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魄之前,全國最大、最有名的琉璃窯和琉璃坊就是屬于慕容家的,皇室宮城、皇陵和各地寺塔所使用的琉璃構件,有十之八九是出自慕容家的琉璃窯,可想而知當年的慕容家有多麼富裕。而且如同周家,由于生意上的來往,當時的慕容家也與官家有十分密切的關系,只是慕容家的主人從不曾想過要利用這層關系而已。
爾後,慕容家因默家之事而逐漸沒落了,十數座琉璃窯陸續被人暗中毀壞,即使數度重建,依然一再被毀損,直至完全無法接單出貨,生活過不下去了,只好變賣一切舉家搬到蘇州去。
除了慕容家位于金陵南郊的老屋,那是祖產,雖然又小又破舊,跟廢棄屋沒兩樣,但慕容家的子孫誰也不敢輕易變賣掉,也幸好如此,不然當慕容問天囑咐慕容雪帶著孩子逃難時,還真不知道要叫慕容雪逃到哪里去才好。不意,慕容羽段好不容易抵達金陵,見到的卻不只慕容雪和杜嘯風兄弟,還見到了……
「爹、娘,你們怎麼也來了?」慕容羽段又驚訝又詫異。
「我還想問你呢!」慕容問天沒好氣地道。「我們晚你們半個月出門,卻早你們半個月到這兒,你們到底溜到哪兒去游山玩水啦?」
「這……」慕容羽段苦笑。「說來話長……」
于是,打從為宮孟賢送賀禮到曹家莊開始,一直到抵達金陵為止,這一路來的「坎坷」旅途,慕容羽段說了個詳詳盡盡。
「老實說,我一直感到十分困惑,即便岳父、岳母兩位在江湖上確實有幾分威望,然而像秦爺爺、趙爺爺他們那樣殷勤、那樣急迫的對我示好,要說是熱切,不如說是……」他遲疑一下。「呃,畏懼……」
「畏懼?」慕容問天也在深思。
「對,是畏懼,」慕容羽段慢條斯理地說。「好像如果我不肯接受他們的招待的話,他們便會惹來滅門大禍似的。」
「是嗎?」慕容問天忍不住朝一側笑吟吟的獨孤笑愚瞥去。他們究竟是江湖上的哪一位呢?不過,就算獨孤笑愚說了,他也不一定知道,因為慕容家在他年紀尚輕時即已退出江湖,父親告訴過他的江湖軼事也不太多,大都是父親過去那些所謂的至交好友,以及江湖上各名門大派的事跡,其它的就很少提及了。
「那麼爹您呢?您又是為何和娘回到金陵來的?」慕容羽段問。
「我?」換慕容問天苦笑了。「說實話,我也跟你一樣胡涂,你們小夫妻倆出發不到十天,一位司徒岳公子就找上門來了……」
「司徒岳?」慕容羽段若有所思地道。「難不成是鳳陽府的司徒世家,也就是當初買走慕容家所有琉璃窯、琉璃坊與房地產的司徒家?記得爺爺曾提起過,當時他們出的價格低得可以說是賤價再打折又打折,但也沒有其它人出價了,不得已,爺爺只好賣給他們了。」
「對,就是他們,而且司徒岳的父親也就是前任武林盟主。」
前任武林盟主?
唔嗯,不知為何,他隱隱覺得這其中似乎有某種微妙的關聯在。
「那司徒公子找爹做什麼呢?」慕容羽段又問。
「他要把他爺爺從你爺爺手中買去的所有琉璃窯、琉璃坊與房地產全部還給慕容家,且毋須任何報償。」
「咦?」慕容羽段大吃一驚。「為什麼?」
「他說……」慕容問天又向獨孤笑愚飛去一眼。「當時他爺爺可以算是趁火打劫,那筆買賣實在不怎麼光明,他要糾正這項錯誤。」
「嗯,雖然爺爺也曾說過,琉璃窯是慕容家的祖業,有機會能收回來是最好。可是……」慕容羽段不贊同地鑽起了眉宇。「無論是高價或賤價,當初畢竟是爺爺自願賣給他們的,他們也拿錢出來了,現在我們怎麼可以不勞而獲地接受他們把原物還給我們呢?」
「我也是這麼說的,」慕容問天嘉許地點點頭。「于是司徒公子便說要以原價賣還給我們,即使如此,我們也沒有那麼多錢,但他依然堅持要還給我們,纏得我煩了,只好來找你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始終笑吟吟不吭半句的獨孤笑愚終于出聲了。「就跟他買回來吧!」
慕容羽段父子相覦一眼,他說得太簡單了吧?
