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
她是東西?
水漾兒听了超不爽,也開始飄火苗了,不過她依舊沒來得及出聲,這回是二夫人搶先一步。
「老爺,她是十方秀士的小徒弟,水漾兒姑娘。」
「十方秀士?沒听過,肯定是什麼不入流的東西。」
又東西!
而且是她師父!
這下子,水漾兒的火苗好像被一桶油澆上了,轟一下火焰熊熊的燃燒起來,可是她依舊慢了一步。
「老爺多年未出谷,自然是不知,」二夫人忙道。「那十方秀士在武林中素來有好名聲,鋤強扶弱,濟危救困,是個剛正不阿的白道人士,他還收養了幾個在天災中存活下來的孤兒,漾兒就是其中之一……」
不等她說完,某谷主就不耐煩的揮揮手否決掉了。
「那等身分,配不上咱們奪魂谷!」
「老爺,身分不重要,重要的是羽兒中意啊!」
「我不管他中不中意,婚姻本就該從父母之命,我要他娶誰就娶誰,他沒有權利說不,更何況我已經給他選擇的機會了。」
二夫人瞄一下那四個女孩子,嘆氣。
「老爺,可是羽兒不中意她們……」
「我中意就行了!」
「那你自己去娶!」藺殤羽突然來上這麼一句。
一瞬間的寂靜,然後是天翻地覆的咆哮。
「你這畜生,竟敢為了一個女人跟我頂嘴!」某谷主氣得昏天黑地,大概氣過頭了,毫無徵兆地,突然抬手一掌就向水漾兒劈過去。
耶?!
水漾兒頓時傻住,然而在她尚未回過神來之前,一條強勁的健臂已然將她納入懷中,身子滴溜溜一旋避過那一掌,另一手閃電般探入懷里,掏出那把透明的冰扇,絲絲冰冷的寒芒做驚濤駭浪般地朝那四個少女掃過去。
那四個少女同樣沒想到藺殤羽會對她們動手,也是齊齊愣住,幸好,其他人反應夠快,不約而同撲過來,意圖擋住藺殤羽那一招。
可是就像某谷主一樣,父子倆下手一樣毫不留情。
某谷主就是想一掌劈死水漾兒,省得藺殤羽再跟他羅唆說要娶她,而藺殤羽也打算一招就要了那四個少女的命,以絕後「患」,所以一出手就是壓箱底的絕活之一︰生死寂滅,一下子就掃得那些人七零八落,一連串的尖叫、慘叫……
倘若不是某谷主及時出手擋住,那些人,包括那四個少女,肯定會橫七豎八,被擺平一地。
不過,兩人這麼一交上手,就沒完沒了了。
眨眼間,水漾兒就被推到二夫人那邊去,然後,父子倆就既狠又辣的開打了,沒一會兒就打到大廳外去,簡直就像兩個仇人在做生死對決似的,根本沒人阻止得了,別說靠近了,拳風掌風呼呼呼得像一屏銅牆鐵壁,逼得眾人連連後退不已。
二夫人更是惶恐到不行。
「慘了,慘了,這下子沒人阻止得了他們,非得有一個人倒下來不可……」
水漾兒也看得膽戰心驚。「不……不會吧?」
二夫人深深嘆息。「老爺恨羽兒,羽兒也恨老爺,他們……」說不下去了。
所以就要自相殘殺,決一生死?
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對生死相搏的父子,水漾兒硬生生咽了口唾沫,也能感受到二夫人的驚懼了。
想也知道,兒子的武功是老爹教的,真要打,吃鱉的九成九是兒子。
可是……可是……就如二夫人所說的,他們父子倆一個動天,一個撼地,誰阻止得了?
就算真有人不想活了,敢于冒險一試,可連接近都接近不了,怎麼阻止?
那怎麼辦?怎麼辦?無論如何,絕不能讓藺殤羽被他老爹打死啊,她還欠他好大一筆「債」沒還呢……
好好好,她承認,她承認,是她不想看見他被他老爹打死,跟債不債無關。
于是她擰眉苦思半天後,好不容易終于給她想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來了,倉促之間,也只能想出這桓辦法,不管怎樣,先試試看再說,要不成,再想別的辦法吧!
呃,順便試試他是不是真的對她有心。
想到這里,她深吸一口長氣,再大吼過去,「藺殤羽,你最好立刻給我住手,再不住手,休想我這輩子會嫁給你!」
真的,比神仙還靈,咻一下,藺殤羽已虛晃一招,飄身退出戰圈了。
可是某谷主似乎不打算放過他,立馬飛身追上來,而二夫人也及時張開雙手,不要命地擋在藺殤羽前頭。
「老爺,要殺就先殺我吧!」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那麼不怕死,而是胸有成竹,算準了某谷主絕不會動她。
奪魂谷內所有人都知道,某谷主最心愛的就是已逝的夫人,而二夫人是夫人的親妹妹,某谷主殺天殺地,殺子殺孫,也絕不可能殺到二夫人頭上去。
「你還想護著這個畜生!」某谷主怒吼。
「我不能辜負姐姐臨終前的交托啊!」二夫人淒聲落淚。
一提到心愛的亡妻,某谷主瞬間就垮下來了,好半晌後,終于忿忿地轉身回大廳里去,其他人也跟進去了。
然後某谷主坐回高高在上的大椅上,咬著牙,抑怒地瞥一眼水漾兒。
「好,我容許你娶她——做妾,但正室必須是……」
「我只會娶一個老婆!」
「那就娶她們四個其中之一。」
「絕不!」
某谷主憤怒的跳起來。「你這畜生,再敢說一聲不,我殺了你!」
藺殤羽冷然不屈。「來吧,看看我怕是不怕!」
才幾句話,又來了!
