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防範蒙古各部犯塞掠奪,明永樂三年,遼東馬市正式開市,以供蒙漢邊貿進行商品流通,在滿足關外蒙古民族生產、生活之需的同時,也為關內中原內地提供良種馬匹、人參、獸皮等塞外特產。
所以馬市不僅僅是馬匹交易之所,更是漢蒙商品交流的市集,這種市集保證比中原的市集規模更龐大,更來得有看頭。
樓沁悠就一整個看呆了眼。
不要說她,就連她那幾個三不五時就找理由溜出門的姊妹,也沒跑到這麼遠的北方馬市來過,自然也就不曾提起,所以她對馬市其實是沒多少概念的,因此猛一下見識到這種人山人海、車廬馬駝,穹廬千帳、隱隱展展的盛況,想不傻眼都不行,然後她就忘形了,不斷拉著夫婿跑跑跑,跑到右邊……
「看,看,從來沒見過那種東西耶!」
再扯到左邊……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
又拖到這邊……
「天哪,真神奇!」
繼續沖到那邊……
「好有趣喔!」
暗青陽見怪不怪的聳了聳肩──老婆又返老還童啦!
可是跟在後頭跑來跑去的獨孤笑愚三兄弟,他們可完全沒有料到樓沁悠會「變身」,不禁目瞪口呆──
那位端莊規矩的綠映莊三小姐跑到哪里去了。
趁樓沁悠正忙著觀看一只只關著各種關外珍奇野獸的籠子,獨孤笑愚將傅青陽拖到一旁去詢問。
「弟妹是怎麼了。」
暗青陽聳了聳肩,「返老還童啦!」然後他大略的敘述了一下樓沁悠告訴他的往事,最後是他的結語。「我是不太了解到底是怎樣啦!不過如果她只是想偶爾做一下小孩子,也是無所謂啦,反正又不礙事!」
獨孤笑愚了解了,卻也更心虛,更覺得對不起樓沁悠了。
因為親爹的不幸,她以為她開心、她歡笑就是對不起親爹,所以要求自己保持最嚴謹的自制,不容許自己得到喜樂,因而造就成那位端莊文雅的綠映莊三小姐。
雖然那種想法相當幼稚,卻是她最真摯的孝心。
如今,她以為心願已達成,對得起親爹了,所以安心了,于是認為可以容許自己偶爾放縱自己隨心所欲一下了,譬如,回到她那個不得不中斷的童年。
但事實上……
他轉注另外兩個弟弟,迎上另兩雙跟他一樣加倍心虛的視線,三人不約而同苦笑。
「呃,那就讓她多玩玩吧!」他吶吶道。
話聲剛落,又是一連串歡喜的驚呼。
「青哥,青哥,快來看,好可愛喔!」
暗青陽一臉「又來了!」的受不了表惰,卻還是快步走過去;只見樓沁悠蹲在穹廬旁一只籠子前,里頭關著幾只白色的小狽,毛茸茸的十分惹人愛。
「瞧,青哥,好可愛對不對?」
「再可愛也沒用,那不是要賣的,看,那籠子是放在穹廬旁,不是前頭。」
「……喔。」
樓沁悠嘆息似的響應了一聲,表示她了解了,之後卻還是蹲在那里憐愛的逗弄小狽,好像怎麼也舍不得離開似的;傅青陽搔搔腦袋,只好再補充說明。
「那是北山女真部落那邊特有的狗,專門在雪地里拖曳貨物的,他們不……」
「拖曳?用這種小狽?好可憐!」
可憐?
暗青陽啼笑皆非。「現在是小狽,可終會長成大狗的呀!」
「喔。」樓沁悠輕輕嘆氣。「記得小時候,有一回我爹帶我到後山散步,撿到一只沒人要的小狽,我想帶回莊里養,娘卻說莊里不許養小動物,為了這事,爹跟娘吵了一架,但最後,娘還是硬把那只小狽扔掉了,我偷偷哭了好幾天……」
她再嘆了一口氣。「那只小狽雖然髒了一點兒,但也是全身雪白,好可愛呢!」
暗青陽呆了呆,皺眉,然後又開始猛搔腦袋了。
就在獨孤笑愚忍不住想送他一顆「教你聰明一點」的拳頭之際,傅青陽卻霍然轉身,一頭鑽入穹廬里去了。
好半天後,他才出來,後頭跟著一位女真人,「喏,老婆,他說那是他們自個兒要用的狗,最多讓我們挑一只,再多就不行了。」他說,又咕噥,「幸好已經斷女乃了,不然看妳怎麼養!」
苞在他身後出來的女真人也說了幾句話。
「快,他問說妳要哪一只,他抓出來給妳。」這里只有他懂女真語,傅青陽只好權充一下翻譯。
不假思索,驚喜交加的樓沁悠立刻指向籠子里角落處看來最弱小的那一只。
「那只!」
于是女真人把那只小小狽抓出來給樓沁悠,傅青陽則付給他一張銀票,獨孤笑愚三人都注意到那張銀票的數額。
一百兩!
三人不由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一百兩買一只小狽?
某人被敲竹杠了,而且是超級沒天理的大竹杠!
不過……三人動作一致的將目光轉向樓沁悠,但見她一臉滿足的喜悅,摟著小狽又親又揉;而傅青陽則是又翻白眼又搖頭,很明顯的表示出他的觀感──
女人,真讓人受不了!