「但是……」
「至于錢的問題,很簡單……」獨孤笑愚刷開扇子,瀟灑地搖兩下。「我借你們,再加一筆足夠維持到生意穩定下來的周轉金,小硯那箱嫁妝就押給我,等你們賺了錢再贖回去就行了!」硯心的嫁妝?
慕容羽段父子又相對一眼,再很有默契地同時轉注默硯心,然後又拉回眼來看對方一下,不約而同搖頭。
丙然是父子,真有默契!
獨孤笑愚暗笑。「為什麼不行?」
「那是硯心的,我們怎麼可以……」忽爾噤聲,慕容羽段低眸往下看,一只柔萸搭上他肘彎,他的視線拉高,對上默硯心的眸子,然後他搖頭。「不,我不是那個意思……當然是……我知道,可是……那不同,那是……這、這……不,自然是不用……怎能如此……」
僵了片刻,他輕嘆。「好吧!」
從他們的「對談」一開始,先是慕容問天好奇地直盯著他們來回看,然後獨孤笑愚也好奇地過來看他們究竟是如何「交談」的,接著,原本在另一邊逗著小女圭女圭玩的杜琴娘、慕容雪和杜嘯風兄弟也好奇地湊過來。他們真的在「交談」耶!愈看愈好奇,再听更好奇,俗話說得好,好奇心害死貓,眼看那兩位好不容易終于「談」出結果來了,再不問個清楚,他們一定會去找幾只貓來咬死牠們。
「你們到底談了些什麼?」獨孤笑愚迫不及待地問。
慕容羽段先是用無奈的眼神瞄了默硯心一下,再回答他。
「她『問說』為何不能用她的嫁妝,是不是還把她當外人……」
「嗯嗯,所以你才會說你不是那個意思嗎?」
「然後她又『問說』她是不是慕容家的人……」
「廢話,當然是,她都嫁給你了!」
「既然她嫁給了我,就不該分彼此……」
「這當然,誰都知道的嘛!」
「那麼她的嫁妝也就等于是我的……」
「這個嘛……各人有各人不同的看法吧?」
「哪里不同……」
「唔嗯,這種問題實在不怎麼好回答……喔喔,所以你才會『這』了半天『這』不出個所以然來嗎?」
「難道她住慕容家的、穿慕容家的、吃慕容家的,也要付錢給我嗎……」
「那太可笑了,自然是不用!」
「還是說人家親兄弟要明算帳,夫妻之間也要如此……」
「那算什麼夫妻?」
「既然如此,為何我不能使用她的嫁妝?」
「對,為什麼?」
一陣靜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看向默硯心,後者垂眸斂眉,八成又魂游四海去了。
獨孤笑愚驀而失笑。
「說」得好啊!
真沒想到三年才一句話的妹妹,一「說」起話來竟是如此犀利,真不虧是七修羅之一,口把式也是頂尖的!
不過,最厲害的應該是妹夫吧!
