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八個月後——
桃園機場,一位容光煥發、神采飛揚的少女腳步輕快的踏進入境大廳里,清澈明亮的眸子微微一轉,不到三秒鐘就發現她的目標,旋即拉開高分貝嗓門尖叫著沖過去,像東京的新干線。
「小慧!」
而對方也幾乎是在同一刻里發現她,同樣扯著女高音尖叫著撲過來,像幽靈式噴射機。
「小靜!」
兩人尖叫著一把抱住彼此,像瘋子似的又哭又笑、又叫又跳,還轉圈圈。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畢竟是世上最幸運的女孩,在歷經一連串的注射式移植,熬過持續不斷的化學治療和復健治療,又吞下幾乎可以開家藥房的各種藥物,方靜恩終于奇跡似的自漸凍人癥的肆虐下逃過一劫。
研究所的主治醫生告訴她,她是研究所成功的第一項病例,有極大可能是因為她幾乎剛發病就開始治療了;其他人都是發病一段時間後才開始治療,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機制。無論如何,她的痊愈帶給其他病患莫大的鼓舞,這是病患最需要的。
然後,她遵守諾言回來了。
「我好想你!」她抹著淚水哽咽道,兩手根本放不開黃佳慧。
「我也是,昨天晚上我都睡不著呢!」黃佳慧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說!」
「我也是,我差點半夜打電話去給你呢!」
靜默兩秒,兩人相對失笑。
「回去再說吧!」
于是兩人先到律師那兒拿房子的鑰匙,再上超市采購日用品和打掃用具,然後才回到內湖的家。
「房子是你繼父幫你買回來的?」黃佳慧好奇地問。
「嗯,洛朗,就是我繼父,他知道我要回台灣念書,想說我習慣住這里了,就把房子買回來送給我做生日禮物。」
「好大方,這棟房子起碼三、四千萬耶!」
「五千萬,不過他送給我媽咪的結婚禮物才叫闊氣,一座上萬坪的葡萄園!」
兩人卷起衣袖一起整理方靜恩的臥室和書房、客廳,其他用不著的房間照樣保持關閉狀態,最後再整理廚房,一邊聊起她在歐洲的生活。
「嘖嘖,你繼父一定是個超級有錢人。」
「應該是,不過外表一點都看不出來,起初媽咪和我都以為他只是個大學教授或學者之類的呢!」方靜恩笑道。「他不但非常寵愛媽咪,也很疼我,還說將來要把一切都留給我,因為他不能生育,所以我是他唯一的孩子。」
「你的運氣真是超好呢!」黃佳慧贊嘆。
「我也這麼覺得,絕癥竟然奇跡似的痊愈了,順便又讓媽咪尋到了更美好的第二春。」清理好冰箱後,方靜恩到洗滌台前洗杯子。「剛開始我還擔心媽咪忘不了爸爸,但媽咪說,在她得知爸爸包二女乃之後,她對爸爸的感情就逐漸淡然了,當她為了籌措醫療費而找不到爸爸時,她也對爸爸徹底死心了!」
「那他們為什麼沒有陪你回來?」
「兩個月前他們結婚時並沒有去度蜜月,既然我要回台灣,干脆叫他們去補度蜜月羅!」
「去哪里?」
「不是去哪里,而是到處都去,他們搭游艇環游世界!」
「環游世界?」黃佳慧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卯死了!卯死了!」
「我想媽咪的後半生應該會比前半生幸福。」方靜恩嘴角掛著一抹真誠祝福的微笑。
一個能為亡妻守二十五年獨身,六十歲才又續弦的男人,肯定比那種中途變心的男人更能為女人帶來幸福,雖然繼父年長媽咪十六歲,但也因此,繼父更是寵愛媽咪,這麼一來,她就可以放心把媽咪全權轉交給繼父去傷腦筋了。
前半生,媽咪都守在家里等待爸爸;後半生,媽咪終于可以走出家門,看看這個世界究竟有多麼廣闊了。
「話說回來,倘若這回你們去不成瑞士,不要說方媽媽,連你都……」
笑容斂去,方靜恩橫眸飛快地掃黃佳慧一眼,「我知道,所以……」把洗好的杯子拿到早餐台,倒入她們買回來的果汁,再和黃佳慧面對面坐下。「我才沒通知阿岳說我要回來,因為我希望能夠先听取你的意見。」
