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布拉格近郊——
八、九輛腳踏車拉著此起彼落的鈴聲沖至斯特摩夫卡公園旁的滑冰俱樂部前,嘎一聲煞住,近十個七歲至九歲,有男也有女的小表們陸續跳下車,急匆勾的奔入俱樂部內,不進滑冰場,卻拐入往辦公室的通道,繼續狂奔至底,帶頭的兩個小表兩只小腳一起往前踢,砰一聲踢開辦公室的門。
說是辦公室,但里頭卻看不見半個人在辦公,只圍著一桌人在打牌,九歲的女孩和七歲的男孩一起跑到背對著他們的男人後面,又推又拉。
「爸爸!爸爸!」
「什麼事?」男人仍舊一心專注于手中的牌,頭也不回的問。
「他們啦!」女孩憤慨的指著其他小表們。「他們說媽咪是豬媽媽啦!」
正要丟牌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兩秒後,慢吞吞的收回來,慢吞吞的放下所有的牌,男人慢吞吞的起身,慢吞吞的轉過身來,慢吞吞的大吼一聲。
「妹妹!」
幾乎是立刻,一個圓潤可愛的小女人應聲自另一扇門慌慌張張的跑出來,兩手還拿著一枝筆和一張便條紙。
「什……什麼事?什麼……欸?」
還沒搞清楚是什麼狀況,小女人便發現自己被拋到半空中,再掉下來,然後被一雙手穩穩的接住,轉個身,她已坐在一條有力的手臂上,接著,男人以傲慢的眼神徐徐掃視那群目瞪口呆的小表們。
「如果你們的爸爸沒辦法像我這麼做,那麼,你們的媽媽才是豬媽媽!」
那群小表們面面相覷半晌,忽又七嘴八舌呼嘯著跑出辦公室。
「瑪蒂娜的媽媽好輕喔!」
「我爸爸抱不動我媽媽耶!」
「ㄏ﹀ㄡ~~原來你媽媽才是豬媽媽!」
「不是!不是!我媽媽不是豬媽媽啦!不是啦……」
小女人——媺媺哭笑不得的自男人的手臂上跳下來。「人家正在忙著算帳說,居然為了這種事叫我出來!」
「我就是不爽人家這樣叫你!」男人——奇爾嘟著嘴說。
「幼稚!」媺媺搖搖頭,轉身回她的小辦公室。
人家說懷孕生產會改變體態,那種話用在她身上是一點效果都沒有,她依然是圓潤豐滿的嬰兒身材。
不過,十年過去,那種事她早已不在乎了,因為早幾年前她就明白,不管她是圓是扁,是高是矮,是胖或瘦,是丑或美,這世上總有一個男人會愛她,而奇爾就是那個會愛她的男人。
包何況那些小表們會這麼說,也都是他們的媽媽說的,而他們的媽媽之所以會這麼說,純粹是嫉妒。
嫉妒什麼?
嫉妒奇爾是她的老公。
如今,奇爾已是個三十三歲的成熟男人,比十年前更為俊挺灑月兌、風趣迷人,女人見了眼楮都會跟著他跑,不僅如此,他還是連續七屆歐洲花式滑冰錦標賽,以及世界花式滑冰錦標賽金牌得主,另外,他還是史上第一位連續兩屆花式滑冰奧運金牌得主,擁有如此出色的丈夫,她怎不令人嫉妒?
不過,奇爾在拿到第二枚奧運金牌那年,也就是他三十歲那年便宣布退休了,也沒有轉入職業滑冰,而是乖乖回到布拉格接手他父親的滑冰俱樂部,以訓練下一代的滑冰選手為下半生的工作。
不過,就像他爸爸伊萬所說的,「要是沒有妹妹,我們這家俱樂部早就關門大吉了!」
虧他還是工商管理的碩士,結果連家滑冰俱樂部都管理不了,除了滑冰、打牌和吃喝玩樂,一提到管理俱樂部的問題,他大爺兩眼就冒出兩個大問號,無論說什麼他都有听沒有懂,最後只好由她這個商業經營科的高職畢業生來接手,因為伊萬想退休好享點清福。
現在到底是他在養她,還是她在養他?
「慢著!」剛走到小辦公室門口,媺媺忽又停下,狐疑的回過頭來。「請問奇爾先生,現在不是有你的課嗎?」
剛坐回椅子上的奇爾瞬間凍結,「糟了!我忘了!」唬一下又跳起來,把手中的牌一古腦全塞人大女兒手中,「幫我玩!」然後慌慌張張往外跑。「去了!去了!我去上課了!」
媺媺直翻白眼。
虧他還是俱樂部的總教練,竟然這麼混,而且……
看兒子和女兒擠在一張椅子上玩牌,她更是搖頭。
還教孩子們賭博!
十年來,她生了三個孩子,九歲的瑪蒂娜、七歲的塞克和四歲的瑪莉,肚子里還有一個,不過她還沒告訴奇爾,她打算今天晚上再告訴他,因為今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他一定會送她一件首飾做禮物,而她,自然也得回送他一件禮物……
「什麼?你又有了?」
媺媺微笑著點點頭,奇爾歡天喜地的抱起她來猛啵兒。
「寶貝!寶貝!我最愛你了!」
「我也愛你。」
「什麼時候生?」
「九月。」
「嗯嗯,那還來得及回台灣一趟。」
「謝謝。
「不客氣。」奇爾歡喜的把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喜滋滋的撫模她的小骯。「爸爸呢?」這種喜事也該讓爸爸分享一下。
轍女敕噗哧一笑。「去泡妞了!」這就是伊萬所謂的享清福。
「是喔,」奇爾滑稽的擠眉弄眼。「真是老當益壯,對不?」
媺媺哈哈笑開來,奇爾繼續撫模她的小骯,她慵懶的靠在他肩上。
「媽媽又打電話來了。」
「喔,有什麼事嗎?」
「蒂洛娃想見你。」
「上帝,她都三十六歲了,還不能死心嗎?」
「媽媽為什麼不帶她去看精神科大夫呢?」
「……因為蒂洛娃的精神並沒有問題。」
「咦?沒有嗎?」
「八年前,當她把我推進冰湖里那時候,」奇爾慢條斯理的、深沉的說。「我就知道她的精神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一提到那件事,媺媺就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那她是……」
奇爾雙臂使力抱緊地。「她純粹是以女人的身分在愛男人身分的我,對她來講,她的愛才是重點,我是不是她的親弟弟並不在她的思考範圍之內,反正我們不同姓,結婚一點問題都沒有。」
「她真是死心眼。」媺媺感慨的道。
「我想她的個性完全承繼媽媽,自私又死心眼。」
「那麼你不會見她?」
「當然不會!」
「好吧,明天媽媽再打電話來,我會這麼告訴她。」
「不,告訴她我永遠都不會見蒂洛娃!」奇爾斷然道。
「嗯,知道了。」媺媺低應。
「啊,對了,復活節假期時我們帶孩子們到美國一趟吧!」
「為什麼?」
「去挖寶啊!」
「又去挖寶?」
「不然明年結婚紀念日我要送你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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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台北東區——
「小子,你又來干什麼?」
「岳父大人,我們來探望您啊!」
「少唆,我早說過,想泡我們家的寶貝女兒,先……」
「學好中文,岳父大人,我會說中文了呀!」
「筷子呢?」
「呃,這個嘛……」
「怎樣?」
「請再給我十年、二十年如何?」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