「我說,妹夫。」
「大哥?」
「你果然是小硯肚子里的蟲!」眾人轟然大笑,連小娃兒都跟著人家咧嘴咯咯咯流口水;慕容羽段哭笑不得,也許是被笑聲驚「醒」了,默硯心也抬眸掃了大家一圈,隨即又垂下眸子,繼續魂游她的天外天。
「好,那事情就這麼說定了,不過呢……」獨孤笑愚繼續搖扇子。「我有個小小的條件。」
「什麼條件?」
「二房贖回慕容家祖業的錢是抵押小硯的嫁妝借貸來的,和大房絲毫無關,所以無論大房怎麼說,你們都不可以分給他們,將來若不得已要賣,也只能賣給小硯的娘家人,也就是我,同意嗎?」
慕容羽段與父親互視一眼,不約而同點頭。
「同意。」他們都明白獨孤笑愚之所以會提出這個條件的用意。
像慕容大夫人母子那種小人,不可不防。
倘若是以往,他們不會計較那麼多,既然是自家堂兄弟,何用分大房、二房,但是打從慕容月楓毫不猶豫地對慕容羽段下毒手的那天開始,慕容羽段父子倆都心寒了,也徹徹底底的體會到了一句話。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司徒岳果然十分急著要把他爺爺從慕容家買到的生意和房地產賣還給慕容家,在短短三天之內就完成了交易、交接。當初賣出的價格也就是如今贖回的價格,沒多一分,也不少一毫。之後,慕容羽段父子就開始忙著處理龐大的生意和產業,麻煩的是,雖然在當年琉璃窯和琉璃坊尚未賣掉之前,慕容問天和父親學過幾年琉璃生意,但慕容羽段卻是一竅不通,他只懂得如何捕魚捉蝦。
幸好有獨孤笑愚、君蘭舟和杜嘯風兄弟的協助!雖然他們也不懂,但起碼他們是可以信任的自己人,大家一邊模索、一邊學習,總算在臘八前,一切都步上了軌道,于是,獨孤笑愚和君蘭舟便放心地趕回西陲去過年了。
「把劭兒給我吧!」
晚膳後,一家人閑聊了一會兒,便待各自回房,默硯心懷里的孩子卻被杜琴娘抱走了。
「娘,這不好吧,要是半夜孩子醒了哭鬧……」
「孩子都這麼大了,很少半夜醒來哭鬧的。更何況……」杜琴娘疼愛地親親愛孫紅女敕女敕的臉頰。「他要真半夜醒來,我寧願他是吵我們,不要吵到你們,免得妨礙我抱第二個孫的機會。」沒想到娘親會說出這麼露骨的話來,在慕容雪和杜嘯風兄弟的竊笑聲中,慕容羽段不禁尷尬的紅了臉。
「娘!」
「嗯,就這麼決定了,往後劭兒就跟我們睡。好了,你們去休息吧!」
杜琴娘說完話就徑自和慕容問天一道回房去了,慕容羽段無奈,只好也帶著妻子回房。
「硯心。」
默硯心把茶盅放在書案頭,然後娣眼望住他。
「我在想……」慕容羽段手按著書本,沒打開,在沉吟。「大哥臨走之前曾提醒我和爹,我們多少應該請幾個奴僕、婢女來幫忙,可當時我和爹都沒放在心上,因為……」
默硯心蠔首微傾。
「嗯嗯,被妳給『說』著了,」慕容羽段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們習慣一切都自己動手來,總覺得沒有必要浪費錢請奴僕,所以……」默硯心搖頭。
「的確,現在跟以前情況不同了。」慕容羽段頗有同感地點點頭。「這麼大一座宅子,光靠我們幾個人根本無法照顧周全……」除了琉璃窯和琉璃坊之外,慕容家同時買回的還有好幾處房地產,其中位于秦淮河畔的慕容府是最為恢弘寬廣的一處宅邸,宅內三面假山,山前為池水,以溪水相連,襯以茂林修竹,布局十分典雅,但花道回廊峰迥路轉,不熟的人往往轉兩個彎就迷路了。
這倒不失為防盜的好法子,小偷爬進牆來,還沒找到寶就會開始求救了。
但相對的,要照料起來也很費工夫,要靠他們一家幾口是辦不到的,非得請幾個奴僕、婢女來不可。
「眼下我們也只能整理我們住的地方,其它空置著的院落樓閣和園子都荒廢在那里也是不好,」慕容羽段深思地繼續說道。「若是有宵小之徒溜進來躲藏,我們也不會知道……」
默硯心忽朝房外瞥去一眼。