「嗯哼,當你說要特別挑高秉岳放假的時候回來,卻又不要我通知他時,我就猜到了。」黃佳慧端起杯子喝一口果汁,放下。「不過說到高秉岳,他也真奇怪,你一出國,上學期結束他就辦退修碩士學位,半年後去當兵,算他倒楣被派到金門去,他是哪里想不開了?」
「也許是擔心我,念不下書吧!」
「唔……或許吧,幸好現在兵役期也縮短了,只有一年六個月,也就是說,再半年他就退伍了,一退伍就得到解月兌,想干什麼都沒顧慮,也好啦!」黃佳慧撫撫手。「好,到底有什麼問題,你說吧!」
方靜恩並沒有立刻開口,捧著杯子好半晌沒動,只顧凝視著黃澄澄的液體。
「記得我曾說過,阿岳和我太熟了,熟得激不起半絲熱情來,不過這回因為我的病,我真的被他感動了,當我要出發到瑞士時,在機場時我就決定如果能夠回來的話,我一定要回報他的深情,可是……」
她抬眸望住黃佳慧,滿眼困惑。「我要回台灣之前把這些想法告訴媽咪,媽咪卻極力反對,我不懂,當初媽咪不是也很贊成我和阿岳在一起,現在我被他感動了,媽咪卻反而不贊成,到底是為什麼?」
黃佳慧皺眉,腦袋微傾,雙眼眨了眨。「你被他感動了?」
「對。」
「但你觸電了沒有?」
「沒有,可是我真的好感動,真的!」方靜恩反駁似的抗辯。「如果不是他,我的生命最多再兩、三年就結束了,而媽咪也不會得到現在的幸福,一想到這,我就感動得想哭,胸腔漲滿莫名的感情……」
「但是你沒有觸電!」黃佳慧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辯解。
方靜恩張著嘴,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她才喃喃道︰「可是我以為……以為……愛情有很多種,並不只有觸電般的愛,難道我這種感情不是嗎?」
「當你這麼問自己的時候,就表示你自己也在懷疑,既然如此,請再加我一票,我也反對。」黃佳慧伸臂越過台面握住方靜恩的手。「小靜,你一定要仔細想清楚,回報恩情絕不能用虛偽的愛來回報,不然到頭來你們雙方都會很痛苦,這麼一來,你就不是在回報他,而是在害他了!」
「這點我當然知道,恩情不能用愛情來回報,我清楚得很,我只是……」方靜恩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呃,總之,現在我懂了,我必須先弄清楚自己這份感情究竟是不是愛,不能我以為是就是。如果真的不是,我就不能勉強和他在一起。」
「很好,你總算開竅了!」
「不過這也不太容易呢,我又沒有經驗,天知道愛情到底是什麼感覺?」
「我也不知道,不過……」黃佳慧咕噥。「你不是說要觸電的感覺嗎?」
方靜恩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哈哈,那是我看電影、看小說看來的想法啦,想說如果是我,我才不喜歡那種溫溫吞吞、要死不活的愛情,我想要的是那種轟轟烈烈,彷佛火山爆發般的激情!」
「的確,火山確實比較符合你的個性,好,那我們就到夏威夷去吧,」黃佳慧一本正經的點點頭。「那里火山最多,包你爆發個痛快!」
「少白目了!」方靜恩笑罵著起身。「好了,我們走吧!」
「走到哪里?」
「去給阿岳一個驚喜呀!」
結果真正被驚嚇到的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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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應早餐的店多半在十、十一點就收攤了,因此最遲中午鐵門就拉下來了,之後,高家的人就會從二樓出入,客人也要直接上二樓找人。
「咦?鐵門沒關耶!」她們不會剛好踫上闖空門的吧?