水漾兒撫額申吟,二夫人不假思索,又擋到藺殤羽前頭去了,其他人更是緊張兮兮的,不曉得什麼時候城門又要失火,然後他們又要變成池魚了,于是一腳前一腳後,隨時準備奪門而出。
「你這畜生!」
「來吧!」
就這樣硬踫硬,做老子的絕不是像做兒子的那麼自在,火爆的怒氣硬生生又被拾了起來,不再吭半聲,又想撲過去解決掉不孝子,就在大家見勢不對,正想拔腳開溜的當兒……
「不,不,姑爺,別打了,別再打了呀!」
只見門口處,慌慌張張、跌跌撞撞,氣喘吁吁的跑進來一個老婆子,除了水漾兒之外,大家都認得那老婆子是誰,那是過世夫人的陪嫁婆子,所以才稱呼奪魂谷主為姑爺。
「秦婆婆,你來干什麼?」某谷主不耐煩地問。
秦婆婆看看藺殤羽,又看看二夫人,最後看回奪魂谷主.又掙扎了片刻後,終于深深嘆了口氣,探懷取出一封信,那是一封已然泛黃的信,可見年代久遠,起碼十年以上有了。
「這……」秦婆婆把信交給奪魂谷主。「是大小姐臨終前,要我在她過世下葬之後,就立刻交給姑爺您的!」
奪魂谷主听著只注意到那是他的妻子給他的信,沒留意到其他細節上的措辭。
「香玉給我的?」劈手便奪了過來,迫不及待的拆封取信觀看。
那是一疊厚厚的信紙,將近十張左右,初看第一張的時候,奪魂谷主原是一副眷戀心傷的樣子,可看著看著,他的表情開始變化了,震驚、駭異、難以置信,然後是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甚至是不願意接受的模樣。
直至看到最後一張,良久,良久,他就那樣低著頭,保持著看最後一張信紙的姿勢,動也不動。
「怎麼了,老爺,姐姐究竟寫了些什麼了?」二夫人疑惑地問。
奪魂谷主仍是一動也沒動,只是手中的信紙仿佛太沉重似的月兌離了他手中,頁頁的飄落地上。
秦婆婆默默地以袖抹淚。
「老爺?」二夫人更是狐疑地走向前來,猶豫一下,蹲一張張撿起信紙,再瞄一下奪魂谷主,繼而下定決心似的開始看那些信。
然後,同樣的表情變化也在她臉上出現了,一張看過一張,她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不同的是,看到最後,她的神情是憤怒的、不以為然的,看完之後,她也不像奪魂谷主那樣呆滯,而是唬一下對準了秦婆婆,憤慨的發出怒火。
「你為什麼不按照姐姐的交代,在姐姐過世後就交給老爺?」
秦婆婆歉然垂首。「二小姐,您以為大小姐為什麼會把這封信交給我,而不是交給您?」
二夫人頓時呆了,好半晌後,她才憤然直搖頭。「姐姐,你真的太自私了!」
「為了心愛的男人,女人都是自私的呀!」秦婆婆喃喃為主子辯護。
二夫人忿忿地高揚著手中的信紙,「但這自私得太超過了!」她怒罵,旋即轉向其他人。「你們統統都出去!」
其他人看看谷主,後者依舊沒任何反願,只好乖乖按照二夫人的命令離開。
待不關緊要的人全都出去後,二夫人又揚著信紙對奪魂谷主說︰「老爺,羽兒有權利看這個!」
秦婆婆一听,馬上來到藺殤羽面前,撲通跪在地上。
水漾兒嚇了一大跳,「老婆婆,你怎麼……」想扶她起來。
「讓她跪!」二夫人怒叱,「是她對不起羽兒,就該跪!」然後再次提高了嗓門。「老爺?」
水漾兒已經搞不清楚狀況了,只好默默的旁觀情勢發展。
而奪魂谷主,又過了好一會兒後,方才緩緩的抬起頭來,目光朝藺殤羽瞥去,那眸中深深的愧疚與濃濃的歉意,還有無可挽回的後悔莫及,似乎已經壓垮了他向來堅強的意志,使他瞬間蒼老了二十年。
他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但半天後卻什麼聲音也擠不出來,最後,他頹然又垂下了腦袋。
于是二夫人就當他已經同意了,立馬把信紙塞進藺殤羽手里。
「看,仔細看看你爹……還有我姐姐欠了你多少!」
藺殤羽始終面無表情地無比冷然,只是眉梢子似有若無地揚了一下,然後就默默听從二夫人的話,垂眸細看那些信紙。
一張又一張,一張再一張……
到了最後一張,他跟奪魂谷主一樣看了好久、好久,然後他抬起頭來,妖異俊美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清冷的眸子中添了幾分決絕,他把信紙還回去給二夫人,再牽起水漾兒的手。
「我要離開奪魂谷,不要再叫我回來了!」
看著那雙離去的人影,二夫人黯然輕嘆,沒有再說什麼。
現在,連奪魂谷主都沒有權利要他回來了,因為欠他太多,整個奪魂谷的人都欠他,除了她,但她也不願違背他的意思再叫他回來了。
突然,她笑了。
對吼,只有她不欠他,所以她可以繼續做他的二娘,當他成親的時候,總得有個長輩讓他磕頭吧?
想到這里,她立刻舉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