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天中午,衛溟海果然依約來到東野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東野雪早就已經換好一套端莊的套裝在門口等他。
衛溟海接她上車,瞥了一眼東野雪凝重、一臉慷慨就義,像是即將執行死刑的犯人,心里也十分好奇她突然轉變態度的原因。
距離參加宴會的時間還早,于是衛溟海吩咐司機先把車子開到稻川會一間位于山上幽靜的咖啡廳,打算先弄清楚她一改昨日強勢作風的原因。
一路上東野雪神經都繃得很緊,沿途美麗的風景非但沒心情欣賞,就連司機下車為她開門了,她都沒有感覺。
「下車了,東野小姐。」
直到旁邊的衛溟海俯身在她耳邊戲謔的低語,東野雪才猛然回過神。
「啊!」她漲紅臉,很快地下了車。這才發現車子停在她從沒到過的半山腰,風景壯麗、空氣清新,還有一間看起來很別致的咖啡屋。
「距離宴會還有一點時間,先來這里喝杯咖啡吧!」衛溟海好心地解釋。
「不用了,我不想喝。」
「你確定?你這一路上緊繃得像是要斷掉似的,你確定和我一起到宴會上不會突然昏倒嗎?」衛溟海似笑非笑。「放心,只是一杯咖啡,我不會在這里把你殺掉滅口的。」
東野雪瞪了他一眼,卻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
現在自己真的好緊張好緊張,確實需要一杯咖啡來平靜心情。
衛溟海領著她走進咖啡屋,選了一個可以眺望風景最好的桌子,跟著朝吧台的服務生點點頭,示意他可以上餐點。
東野雪被外頭美麗的風景給吸引住了,忍不住開口問道︰「這里好漂亮,我怎麼從來不知道這里有一家這麼別致的咖啡屋?」但說也奇怪,明明是這麼漂亮精致的地方,怎麼一個客人也沒看到?
「這是稻川會經營的咖啡屋,一般人不會隨便進來。」衛溟海淡淡解釋。
稻川會,又是稻川會……
東野雪想起了今天早上,父親在書房里氣極敗壞和北野忍通電話的情況,從談話內容听來,應該是北野家族受到不明的威脅,所以打算終止和東野裕天之前討論的合作關系。
此野家絕對不可能成為你們的靠山。東野雪腦海里閃過了衛溟海曾經說過的話。
他是認真的,而且更恐怖的是,他居然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就讓北野家族抽手。
那個叫流川鷹的男人,在稻川會的勢力真的已經大到無法無天的地步了嗎?
幣完電話後,東野裕天像是瞬間老了十幾歲,「咚」的一聲坐在皮椅上,臉上看起來疲倦又憔悴。
東野雪被父親臉上的失意嚇了一大跳!
一直以來,父親就是她的守護神,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展開自己強大的翅膀將她牢牢護衛在懷中,不讓她受到任何危險與委屈。
如今,印象中永遠不會被擊倒的父親,卻露出了如此無助、一籌莫展的表情,讓她的心很痛,也讓她感覺到他確實已經年紀大了。
接受我的條件,東野家就會平安無事。
衛溟海的提議,真的是最好的方法嗎?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但唯一確定的一件事,她已經不是小女孩了,該換她來保護父親了!
