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問題︰一條魚可以喂飽幾個餓了四天的人?
答案︰半個也不能。
逃出農舍的第四天,八個年輕人已經餓得想啃樹皮嚼青草了,其中兩個更是餓到管不了有沒有毒,一看到山果就摘下來吃,結果拉了一整天肚子,差點把腸子都拉出來了。
第五天,經過一條淺淺的溪流,大家停下來喝水填肚子,曹北琪一個不小心摔了一跤,竟然好死不死的被她壓死了一條魚,于是大家又驚喜又興奮地起火烤魚,然後再一起下溪,妄想能再壓死,不,捉更多的魚。
除了琳達和賀蓮,她們說要負責看著烤魚,因為她們已經沒力氣捉魚了。
可是一點經驗都沒有的人想靠兩只手捉魚簡直是痴人在作夢,撲了半天也只撲到兩手空氣,還有滿肚子怨懟與不耐煩,因此,當他們聞到陣陣烤魚香味時,立刻說服自己必須先去咬兩口魚,才有力氣繼續捉魚。
不料……
「魚呢?」
琳達和賀蓮怯怯地相對一眼。
「呃,我……我們吃掉了!」
「什麼?」秦少誠不敢置信地怒吼,旋即甩出一巴掌將琳達打趴到地上,「自私的賤人!」罵完又是另一巴掌。
連向來樂觀的派德也餓得失去理智了,揪著賀蓮的頭發硬將她按跪在地上。
「吐出來!吐出來!懊死的快吐出來啊!」
秦少游和趙鴻宇急忙上前勸阻他們,一人捉一個,不讓他們繼續對又哭又叫的琳達和賀蓮施暴。曹北琪和羅楚秀默默相顧一眼,無言,嘆氣,轉身再回到溪里去努力……
由于有明確坐標可以追尋,安特一行人前進的速度相當快,只不過,起初他們還能夠搭乘吉普車,然而一旦深入叢林之後,沒有道路,只有滿目蔥綠的樹木橫擋在眼前,他們只好棄車步行,速度因此減慢了。
而且,就羅楚均而言,披荊斬棘實在不適合他這種慣坐辦公桌的人來表現,不到幾個鐘頭,他就氣喘吁吁的宛如拉了幾百年車的老牛了。
他決定,找到老妹後,他就要親手把老妹的圓扁成蔥油餅。
「怎樣?還有多遠?」揮著汗水,他重復第N萬次同樣的問題,原以為安特也會回給他已重復N萬次同樣的回答。
可是,這一回安特並沒有立刻做出回答,他先行從羅楚逸那里要來最新的地點坐標輸入PDA里,旋即雙眼一亮,大嘴也跟著咧開來呵呵笑!終于得到期待已久的結果了。
「快了,如果我們動作快一點的話,最多十五分鐘後就可以趕上他們了!」
「那我們還不加快腳步!」說著,羅楚均便快步追向早已跑到前面大老遠的羅楚逸。
可是,才五分鐘過去,走在最前方負責探路、開路的努卡就匆匆跑回來了。
「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什麼?」羅楚均驚喜的大叫。「看到我老妹了?」
「不是,是看到小溪那頭在冒煙……」
冒煙?
「呃?」冒煙跟他老妹有什麼關系?難不成他老妹變成一陣煙飄走了?
「叢林里沒有住人,卻有人生火,九成九是外來人,」努卡解釋。「我想,應該就是你們在找的人……」
「太好了,那我們……」
「一點都不好,游擊隊的基地並不遠,附近固定有人在巡邏,要是被游擊隊的巡邏人員看到那一陣煙的話……」
眾人相覦一眼,驀而拔腿就跑……
***
「有人!有人!」當曹北琪和羅楚秀慌慌張張跑回烤魚的地方時,秦少誠他們居然還在吵鬧,不過,一听到她們的叫聲,吵鬧聲立刻靜止下來,六雙眼興奮地瞪住她們。
有人就代表有食物了。
「比哥?」
「不是。」
「太好了,那……」
「可是那些人都帶著槍!」曹北琪咽著口水,難掩驚懼地補充。
「槍?!」幾個男生相覦一眼,異口同聲,「游擊隊?!」
賀蓮和琳達不約而同露出驚恐的表情,秦少誠卻笑得一臉興高采烈。
「不管是誰,起碼我們不會餓死了!」
「可是女孩子們怎麼辦?」趙鴻宇不以為然地抗議。
秦少誠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被玩玩總比餓死好吧?」不是他被玩就好。
「我才不要!」羅楚秀憤然拒絕。
「我寧願死!」曹北琪喃喃道。賀蓮和琳達面面相覦,好半晌後……「我……我再也受不了饑餓了!」琳達囁嚅道。
「我也是。」賀蓮啜泣著低喃。
也就是說,她們情願用身體交換食物。
曹北琪和羅楚秀不可思議地愕然怔住,難以想象她們竟然會做出這種選擇,繼而動作一致的猛搖頭。
「不,我們要繼續逃!」
「我跟你們一起!」趙鴻宇不假思索地說。
「我也是!」秦少游跟進。
于是,八個年輕人分成了兩邊,秦少誠、派德和賀蓮、琳達留在原地,情願成為人質以交換溫飽;而曹北琪、羅楚秀和趙鴻宇、秦少游則一起往反方向逃走。
