是這樣。」他微笑。「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當然會啊。」她瞧了瞧懷中那個以好奇的眼神望著崔燁昕的娃兒。「你不是想要小孩嗎?這里就有一個現成的,現在你的美夢達成三分之一了。」
「二姊,我要叫他葛格還是屬叔?」小娃兒開口問道。
「叫怪叔叔吧。」她笑看著崔燁昕,很樂意這樣教壞妹妹。
「子寧小姐。」管家伏在門邊像招財貓一樣招著手,一面輕聲喚著,想要把小娃兒帶離這個修羅戰場。
言幼榕將小娃兒放下,小娃兒一邊走向管家,一邊回頭對崔燁昕說道︰「不可以欺負二姊唷。」
「我怎麼會呢。」崔燁昕難得對小孩和氣。
「呃,對了。」管家牽著小娃兒,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瞄言幼榕,終于決定開口說︰「崔少爺,老爺問您願不願意留下來吃晚餐。」
「我當然願意了,幼榕在這里,我怎麼舍得離開,請替我謝謝伯父。」崔燁昕的態度好從容好得意。
「那太好了……噢,不是!」管家接收到言幼榕的瞪視,連忙改口。「還、還有一件事……」
「還有什麼事!」言幼榕噴火著問道。
「崔、崔少爺……」管家老淚心中滴,好想抱頭逃跑。他一邊挪動著步伐,一邊很快地開口,以免二小姐手上那把銳利的剪刀往自己這邊射過來。「您要在這里過夜嗎?」
「沒有空房!」言幼榕搶在他之前怒吼道。
「老、老爺說……崔少爺可以和二小姐睡……」管家的聲音越來越小,頭垂得低低的。
嗚……他一定會被二小姐殺掉的啦……
「睡陽台都行,我不到明天是不會離開的。」崔燁昕那張得意的臉笑得好燦爛好閃亮。
「那就好、那就好,再五分鐘開飯喔……」管家抓起一臉疑惑的小娃兒,拔腿就跑,決定往後三個月都要躲著二小姐。
「沈叔,我們為什麼要用跑的啊?」跑得好辛苦的小娃兒邊跑邊問。
「寧兒小姐我跟你說啊,你二姊這幾天心情超級不好的,我這個吃人頭路的不小心實在不行。」
「噢,好可憐喔,不過好好玩,對不對?」最近大家都是這麼跟她說的。
「是啊、是啊。」管家上一秒鐘還面露哀淒的臉,馬上轉為歡欣。「這可是未來的姑爺呢,全天下只有他能夠治你二姊了。」
超期待的啦。
***
言家的餐桌上,從來沒有出現過外人,今晚多了一個據說就是之前「拐」言幼榕出去同居的男人,全家上下都極為興奮。
「崔大哥,你有吃過我二姊煮的菜嗎?」
言初桐是最早進入狀況的一位,馬上把崔燁昕當作自己人,好奇地問著。
「當然有啊。」崔燁昕也極為上道,充分表現自己親和的一面,先瞥了一眼死繃著臉的言幼榕,然後轉向一雙雙對他發出「我想听八卦」訊息的眼楮。「我特別喜歡她煮的清炖牛肉面。」
「啊!二姊你不公平!你在家里從來不下廚的!」四妹言小梨仗著有三姊當共犯,也跟著哀嘆了起來。
嘩,她第一次覺得二姊的怒瞪一點也不可怕耶,反而好有趣。
還有這個看起來人好好的崔大哥,根本就不像二姊講得那樣恐怖嘛,這個人怎麼會被冠上閻羅王的稱號呢?
「幼榕手藝很好,但比起看她煮飯,我更喜歡看她插花。」崔燁昕向眾人分享著他個人喜好。
「哦?」言初桐看起來好興奮。「崔大哥你對池坊也有研究嗎?」
「不,我一竅不通,只是覺得插花的人很美,插的花也很美。」
「懂得欣賞就好了。」言家長子言少楓也適時地表達意見,一向不多話的他倒是很樂意加入這看似和樂融融的談話內容。
言幼榕冷著一張臉,始終不願意開口說話。連冷嘲熱諷都省了,更別提跟著大伙一起聊天了,她可沒有像崔燁昕那樣假仙!
他竟可以擺出這種很親民的模樣跟她的家人談天!就只是為了讓她的家人對他有好印象!真可怕!
他連平日跟崔燁晟說話都是很簡潔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健談了?
但……
她很不想承認的,可是听著他們這樣談天、笑著,她對他的厭惡竟然緩緩地減低了,被另一個感覺──思念所替代。
「崔大哥你來了真好,二姊又恢復活力了。」不怕死的言初桐瞥了一眼連瞪她都懶得瞪的言幼榕,笑著說道。
「就是啊,二姊搬回家以後變得好憂郁呢,你們真不應該吵架的。」言小梨附和道。
崔燁昕笑著望了眼言幼榕。「是這樣嗎?我覺得很慚愧。」
「二姊什麼也不肯說,就只會冷著一張臉到處嚇人。」
「她搬回家的這些日子,我也不好過啊。」崔燁昕的笑容淺淺的,給人哀傷的感覺。「我若不想她的話,就不會來這了。」
「幼榕個性比較強。」言老爺說話了。
「這我知道。」崔燁昕應著,在餐桌下握住言幼榕的手。
放開!
言幼榕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掙月兌,但他抓得很緊,像是不惜抓痛她那樣地抓著。她無法將手抽回,只能狠狠地瞪向他。
他的手因為她的不再反抗而稍稍松了些,但那傳達過來的怒氣仍是不減的──他憑什麼生氣!她才是受傷的那方耶!