「因為高媽媽常掉鑰匙,」方靜恩笑著自行扭門把推開木門進去,因為她想給高秉岳驚喜,自然不能按電鈴。「換了四、五次門鎖之後,高媽媽就決定出門不帶鑰匙了,反正家里都有人在,不怕有人闖空門。」
「今天是星期六,他們會在家嗎?」
「這時候高伯伯應該還在睡午覺,高媽媽去買菜,阿玲沒有約會就會待在家里,阿岳吃過晚飯後才會出門。」
「有人在睡覺?那我們最好小聲一點。」
于是,她們壓低了聲音,躡手躡腳的往里走,不到二十坪的屋子隔成三房,想像得出空間有多局促,一進大門轉個身就可以看到後陽台了。
方靜恩指指其中一扇房門,示意那就是高秉岳的房間,然後兩人抱著惡作劇的興奮模到房門前,房門並沒有關緊,露出一條約兩指寬的縫隙,高秉岳與高秉玲的對話清清楚楚的傳出來。
「大哥,小靜什麼時候回台灣?」
「不知道,不過應該快了!」
「在你退伍前嗎?」
「八成是。」
原來他們都在家,正好,一箭雙雕!
兩人暗笑,正準備用力推門進去大叫一聲,好嚇他們一個半死,誰知高秉玲下一句話傳出來,瞬間便點住了她們的穴道,讓她們從頭石化到腳。
「我說大哥你也真厲害,居然能騙得小靜一點都不起疑,她也不笨說!」
騙?
方靜恩與黃佳慧兩人各一只手停在門上,疑惑的對看一眼。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參加戲劇社?更何況我們從小玩到大,她的脾氣我早就模得一清二楚,想騙她根本不難,輕而易舉。」
「那她回來後,你們的事應該沒問題了吧?」
「從她給我的信來看,應該是成功了!」
「太好了,小靜現在又是有錢人了,等大哥你和她結婚後,別忘了我也幫你出了不少主意,有好處千萬別漏掉我喲!」
「是是是,誰敢忘了你,雖然你也沒幫多少忙。」
「少跩了,沒有那筆錢,大哥你也拐不到小靜!」
「喂,高秉玲,請別說得那麼難听行不行?什麼拐不拐的,我是正大光明追上她的好不好?」
「听你在說,那筆錢明明是那個笨蛋拿出來的,你卻騙小靜說是你跟高利貸借來的,不然她的態度才不會改變,這不叫拐叫什麼?啊啊,我知道了,應該叫惡意詐欺!」
那筆錢?
哪筆錢?
那個笨蛋?
哪個笨蛋?
誰詐欺誰?
「你閉嘴,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給我說出去……」
「好啦、好啦,別忘了我的好處就行了啦!不過說真的,我真的很好奇那個笨蛋究竟是如何籌出那筆錢來的,兩千八百萬根本是天文數字,他家也不是有錢人不是嗎?」
兩千八百萬,難道……
是那筆錢?
「廢話,像我們這種平常人,哪里湊得出那麼一大筆錢來,他又只是個學生,銀行不可能貸給他那麼多信用貸款,連高利貸都不敢借給他!」
「那他到底是如何籌措出來的?」
「……他把自己賣掉了!」
「耶?」
賣掉自己?!
方靜恩與黃佳慧又驚又駭的猛然收回扶在門上的手,反捂住自己的嘴。
「貸不到也借不到,又不能去搶,他只有出賣自己了!」
「我不懂。」
「笨蛋,男公關你沒听過嗎?」
男公關?