他們寧死不屈。
臨行前,趙鴻宇還特別交代,「千萬不要讓他們知道,除了你們四個之外還有其它人!」
希望游擊隊得到四個人質之後就滿意了。但是,他們離開不到一分鐘,五個荷槍實彈的哥倫比亞人就出現了,他們左右瞥之後,就用槍口指著秦少誠問!「還有兩個黑頭發的女人呢?」
「另外四個人呢?」斜坡後,六個人趴在那里用望眼鏡觀察。
「他們分開了嗎?」羅楚均納悶地咕噥。
「為什麼?」默默地,一旁遞過來一張紙,上面是一連串坐標。
安特只掃了一眼便斷定,「另外四個人往東方逃走了!」
「那現在該怎麼辦?」羅楚均又問,滿心焦慮,因為看不到寶貝妹妹。
「游擊隊的巡邏員通常有五個人,但現在只有兩個在,我猜另外三個人去追逃跑的那四個年輕人了,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安特擰眉注視著溪旁的狀況,研思最佳策略。「我們先解決留下來的兩個人,救回這四個年輕人之後,再……」
話聲打住,他轉首望向羅楚逸迅速逸去的背影,嘆氣。
「再想一想,我們還是兵分兩路吧!」他無奈道。「康拉、賈森,這里交給你們,沒問題吧?」
「沒問題!」
「記住,千萬不要開槍,不然被游擊隊基地的人听到的話,麻煩就大了!」
「這點我們比你更清楚。」
「好,那其它人跟我……」
砰!
獰然一道尖銳刺耳的槍聲回蕩在蒼盛茂密的叢林間,激起林鳥一陣慌亂飛竄,羅楚均一臉驚嚇,安特面色大變。
哪個狗娘養的王八蛋開的槍!
這下子可慘了,一聲槍響就足以引出游擊隊基地一大隊人馬出來,到時候……
到時候……
問題就大條啦!
「你你你……你為什麼要開槍?」
地上躺著一支沖鋒槍,還有一個死人,槍口處冒著縷縷硝煙,死人死透透;曹北琪驚駭地瞪住秦少游,而後者臉上的驚恐之色紅紅綠綠的比她更可觀,因為在掉到地上之前,沖鋒槍是在秦少游手上,死人就是他「制造」出來的。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秦少游驚懼地喃喃道。「我只是手指頭……抖了一下下,沒想到……沒想到……」就「砰」出去了!
不,這不能怪他!
要怪就怪大哥,一定是怕死的大哥告訴游擊隊的人說他們是往哪里跑的,游擊隊的人才能夠那麼快就找到他們,幸好只有一個人,而且那家伙只注意到最後面的他,一馬當先跑在最前面開路的趙鴻宇才有機會繞到那家伙後面,搬石頭K昏那家伙,然後……然後……
在這種狀況下,看到有槍,想要拿來自衛也是人之常情啊,誰會料到他只不過是抖了一下手指頭,槍彈就砰出去了……
不,不,這不能怪他,不能怪他!
「算了,死都死了,我們還是快逃吧!」趙鴻宇當機立斷地說,旋即一手一個拉著曹北琪和羅楚秀就跑,秦少游慌慌張張尾隨在後,也不想再撿什麼槍自什麼衛了。
然而,跑不到兩步,四個人再度緊急煞車,臉色慘變。又有兩支槍指住他們了,而且其中一個人立刻注意到他們身後的死人,表情馬上猙獰起來,憤怒地說了幾句話!西班牙語。听不懂!
曹北琪四人茫然以對,那人便改用最容易了解的「語言」用槍指指地上的死人,再輪流指指他們四個人。
是誰殺了他?
曹北琪四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哆嗦,互覦一眼,隨即低下頭去,誰也開不了口。
好吧,他們承認自己是平凡的懦夫,缺乏那種犧牲自己生命,成全他人活命的偉大情操,但也不能出賣秦少游,只好悶不吭聲,打算裝弄裝到底。
那兩人相對一眼,又交換了幾句話,然後,沖鋒槍對準了最高大的趙鴻宇……
「不!」羅楚秀驚叫,立刻擋到趙鴻宇前面。「是我,是我!」
曹北琪猛抽一口氣,不假思索,人也轉到羅楚秀前頭。「是我!」
趙鴻宇則很鎮定的把她們兩人扯到後面。「不是她們,是我!」
「不是,不是,是我啦!」又擋到趙鴻宇前面。
「是我,是我!」又轉到羅楚秀前頭。
「別胡扯,是我!」又把她們兩人扯到後面。三個人在那邊繞來繞去搶著當「英雄」,反倒是真正的「凶手」秦少游呆在一旁不知所措!人是他殺的,可是……可是……他還不想死啊!只有在這種緊急狀況,面臨生死攸關的迫切關頭,才看得出人與人之間真正的情誼。
「是我啦!」
「走開,是我!」
「是我!」
曹北琪三人還在那里轉來轉去玩轉轉樂,看得那兩個游擊隊員眼都花了,也不耐煩了,因為,在游擊隊基地里其它人聞聲趕來阻止他們傷害人質之前,他們必須先行解決眼前的問題。
少一份贖金就少一份贖金,無論如何,他們非替死去的兄弟報仇不可!