所以,她泡了一杯熱牛女乃,像過去父親安撫自己那樣安慰他,要他回房間躺一下,跟著她回到房間換上套裝、化了妝,等待衛溟海的到來。
「你是不是跑去威脅北野家?」東野雪忍不住開口問了。
衛溟海見她一臉嚴肅,忍不住笑出聲,搖搖頭說道︰「天真的東野小姐,北野家之所以和東野家始終保持良好的關系,那是因為看在稻川會的面子上。」
「所有人都知道稻川會里真正擁有權力的人是誰,藉婚姻統合稻川會始終是流川先生的想法,任何人要是在這件事插手,是不可能成功的。」
「所以是流川鷹做的?」東野雪再問。
「這種小事還不需要流川先生親自處理,他只要對外放出風聲,說和東野家的聯姻勢在必得,那麼其他人自然會退縮。」衛溟海淡淡解釋。「這個世界的運作方式始終沒有改變過,勝者為王,勝利者得以支配所有的事情。」
見東野雪不悅地皺眉,他嘴角輕揚說道︰「不管你喜歡或不喜歡,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忍。」
「那麼你呢?五年前你到流川鷹那里,就是為了得到這種高高在上的地位?」
東野雪問。
「我並不喜歡打打殺殺的生活,但為了我想要的東西,有時候我必須忍耐。」衛溟海坦言。
「想要的東西?是什麼?」東野雪好奇地問。
她就不相信有什麼東西是流川鷹可以給、東野家給不起的。
「以後你就會知道。」衛溟海淡笑回答,隨即改變話題問她︰「這就是你始終悶悶不樂的原因,因為你認為我去威脅北野家?」
「……」東野雪不語,有股沖動想開口求他,說父親已經老了,禁不起這些威脅、計謀的,但又怕說出口會被衛溟海嘲笑,所以只是搖搖頭,什麼都不肯多說。「這里真的很漂亮,我的心情都變好了呢!」
見東野雪不肯說,衛溟海也不再追問,和她一樣暫時將煩惱拋開,只是安靜地享受著山上美麗的風景。
餅了好一會,東野雪開口再問︰「那個叫流川鷹的,到底是怎麼樣的人?為什麼一定要和爸爸作對?」
「他是一個有野心,也永遠不會滿足的男人。」衛溟海說出自己對流川鷹的看法。「並不是他針對東野先生,而是他會針對所有對抗他的人。」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這些年肯放過爸爸?」東野雪不明白流川鷹到底是怎麼樣的人。
如果按照黑崎叔叔的說法,當年卑鄙設計父親的流川鷹,怎麼可能突然選擇放過東野家,還提出了聯姻這種方法保住案親的面子。
「我們都不是嗜血的人。」衛溟海聳肩。「一件事有很多種解決的方法,能不見血是最好的。」
「是嗎?」東野雪總覺得他還隱藏了什麼秘密沒說,但也知道他從小到大就是一個悶葫蘆,如果不想說的事情,不管她再怎麼追間都不會說的。
一杯咖啡的時間結束得很快,衛溟海舉手看了一眼手表,對東野雪道︰「走吧!我們還有宴會要參加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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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宴會,其實是和稻川會有生意往來者例行的餐會。
隨著稻川會的勢力在關東區越來越大,流川鷹同時也將自己許多產業開始漂白,同時利用自己的勢力和許多企業家建立交情,儼然成為游走商場上的黑道新勢力。
餐會在西新宿一間五星級飯店里舉行,這里也是她和衛溟海首次見面的地方,而巧的是,這次的小宴會同樣是在她當年辦生日會的宴會廳里舉行。
這樣的巧合讓東野雪奇怪地看了衛溟海一眼,而後者什麼也沒說,俊臉上只有淡淡的笑意。
「你不需要多說什麼,只要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就行了。」衛溟海好心地提醒。
「你的意思是我很笨,容易說錯話得罪人嗎?」雖然她也不喜歡和陌生人交際應酬,但他這麼說不是太瞧不起人了嗎?