她很不想承認的,但回到家、回到沒有他的地方,只是讓她更加確信自己是在意他的,不在意就不會生氣了。
她多希望自己能夠以一個冷笑對付這樣的情感!就如往常那樣的不在乎!
可偏偏她做不到,她能做的就只有想他、恨他、想他、恨他……
隨著思念的加重,她的怒氣便更加重。
她為什麼不能夠灑月兌些,為什麼她沒有辦法全然地討厭他?她知道,如果她夠氣他,就應該直接賞他一巴掌,然後將他推出門!
她把一切假裝得好像是逼不得已,但她很明白,那只是她此時坐在這里的一個借口。
這只手是她熟悉的……卻也是她討厭的!
她扭轉了一下手,往他的掌心用力一掐,果然讓他成功地放開她。
她挑釁地看向他,看向他唇角不悅地往上一勾,感到得意極了!
至少達到些許泄憤效果了!
***
「你的被子。」
言幼榕手一甩,將米白色的羽毛被往他身上扔。
一個晚上下來,崔燁昕完全得到言家上上下下的青睞──他的遠見和領導力早就讓父親贊許不已。
他適時表達出的「女人是生來疼愛的」的理論,更引起了溫和的言家老大的共鳴。
他以過來人的身分建議理科不是那麼好的言小梨,在選系的時候可以考慮選擇商學院的科系,還跟她分析討論了一陣子,讓言小梨對他產生了強烈的信任。
他還耐著性子陪寧兒玩,將她抱來抱去。
言初桐就不用說了,她一開始就打算將二姊包一包送給這個大帥哥,從最初就抱持著百分之百贊成的態度。
總之,除了言幼榕以外,全家都很喜歡這只披著羊皮的大惡狼,當然也極度歡迎讓他們兩人同房。
因此,避免有這種事情發生,她,言幼榕小姐自動自發去整理客房的床鋪,堅決反對讓這個大惡魔有機會和她同房!
「這麼暴力。」他將被子擱到床上,不在意地輕笑著。
不,他不是不在意。她太懂他了,雖然他還笑得出來,但那只是代表他的惡魔等級越來越高了,並非不在意她這種無禮的舉動。
噥,她還怕他生氣嗎?
言幼榕懶得理他,轉身就走,但預料中的,馬上被他抓了回去。
「不一起睡嗎?我想念你胸前的那兩顆痣。」他問著。
「你少下流了。」
他輕冷地笑了聲。「那麼,不坐下來跟我聊聊嗎?」
「聊什麼?我跟你沒有什麼好聊的。」言幼榕盯著他那看似已經極度不高興的眼楮,冷哼了一聲。
「聊聊……你的不告而別、聊你的離職、聊我們沒有見面的這整整一個月,我們有很多事情可以聊。」他的態度不再像稍早那樣的漫不經心,多了些隱怒。
「我沒有必要跟一個騙子多說什麼。」
「騙子?」他笑得有些猙獰。「你知道什麼叫做惡人先告狀嗎?隱瞞自己身分的人可不是我。」
「我們這是家規!不告訴你是理所當然的!」她理直氣壯地道。
「好個家規!」他咬牙低咒了聲,以極快的速度欺近她,雙手一抓地便將她按壓在牆上,惡狠狠地在她耳邊輕聲道︰
「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嗎?是當項協理無意間提起︰‘咦,你既然知道我的男朋友是那個言家的人,怎麼會不知道你的女朋友也是呢?’我是到那時候才知道的。而在這之前,我像個傻子一樣,不停地想著為什麼你突然生氣了、一直想著到底要怎麼找到你!」
這就是他發怒的原因。
首先,他因為她的莫名怒火而感到不悅。
他原以為是因為他以護衛的心態為她擋掉張璇那女人,讓她覺得他是個沙文主義崇尚者。
畢竟她是那麼地獨立自主、完全不需要別人。
然後是──
「隱瞞我你的身分是小事,可是你知道當我得知這件事情後的想法嗎?原本一直猜不透你生氣原因的我,一瞬間全都明白了──你認為我是因為你的附加價值才接近你、待你好,是吧?你竟然把我視為那種眼中除了利益以外什麼也看不到的人,你侮辱了我對你的真心!甚至還不願意開口了解一切,就這樣給我安了罪名!」
所以他找上門!抱著「我就是愛錢,你能拿我怎樣」的賭氣態度找上門,請言老爺答應他們的婚事,企圖氣壞她達到泄憤的目的。
言幼榕沒有說話,臉上有些熱燙,她覺得不甘心卻也有些理虧,不知道該高興他沒有欺騙她,還是要選擇不相信他的話。
「怎麼,你還不信是不是?」很快看穿她心思的崔燁昕惱怒地抓著她的肩膀,逼她直視他。「你還覺得我在扯謊騙你?」
「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冷冷地道,一向驕傲的她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應付這樣的場面。
「言幼榕!」他咬牙低吼,覺得自己下半輩子一定會被這女人忤逆死。
「是,就算我冤枉你又怎樣?」她踮起腳尖跟他勢均力做些,開始反擊──
「你能將這些都怪到我身上嗎?怪我不相信你嗎?你告訴我要怎麼相信?你難道不覺得我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莫名其妙嗎?你明明就對我這種驕傲自大、難以駕馭的女人一點興趣也沒有,卻要來招惹我!我試著不要去想那麼多,不要去想那麼多的‘理由’,跟著感覺走就好,可是搞到最後我還是什麼都不知道!連本來確定的事情也都不知道了!」
「好,你想‘知道’是不是?」他吼道,說著捧起她的臉蛋,低首狂猛地以吻抵住她來不及反抗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