于是那兩人又相顧一眼,一個點了點頭,另一個便舉起沖鋒槍來,打算隨便開一槍,不管是殺死誰,都算是替兄弟報仇了。
然而那人的沖鋒槍還舉不上位置便突然定格住了,兩眼中的凶光化為一片空茫、困惑,好像他突然間忘了自己要干嘛,兩秒後,沖鋒槍落地,再兩秒,人也往前趴倒,背上赫然多出一道怵目驚心的傷口,鮮血爭先恐後地涌冒出來,浸濕了衣裳,也浸濕了他身下的泥土。
另一個人震驚地瞠目瞪眼,旋即憤怒地回身尋找凶手,誰知他才剛轉身,面前就多了一個人。
一個又高又瘦的男人,雙眼目光虛無縹緲地定在他後方,彷佛在看什麼凡人看不見的神跡似的,手上卻準確無比地在他轉身那一刻,將一把血淋淋的短刀送入他月復中,他張嘴要叫,卻卡在喉嚨口發出怪異的喀喀聲……第二個游擊隊員同樣死得莫名其妙,不過起碼他看到殺死他的人了。
「三哥?」怔愣地望住丟下尸體後便轉身朝她走來的男人,曹北琪難以置信地呢喃。「不,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是他!
羅楚逸,天底下最不愛出門,甚至任憑另一個意圖追求她的男人陪她出國,也不肯伴隨在她身邊的人,怎麼可能會跑到這邊來?
看錯了,一定是她看錯了!
于是她用力揉了揉眼,相當肯定自己再看到的必定是另一個外表與羅楚逸神似的男人。可是,當她揉過眼後再看過去……那樣飄忽淡然的奇特五官,無欲無求的神韻,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明明是筆直地對著她走來,兩眼目光卻不看她,而是漫不經心似的飄在一旁……真的是他!
頓時,她又震驚又狂喜,又重重地松了一口氣,各種無法言喻的激動情緒在同一剎那間全數涌入胸腔內,滿漲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了,使她一時之間竟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涕淚如雨下般地滾滾而落。
他來找她了!
就如同往常一樣,總是在她有困難的緊急時刻,他就趕到她身邊來了,即使他任憑另一個有意追求她的男人和她一起出國,也不肯離開家門半步,但在她陷入困境時,他還是趕到她身邊來了。
不是為了他妹妹,而是為了她!
雖然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但是他的腳步是那麼堅定的,毫不遲疑地朝她而來,連半秒鐘時間也不曾瞥向他妹妹那邊。
他,只為了她而來!
想到這里,她不覺哽咽一聲,然後,彷佛體內每條神經都獰然爆裂開來似的大喊一聲,終于掙月兌那股束縛住她的熾烈感情,邁開步伐,直奔向他的懷抱而去。「三哥!」
而男人也在同一時間駐足,靜靜地等候她撲向他懷里,然後雙臂聚攏,讓她依偎在他溫暖的胸膛上,兩手緊緊地鎖住他的腰,嚎啕大哭。
是委屈,更是感動。
他沒有出聲安慰她,也沒有拍拍她的背安撫她,只是圈摟著她,靜靜地任由她哭泣。
直到她哭聲逐漸平息,他才說了三個字。
「回家了。」
那樣輕飄飄,毫無重量,如同那回他到學校接她時所說的三個字,使她在剎那間豁然明白了。
這一生,他永遠不會疼她、寵她,也不會對她吐露半句甜言或蜜語,甚至不會給她丁點好臉色看,但是,當她需要他的時候,不管她是在天涯或海角,無論要他越過刀山或火海,就算要他殺人或放火,他也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她身邊,照顧她、保護她。
如果這還不算是在意她,怎樣才算?
***
哇,他真的很在意你呢!
嗯啊!那你該滿足了吧?喂,喂,請問你那是什麼表情?
他不是已經讓你充分體會到他是在意你的了嗎,
喂喂喂,你到底……
換了是你,你會覺得那樣就夠了嗎?
這個嘛……
你也覺得那樣不夠,對吧?
呃……
你還要怎樣?
人總是不知足的,當我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我告訴我自己,我只要得到一點點就滿足了,可是當我真的得到了那一點點之後,我又覺得不夠了,我,還想要更多……
你……還想要什麼?
你說呢?
嗯嗯,你想得沒錯,只要是女孩子,都會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