衛溟海似笑非笑,這才低聲說︰「所有人都知道東野家的千金小姐美麗高貴、氣質溫柔,我只是很努力不想讓世人看穿你的假面具而已。」
「你太過分了!」東野雪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捏了一下。
她的力道根本是不痛不癢,但孩子氣的舉動卻讓衛溟海朗聲大笑,他這一笑之下,果然將宴會廳里所有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來。
「來吧!最溫柔的東野小姐。」衛溟海伸出右手扶住她的腰,面帶微笑地朝宴會廳的中央走去。
東野雪無奈,也只好堆起滿臉笑意,和他一起走了過去。
打從他們一進場,所有人都注意到衛溟海身邊多了這麼一位年輕美麗的小姐,尤其在听說她就是東野雪——那位剛從國外回來,就即將促成稻川會統合,和衛溟海結婚的千金,所有人都開始為兩人祝賀。
正如同衛溟海所說,宴會上每個人都對她感到好奇不已,全部聚集在兩人身邊問東問西。衛溟海負責簡短的回答,她甚至什麼都不用說,只要露出甜美的微笑就夠了,雖然如此,但一場餐會下來,她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笑僵了。
見東野雪露出了疲倦的神情,衛溟海知道她累壞了,于是藉口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帶著她很快離開了宴會廳。
「還好嗎?」坐在車內,衛溟海關心地問。
「我沒事,只是很久沒一口氣和這麼多人說話了。」東野雪勉強擠出微笑。
出國念書的時候生活過得很單純,讓她早就忘記了當初在日本必須陪著父親到處會客的情況。
「我送你回去,早點休息吧!」衛溟海難得體貼地開口。
「你今天為什麼突然這麼好說話?」東野雪忍不住挑眉問他。簡直和昨天霸道的衛溟海完全不同。
「會嗎?」衛溟海淡笑。
明明是這位小姐自己忘了,昨天的她像只張牙舞爪的豹子,恨不得用自己的爪子將他撕裂,他當然得小心應付。但今天的東野雪溫柔順從,像只乖巧的小貓,他自然多體貼了些。
閑聊之間,車子已經回到了東野家,但東野雪才一下車,就看到怒氣沖沖的東野裕天已經等在門口了。
「爸爸?」東野雪吃驚地喊了一聲,沒想到他會等在門口。
「雪,進房間去。」東野裕天嚴厲地喝斥,一臉敵意地瞪視著衛溟海,但後者不以為意,只是對他輕輕頷首,然後重新上車離開了。
等衛溟海的車子離去後,東野裕天一臉嚴肅地轉向女兒,以痛心的語氣問道︰「你為什麼要和他一起出去?」
「爸爸,我只是想……」
「你以為我會賣女兒讓自己的後半生好過嗎?」東野裕天以從來不曾有的嚴厲語氣問道。「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東野雪無法反駁,只能低著頭走回自己的房間。
接下來三天,衛溟海並沒有再次出現,而東野裕天顯然打算嚴格監視東野雪,怎麼也不讓她出門一步。
到了第四天,東野裕天突然將她叫進書房,同時將抽屜里的機票拿給她。
「我已經幫你訂了回英國的機票,你明天晚上就出發,以後不要回來了。」
「爸爸?!」東野雪大吃一驚。
她怎麼也沒想到父親居然又做出了同樣的決定,將她送走,遠離日本的一切。
「我已經決定好了,你不用再說了。」東野裕天雖然心中不舍,但還是強迫自己把話說完。「這樣做才是對的,爸爸已經老了不能保護你,但怎麼也不能讓你受委屈,到英國去吧!再也不要回來了。」
「我不要!」東野雪眼眶一紅,討厭他這種仿佛再也不會見面的口吻。
「雪!你是我最疼愛的女兒,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東野裕天說道。
「我沒關系,多少人都是因為利益而結婚,多我一個人也無所謂。」東野雪仰起頭說出自己的心里話。「從小到大,都是爸爸在保護我,已經夠了,衛溟海說得沒錯,解決問題的方法不是只有一種,不一定要弄到有人受傷,不可收拾!」
如果和衛溟海結婚,可以讓父親從此不用再擔心受怕,她覺得這項婚姻並不吃虧!至少,這是自己此刻唯一能做的。
「你不必認同那個混蛋說的話!」東野裕天一听到衛溟海的名字就生氣,憤怒地揮手道︰「這件事到此為止,什麼都不用再說了!」
「爸爸!」
東野裕天干脆別過身子,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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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黑崎健房里的電話突然響起,他一接起,就听到衛溟海的聲音。
听見對方接起了听筒,衛溟海隔著電話開始說話,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黑崎健的臉也已經變了好幾次。
「……好,我明白了。」
餅了好一會,黑崎健點點頭,對彼端的衛溟海做出了承諾。
「謝謝。」衛溟海在另一端道謝,「咯」一聲掛掉了電話。
黑崎健低頭瞪視了手上的話筒半晌,最後重嘆一口氣,最後還是決定起身,打算到東野裕天的書房走一趙。
棒天天一亮,東野雪就被黑崎健塞上轎車,他眨眨眼對她說︰「黑崎叔叔知道你今晚就要離開了,下次再回日本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讓司機帶你四處走走,玩夠了再讓他帶你回來!」
「黑崎叔叔!」東野雪正想抗議,到英國的事情她還沒考慮清楚呢!正打算今天繼續和父親理論,但黑崎健絲毫不理會,伸手關上了車門、示意司機開車,「噗」的一聲,黑色轎車帶著東野雪揚長而去!