方靜恩和黃佳慧又不約而同伸出另一只手去捂住對方的嘴。
「當然听過,可是……如果是大哥還說得過去,但他那塊料,人老士,個性又陰沉,根本沒那種本錢,誰願意用兩千八百萬買他?我看十萬都有問題!」
「所以啦,我陪著他跑遍了整個大台北地區,根本沒一家男公關夜店願意讓他用自己抵押預借兩千八百萬的,最後,當我們正準備南下到台中去試試看時,有位男公關建議我們到一家私人俱樂部去問問看……」
「你們去了?」
「去啦,令人意外的是,那家俱樂部的老板竟然是女的,更教人驚訝的是,那位女老板竟然只隨便看他兩眼就同意借給他兩千八百萬,條件是,他必須簽下一紙無限期的合約,換句話說,他要用自己的一輩子去換取那兩千八百萬。」
一……一輩子?
方靜恩扯開黃佳慧的手,好不容易才咽下卡在喉嚨的唾沫。
「他簽了?」
「簽啦,不然哪里來兩千八百萬給小靜!」
「難以置信,他竟然簽了!」
「至于一年後追加的兩千萬醫療費,我就不知道他是如何拿出來的。」
「那四個月前,小靜匯來六千萬給你,你拿去給他還債了嗎?」
「我干嘛還給他?他簽的是無限期的工作契約,並不是還錢就可以解約的,更何況他現在是那家俱樂部的頭牌男公關,俱樂部老板也不可能放他走,就算把錢還給他也沒用,倒不如讓我來活用更有價值。」
「真詐!」
「謝謝夸獎。」
「那他為什麼不自己給小靜?」
「因為我告訴他,倘若小靜知道那是他出賣自己的錢,一定不肯收下。就算他騙小靜是借來的,早晚小靜還是會知道事實,屆時她一定會很尷尬、很為難、很困擾,如果他真為小靜著想,最好從此消失,不要再出現在小靜面前。」
「可是那時候大家都以為小靜活不久了。」
「但還是有一絲絲希望。」
「而你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讓小靜改變對你的態度。」
「不會把握機會的人永遠成功不了!」
「卑鄙!」
「想在商場上得到勝利,卑鄙是第一要訣。」
「齷齪!」
「只要抓到好處,你管他齷不齷齪。」
「分我兩千萬!」
「貪心的女人,等你結婚時再給你!」
「最好別忘了。」
「你也最好閉緊你的嘴巴。」
「放心,為了那兩千萬,我一定會用線縫緊自己的嘴。不過,小靜不知道那兩千八百萬要真是借高利貸來的,一年利息就不止兩千八百萬,然後不用兩個月,我們全家就會被砍光了嗎?」
「千金大小姐怎會知道那種事,自然是我說什麼她信什麼。」
「說得也是,不然她也不敢收下那兩千八百萬。」
「所以我才騙她說利息是一年一百四十萬,剛好是我們家勉強能應付過去的邊緣。」
「話又說回來,那個笨蛋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哼哼,因為他是世上最悶騷的笨蛋!」
「悶騷?」
「他呀,也不知道單戀小靜多久了,卻一直不敢讓小靜知道,也不打算讓她知道。」
單戀她?
方靜恩驚愕得兩眼差點爆出來,黃佳慧同等訝異的指住她的鼻子。
「為什麼不敢讓小靜知道?」
「因為我警告過他,小靜是我先喜歡上的女孩子,如果他是我的朋友,就不應該對小靜懷有非份之心。而且,他以為小諍討厭他。」
「是喔,大哥,那是你故意讓他那麼認為的吧?」
「當然。」
「哈,我就知道是你,除非真被惹翻了,不然小靜才不會討厭人,最多沒什麼好感罷了!」
「其實我本來是想讓小靜討厭他的,所以騙小靜說他不用當兵是靠關系……」
「不是嗎?」
「他國中時感染急性肺炎,痊愈後仍有輕度以上肺功能障礙,不然他本來是打算報考軍校的。」
「難怪,他們全家都是軍人嘛!」
全家都是軍人?
不會是……那個笨蛋吧?