慕容羽段會意地頷首。「對,還有爹和娘,辛苦了大半輩子,他們也該享享福了。妳也是,這兩年來,真是苦了妳了,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也希望能夠讓妳過好一點的日子……」默硯心又搖頭。
「不要說妳不用!」慕容羽段伸手拉過她來,讓她像只小貓咪一樣窩在自己懷里,憐愛地摟住她。「從嫁進慕容家的第一天開始,妳就在吃苦,我很感激!慶幸自己能夠娶到這麼一個好妻子;也好心疼!歉疚自己不能讓妳過好日子,現在既然有機會回報妳了,請妳不要再讓我虧欠于心,好嗎?」
默硯心瞄他一下,美眸垂落,沒有意見了。
「謝謝。」慕容羽段低喃,唇瓣貼上她鬢發間,輕輕一吻。「明天我就跟爹說去。」
在他懷里,默硯心輕輕點了一下蠔首,嬌靨不變的冷漠卻在溫馴中透著幾許純女性的柔弱,那模樣格外嬌媚、格外誘人,頓時,慕容羽段被勾引出難以抑制的純男情。
「硯心。」
默硯心仰起水亮的美眸。
「劭兒在娘那里,不會打擾我們了……」
默硯心蠔首深垂,不語。
于是慕容羽段雙手一抄將她抱在懷中,起身快步行向床榻,未幾,床幔悄然落……
冬日里的寒夜冷冷清清,屋內卻是纏綿譴蜷、春色無邊……
元宵過後,獨孤笑愚又來到金陵慕容家了。
「妳是誰?」
「回獨孤公子,奴婢是靜硯軒的靜蘭。」
「新來的婢女啊,嗯,你們家少爺呢?」
「就在靜硯軒。」
「那又是在哪兒?」
「奴婢為您帶路。」
「不用,告訴我怎麼走就行了。」
「請獨孤公子從這道回廊過去,通過向日亭往左,再經過雪月樓,一看到听泉……」嘰哩呱啦、嘰哩呱啦,「然後經過賞荷亭廊一直走
最後到底就是了。」
「……還是妳帶我去吧!」年前,他和慕容羽段一家人都是住在宅子前頭的待客軒里,年後再來,整楝宅子都整理好了,各人有各人的軒閣院落,他就不知道該上哪里去找人了,現在听起來,這楝宅子好像比整個金陵城還大呢!
「啊,妹夫,在練武啊?」
靜硯軒側的小花圃前,慕容羽段一身輕便的勁裝,正在反復演練一套十分繁復的招式,默硯心靜立一旁「指導」
不知道她是如何「指導」妹夫的呢?
獨孤笑愚真的很想問問默硯心這個問題,不過,算了,反正她「說」了他也是「听」不懂,問了也是白問。
「大哥,是硯心催我有空就多練練的。」
「那麼,練得如何了?」
「猶在模索當中……」慕容羽段自謙地道,旋即頓住,俯眸;默硯心的柔芙搭在他的手臂上,兩人對望片刻,他赧然地咳了咳,「呃,硯心『說』我的資質還可以……」又俯眸瞟默硯心一眼!她掐了他一下。「呃,還不錯……呃,很好……呃,絕佳……」話愈說愈往上升級,他的手臂大概也差不多快被指出一塊青紫了吧?
獨孤笑愚險些失聲笑出來。「我說妹夫,小硯在『說』些什麼,你究竟是如何看出來的?」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了,不過問的是慕容羽段,應該可以得到他听得懂的答案吧?
「這……這……」慕容羽段一臉為難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就是……就是……我就是知道……」
就是了半天,竟然就是出這麼個見鬼的答案來,獨孤笑愚不由翻了翻白眼。
「了,了,反正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就是了。」
慕容羽段頷首。「就是如此。」
好個就是如此!
獨孤笑愚笑了,愈來愈覺得妹妹和妹夫還真是一對絕配。「好,那麼老實告訴我,你練得如何了?不要謙虛的說詞,我要實話。」
慕容羽段略一思索。「理解,八成;熟練,六成。」
「這麼快?才多久時間……」獨孤笑愚吃驚地朝默硯、心瞧去,後者點了點頭,他更是驚訝。「看來小硯說你資質絕佳,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呢!」
平凡的外表,內在可一點也不平凡呢!