在東野雪離開後不久,另外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地開進了東野家,後座的車門打開後,衛溟海從車內走了出來。
「黑崎師父。」衛溟海恭敬地對黑崎健頷首。
「是不是能繼續做你師父,等先過了東野先生那一關再說。」黑崎健輕嘆一口氣,伸手拍拍衛溟海的肩頭打氣道。「無論如何,全都看你的了!」
「是。」衛溟海點頭,步伐自信從容地跟在黑崎健的後頭,往東野裕天書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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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東野雪傍晚回到家的時候,黑崎健依舊等候在門口,告訴她東野裕天正在書房里等著她。
東野雪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打算再一次堅定地告訴父親,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處處需要人保護的孩子,她的未來可以自己決定,也不願意再像過去那樣,一遇到困難就躲到國外去。
「爸爸?」東野雪一走進書房,就看到東野裕天坐在書桌後面,神情依舊很凝重,卻沒有昨晚那種陷入谷底、充滿絕望的神情了。
「雪。」東野裕天听到她的聲音時震動了一下,跟著目光移到她姣好年輕的臉上,心里充滿了驕傲與不舍。
「爸爸,您找我有什麼事?」東野雪走到他身邊,模樣乖巧地蹲靠在他膝上,就像小孩子的時候一樣。
「回英國或者是留在日本結婚,你自己決定吧!」東野裕天輕撫她的秀發,好半晌後才開口說道。
東野雪吃驚地抬頭,不知為什麼父親突然改變了主意。
「你說的沒錯,這也是你的人生,我不應該擅自為你決定。」東野裕天輕輕嘆了一口氣。「怎麼樣?你的決定是什麼?」
東野雪凝視著父親好一會,最後以再堅定不過的語氣道︰「我決定留在日本,和衛溟海結婚。」
「好,那就這麼做吧!」東野裕天也不再堅持了。
當東野雪真正回房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她換上的衣服、泡了一個熱水澡,正打算上床睡覺的時候,床頭邊的電話突然響起了。
「喂?」東野雪直覺地接起電話。
「今天玩得愉快嗎?」彼端傳來衛溟海低沉的聲音。
「你怎麼知道……」東野雪才開口,就發覺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以稻川會的勢力來說,要找人監視她的行動一點也不困難。「還不錯啦!日本這麼美,我確實舍不得離開。」
「美到讓你願意一直留下來?」衛溟海笑問。
「當然,怎麼說我也是日本人,留在自己的國家有什麼不對?」雖然知道他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但東野雪還是忍不住做了一個鬼臉。
隱約听到了他的笑聲,但東野雪不是很肯定,隔著電話認真問道︰「上次你和我說過的約定還算數嗎?只要我和你結婚,我父親在稻川會里的地位不會有變,而且流川鷹也不會再騷擾他?」
「對。」衛溟海保證,頓了好一會才問道︰「你決定了?不後侮。」
東野雪深吸一口氣,以再認真不過的語氣說道︰「不後悔,所以——你這個可惡的、喜歡威脅善良老百姓的家伙,做好準備把我娶走吧!」
「沒問題。」衛溟海帶著笑意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