方靜恩與黃佳慧面面相覷,驚疑地大眼瞪小眼。
「所以啊,他那個死硬派的老芋仔爸爸一听說他念不成軍校還跑去做男公關,二話不說就和他斷絕父子關系,軍人家庭的臉面全被他丟光了嘛!」
「可是,為什麼一定要讓小靜討厭他,別人就不需要?」
「因為他隨時都跟著我,要是小靜不小心喜歡上他怎麼辦?我可不想意外凸這種捶!」
「他跟著你?超好笑,大哥,明明是你纏著他的說!因為他成績好到不行,而你的功課爛到斃,為了能順利考上T大,你才硬纏著他陪你一起K書;考上T大後又擔心要重修被死當,所以你繼續纏著他;他雙主修,你卻連畢業考都要他幫忙才勉強pass,所以他退修,你也只好跟著退修,沒有他,你的考試根本過不了……」
「少扯,後來是他纏著我的!」
「也對,好像是從你們大學畢業後開始的吧,我猜他是在那時候發現自己喜歡小靜,所以反過來老是跟著你,因為只有跟在你身邊,見到小靜的機會最多。」
「沒錯,就是那時候他開始主動跟著我,之後我又發現他老是偷看小靜,當下就明白他喜歡上小靜了,于是我馬上就警告他說不可以奪人所愛,然後努力讓他了解小靜有多麼討厭他,暗示他千萬別去造成小靜的困擾……」
「他相信了,即使如此,他只要能常常看見小靜就滿足了,所以繼續跟著大哥你,跟到小靜都在背後嘲笑說他是你的影子……」
影子?
是他!真的是他!
震驚也不足以形容方靜恩此刻的駭異于萬一,她根本是全然的傻住了;而黃佳慧則張著嘴巴開開闔闔,好像要說什麼,但話卻卡在喉嚨說不出口。
「他只是一個愚蠢的笨蛋!」
「大哥,那你呢?你是真的喜歡小靜嗎?」
「那當然,在我自己都尚未察覺到時,我就愛上小靜了,不然我也不會在小靜失去富家千金小姐的身分之後!還想盡辦法要奪得她的芳心。」
「但是你更愛你自己。」
「沒辦法,我是男人啊!」
「自私的男人!」
「男人沒有不自私的。」
「那個笨蛋就不自私。」
「他不是男人,他是笨蛋!」
「既然他那麼笨,那大哥你……」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沒錯,我並沒有告訴他小靜已經痊愈了,所以再等四個月之後,我就可以再跟他要兩千萬,既然他之前籌得出來,這回應該也沒問題。」
再要兩千萬?
這人是強盜嗎?
方靜恩與黃佳慧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完美的O型。
「但如果小靜遲早會和你結婚,她繼父的財產就夠你花的了,你還要這些小錢干嘛?」
「我是考慮到也許小靜並不是真的愛上我,而只是一時被我感動,這麼一來,她會不會和我結婚還是個未定之數。現在我只是未雨綢繆,免得兩頭落空,到時後悔就來不及了。」
「嘖,大哥你可真厲害,樣樣都考慮到了耶!」
「我辛苦了這麼久,總不能最後只抱到一顆鴨蛋吧?」
「可是,倘若小靜回來後被她發現事實了呢?畢竟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連爸媽都不知情,小靜隨便跟他們聊上幾句就可能穿幫了,然後小靜一定會來追問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屆時你怎麼辦?」
「所以我才藉口爸媽會尷尬,事先要小靜千萬別在爸媽面前提起那筆錢的事,就算她不小心提到,爸媽也會否認到底。」
「即使如此,萬一呢?」
「我得不到的,那家伙也別想得到!」
「我懂了,他本來是被你利用的,如果反過來奪去你得不到的,那樣就好像是你自己引狼入室,你不甘心,你會恨死自己!」
「沒錯。」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我會再捏造其他藉口,唯有那家伙的事,我一個字也不會說!」
听到這里,怒發沖天的黃佳慧再也憋不下去了,正想一腳踹破房門闖進去客串殺手,誰知動作慢了半拍,大腳都還來不及抬起來,人已經被方靜恩拖走,一路咚咚咚咚拖到樓下,她才有機會硬扯住方靜恩,暴跳如雷的怒吼。
「他媽的混蛋機車,小靜,你為什麼不讓我……」
「閉嘴!」方靜恩反倒很鎮定。「小慧,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你都不知道,我怎會知道!」
「那你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嗎?」
「……沒印象。」
「我也沒多少概念。」
因為他只是個影子!