「我只是喜歡看書。」慕容羽段自認外表平凡,資質也相當平凡,不過他向來喜歡看書,當他在鑽研那本冊子的內容時,加倍認真,加倍專心,自然能多所理解,他相信應該是如此。這跟看書又有什麼關系?
獨孤笑愚疑惑在心底,不過沒問出來。「那麼,你缺少的只是經驗了。」
慕容羽段怔了怔。「什麼經驗?」
「自然是處事的經驗。」獨孤笑愚唇泛神秘的笑意。「所以,妹夫,再幫我個忙如何?」
「大哥請吩咐。」
「有幾件麻煩,想請你幫我處理一下……」
再一次,雙人單騎奔馳在官道上往西行,但這一回,慕容羽段卻是十分心不在焉,一個不小心,搞不好就一路跑到西陲去拜見岳父、岳母大人了。
「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大哥為何堅持要妳同去呢?沒必要嘛!」
視線落下,默硯心又在掐他了,四目相對片刻。
「那當然,妳跑過江湖……」又掐了。
「是是是,妳沒跑過江湖,只是跟著大哥、二哥出過遠門,即便如此,經驗也比我豐富,可是我也不算太笨……」
再諂。
「好好好,妳不是說我笨,」自從那一夜,她把不說話的原因告訴他之後,就變得很愛焰他了!當她不同意他說的話的時候,不過他並不討厭,因為她指起來
並不痛,反倒令人感到有種撒嬌般的親昵感。「但……」
默硯心雙眸筆直地盯住他。
「不不不,我不是不喜歡讓妳跟著我,只是……」慕容羽段極力否認。「這回得跑上許多地方,我不想讓妳跟著我辛苦。更何況大哥托我去解決一窩子打家劫舍的土匪山寨,那土匪頭子還是會武功的,我擔心護衛妳不夠周全,要有個什麼閃失害妳受傷了,那我……」
再指一下,輕輕的。
「知道,知道,我知道妳也會武功,妳還殺過人呢!」慕容羽段低喃。
「但我就是不能放心……」美眸輕輕眨了一下。慕容羽段輕嘆。「不是我看不起妳,就算妳的武功是武林第一、天下無敵,我還是會擔心,所謂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扇貝般的睫毛垂落,隨又揚起。
唉一接觸她的眼神,慕容羽段就啼笑皆非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妳……我不是唆,我是擔心妳呀!」
蠔首低垂,默硯心干脆窩進他懷里,還閉上眼,一副要小睡一會兒的姿態。
慕容羽段無奈苦笑。「好吧,不過妳得答應我,一切都要听我的。」
睜眼,默硯心點了點頭,旋即又闔上眸子,擺明了就是不想再听他「唆」。
慕容羽段搖搖頭,嘆氣,一手控韁,一臂溫柔地讓她睡好,注視著她的睡容片刻,忍不住在她額上親了一下。
他是真的心疼她呀,為何她不能乖乖地接受呢?
打從嫁進慕容家以來,她一直是個溫馴順從的小妻子,但偶爾!譬如此時此刻,她會突然變得很頑固,十分堅持己見,即使他費盡唇舌也改變不了她的決心,總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話說回來,他向來不是最不愛說話的嗎?但現在,當有其它人在場的時候,他仍舊是個沉默寡言,不擅言詞的男人,可是當他和妻子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常常會不知不覺地變成一個喋喋不休的丈夫,就像妻子所「說」的,很唆!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他,誰讓妻子是個不說話的女人呢,總不能她不說,他也不說,大家都啞巴成一堆,全都只靠直覺和眼神來溝通吧!
要是會錯意了怎麼辦?
唉,真懷念他們剛成親那年,雖然生活困窘,每天都要很辛苦的干活,但到了夜晚,他們就能夠擁有一段安詳的時光,他看書,她做女紅,不,作夢,彼此都很享受那種寧靜的氣氛,不需要做任何溝通,一切心意盡在不言中。
如今,雖然生活寬裕了,卻反而失去了那種平淡安寧的時光,有時候他不禁感到懷疑……
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