兩人默然相對片刻,忽地同時啟步沖出大門,驚險萬狀的攔住一輛差點撞翻她們的計程車。
「小姐,上哪里?」
「T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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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大管理學院系辦公室——
「姓于,常常跟高秉岳在一起?」系助想了一下。「啊,你說博士班的于修凡是吧?唉,說到他,系上原本打算推薦他公費出國留學,誰知他悶聲不吭的突然辦退修,連教授都覺得可惜呢!」
是他!
「系上有他的照片嗎?」方靜恩緊張地問。
「這個嘛……他好像不太喜歡照相……對了,他大四時曾經和系上同學一起到蘇教授家里烤肉,好像有照相,你去蘇教授家里問問看吧!」
于是,她們馬不停蹄又趕到蘇教授家里。
「于修凡?有啊,他有照相啊!」
「那照片呢?」
「不曉得被誰拿走了,你去問當時的班代,也許他知道。」
她們只好又跑回T大詢問當時那位班代的住址,再趕過去。
「那時的相片啊,嗯,我想想……啊,對了,放在系辦公室的櫃子里!」
「……」超賽!
兩人又急毛竄火的跑回T大,當系助四處尋找那位班代所說的櫃子的鑰匙時,兩個女孩子的耐性也迅速流失,開始相對踱來踱去。
「我沒印象沒話說,但你至少跟他說過話呀!」黃佳慧忍不住抱怨。
「四年,不,六年前,OK,而且說不了幾句,那四年里,他也老是躲在阿岳身後,想看也看不到他,真是超白痴的影子!」方靜恩也憤怒的反駁。「你難道沒有那種經驗嗎?國中或高中三年都同班,明明天天都見面,結果畢業時才發現班上某某人你根本沒印象,甚至不記得有那個人嗎?」
「……國中三年,我起碼有四分之一同學都沒印象。」
「那你還說我!」
「我……」
「找到了!」
系助一聲大叫,早已瀕臨抓狂邊緣的兩個女孩子立刻跳過去,等系助拿出那張照片,等不及他遞給她們,四只手便迫不及待的一把搶過來,一人抓一邊,擠著腦袋爭先恐後看向照片,旋即,興奮凍結,下巴落地,看了半天都說不出半個字來。
「這就……就是他?」
「好……好……好矬!」
老士的軍人式小平頭,書呆子型的黑框眼鏡,因為陽光,鏡片後的眼楮眯成一條線,雖然鼻子很挺,嘴巴也很端正,但整體看上去就是一副毫不起眼的樣子,路人ABCD都比他搶眼。
這種男公關會有人點他的台?
兩人不死心的繼續盯著看,想找出照片中的人究竟有什麼超值條件值得俱樂部老板付出兩千八百萬「買」他,但不仔細看還好,愈仔細看愈覺得照片中的人簡直是土到爆、矬到斃。
肯定是那個俱樂部老板眼楮月兌窗了!
視線好不容易才移開那張照片,方靜恩與黃佳慧相對瞪了半天後,黃佳慧才用力咳了兩下。
「記起來了嗎?」
「除了那個超矬的小平頭和那副超土的眼鏡還有點印象,其他都不記得!」
「……遜!」
「換了是你,你不會只注意到那兩個最可怕的地方嗎?」方靜恩辯駁。
「好啦、好啦,那現在怎麼辦?」黃佳慧不耐煩地問。
「我想,呃,先設法找人吧!」
無論如何,先把人救出「苦海」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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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台北的人都知道,位于林森北路一帶的五條通是知名的風化區,不過除了的男士們之外,那些牛郎夜店更是吸引女性,從二十歲到五十歲,無論是已婚或未婚,上班小姐或是良家婦女,大哥大大的女兒或上流社會的仕女,全都是牛郎夜店的消費客源,不過以比例來說,還是以上班小姐居多,幾乎佔有七、八成。
這是方靜恩與黃佳慧在五條通「混」了一個月多後的觀察結論,可是……
「這家也沒有。」
「但這里是五條通最後一家牛郎夜店了。」
「牛郎夜店不只五條通有吧?」
「說得也是,好,我們繼續奮斗吧!」
這時候,方靜恩終于感覺到沒有車的不方便,于是報名駕訓班,一邊準備考駕照,一邊找人。
又過了半個月——
「台北市都沒有。」
「那就到台北縣。」
但這時T大也開學了,幸好牛郎夜店的消夜場是從午夜到清晨,和學校上課時間並不會起沖突,開學之後,兩人才能夠繼續到處去找人,只是早上的課堂容易打瞌睡罷了,因此她們盡量排下午的課,以免人找到了,她們的課也當光了。
再過半個月——
「台北縣也沒有。」
「到台中,然後到高雄。」
「不對,依高秉岳的話來判斷,他們並沒有到台中或高雄。」
「那就從頭再找一次,他的樣子應該跟以前相差很多,這回我們要看得更仔細一點!」
于是,她們又回到五條通,再次一家家牛郎夜店找過去,為了應付基本消費,她們也點了上回點的男公關的台,可能相隔兩個月太久,並沒有人記得她們。但就在方靜恩拿到駕照這天,她們到了第四家,那位看上去相當斯文的男公關竟然認出她們了。
「你們兩個月前來過吧?」
「你的記憶力不錯嘛!」
男公關笑笑,要為她們斟酒,她們兩個不約而同蓋住自己的酒杯,于是他收回去倒給自己。
「你們不像是會進這種場合的人,我猜……」他啜一口酒。「你們在找人?」
黃佳慧兩眼一亮。「對對對,我們在找人,你能幫我們嗎?」
男公關放下酒杯,雙臂環胸,似笑非笑。「憑什麼要我幫你們找人?」
黃佳慧與方靜恩相覷一眼。「今晚我們再開十瓶XO,外加小費十萬。」
在牛郎夜店混了兩個多月,一般現矩不想懂也懂了。
「果然上道!」男公關又端起酒杯。「你們要找什麼人,也是男公關嗎?」
「是,但我們只知道他在北部,還有他的本名……」
男公關擺一下手,「我們這一行都用藝名,知道本名也沒用。」他想了一下。「你們找過什麼地方了?」
「北部的夜店都找過了!」黃佳慧順手把牛郎夜店的名單拿出來給他。
男公關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點點頭,「的確,北部的男公關夜店幾乎都在這上面了。」他把名單還給她們。「但還是漏了一家。」
「咦?真的?」方靜恩和黃佳慧同聲驚呼,她們查得還不夠仔細嗎?
「不過也難怪你們查不到,那家俱樂部就連同行的人知道得也不多。」
「為什麼?」
「因為太高級了,那里是會員制的,入會費兩百萬,年費一百萬,想進門就得先入會,最便宜的酒一瓶三萬,台費最低也是三萬——他們每一位男公關都是俱樂部老板親自相中的高檔貨,那里的會員也全都是具有相當社會地位的女人,不是女強人就是貴婦人,或者是政商名流的千金小姐。」
「三……三百萬?」黃佳慧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男公關頷首。「所以你們最好先仔細考慮一下,如果在那里還是找不到人,值不值得浪費那三百萬?」
「我非找到他不可!」方靜恩毫不遲疑的說,十分堅決。
「呃,小靜,我不是反對啦,可是……」黃佳慧壓低嗓門。「你是不是應該先考慮一下有沒有那麼多錢?」
「放心,」方靜恩老神在在的拍拍皮包。「我有一張無限度的信用卡……」
「那就好。」黃佳慧松了口氣。
「還有一個帳戶,繼父給我當零用錢的。」
「零用錢?幾十萬還是幾百萬?」
「三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