三人再次相對互視,笑了,然後欣悅的跟在傅青陽和樓沁悠後頭繼續往前行,腳步輕快。
那小子,不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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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市雖然熱鬧,但也只有短短的五天,初一是開放日,初五就收市了,之後在獨孤笑愚的半慫恿、半威嚇之下,傅青陽決定帶老婆出關去欣賞一下與中原截然不同的大漠風光,這個決定立刻贏得樓沁悠一個充滿柔情的眼神。
而獨孤笑愚和另外兩個弟弟,自然也跟著去了。
然而出關不到幾天,他們就踫上了一個十分出人意料之外,但應該也是預料中的狀況──
「請問……」夜行喃喃道。「現在是什麼狀況?」
「恐怕是……」獨孤笑愚哭笑不得。「會讓青陽失控的狀況。」
「……」君蘭舟面無表情,根本懶得出聲了。
「這……」夜行咽著唾沫。「不太好吧?」
「何止不太好,」獨孤笑愚懊惱的咕噥。「簡直是糟糕透頂!」
「……」君蘭舟轉開視線,連看都懶得看了。
「再請問,是誰說咱們借住一宿的那個女真人家里是百分之百安全的?」
「青陽。」
「……」所以那是三弟自己的問題,怪不得別人。
「那就更糟糕了!」三哥最恨人家背叛他的信任了。
「最糟糕的是,受制的是他老婆,不是其它任何人。」因此,他一定會失控。
「……」破天荒的,君蘭舟翻了一下白眼,雖然他很尊敬大哥,但有時候,大哥真的很像個女人──老愛講一些廢話。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我想,只要不太過分,就隨他去吧!」
「……」隨他去翻天覆地?
「對對對,讓三哥發泄一下,免得他……」
「把怒火發泄到我們頭上來!」
「……」說得也是。
好,結論出來了!
于是三人動作一致的退後三大步,讓傅青陽自己去面對那個因為他的錯判而造成的後果。
雖然傅青陽表面上看似十分平靜,但獨孤笑愚三人都知道,他的怒火已然瀕臨沸騰邊緣了,他們只希望,傅青陽失控的時間不要太久,不然他們就得卯起來跟他「玩」上一場了!
謗據過往的經驗,跟傅青陽「玩」的後果通常是會被「燒」得七葷八素的,所以他們實在不想跟他「玩」。
要燒就去燒那些家伙吧!誰讓那些家伙笨得去惹上這座名副其實的火山!
「請問公主,這是什麼意思?」
暗青陽不但表面上很平靜,連質問的語氣都異乎尋常的客氣;那位蘭碧公主卻以為他是怕了,不禁得意洋洋。
「現在你該怕了吧!」
「怕?」傅青陽連眉毛都沒掀動半根。「妳想如何?」
蘭碧公主雙手扠腰,真是得意得不得了,她身後密密麻麻布滿了一大群女真人軍隊,起碼有兩、三百人,右邊是一個瘦瘦高高的女真人,眉眼間奸詐而狡猾;左邊則是一個高大魁梧的女真人,雙臂托著一個女人──樓沁悠。
「搶親啊!」
「搶親?」
「不過我的軍師建議我……」蘭碧公主用大拇指比了一下右邊的女真人。「先擄下你老婆,就不怕你不低頭了!」
「是他?」傅青陽的目光移向那個狡猾女真人,臉頰肌肉微微抽了一下。
快失控了!
獨孤笑愚三人不約而同又退了好幾步,並很有良心的為那一大群不知死活的女真人默哀片刻,然後等待著。
「對,就是他。」蘭碧公主眉開眼笑。「他很厲害吧?」
「妳把我老婆怎樣了?」
「放心,我還沒對你老婆怎樣,她只是被下了藥,神智不太清楚而已。」
「下.藥?」某人在咬牙切齒了。
快了!快了!
獨孤笑愚三人又連連退了好幾步,開始緊張了,左右看看,幸好,要躲還是有地方躲,安心了。
「是啊!不然她怎會這麼安靜?」
「妳.究.竟.想.怎.樣?」每一個字都是從齒縫里硬生生擠出來的。
「先叫我一聲『親愛的蘭碧公主』再說!」蘭碧公主已經得意到近乎猖狂了。
「……」
「快叫啊!」
突然,獨孤笑愚三人一左、一右、一後,三個人一個目標,咻一下竄向同一塊大石後──差點三個人撞成一堆;剛藏好身子,傅青陽的咆哮聲便劈裂清冷的空氣惡狠狠的傳來。
「管妳是清蒸還是水煮,妳這婆娘到底是想怎樣?」
眼見傅青陽唬一下從一個「低聲下氣」的美男子,霍然變臉成一個惡聲惡氣的粗魯男人,蘭碧公主不禁嚇了一大跳,臉色白了一下下,旋即氣得狂跳腳。
「你你你……竟敢對我這麼凶,你不管你老婆了嗎?」
「妳這婆娘,說!到底想對我老婆怎樣?」傅青陽厲聲怒吼。
「說就說!」蘭碧公主也生氣了。「如果你不和我成親,我就要叫一百個男人睡你老婆,听說漢人最恨老婆給男人戴……戴……」
「綠帽子。」那位狡猾的女真人軍師小聲提醒。
「對,對,戴綠帽子!」蘭碧公主連連點頭,又開始得意了。「這麼一來,你就會休了你老婆,然後就可以娶我了吧?」
就為了要他娶她?
靜默了好一晌後,慢條斯理的,傅青陽的目光徐徐移向那個高大女真人雙臂里的樓沁悠片刻,再拉回到蘭碧公主那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即將失控的脾氣按捺下來。
他不想在老婆面前發脾氣。
老娘說過,傅家的男人在爆脾氣的當兒真的超級恐怖,恐怖得連最親密的老婆都會被嚇跑,為免他沒老婆陪伴到終老,從小就非常、十分、特別、格外、超級嚴厲的教導他──
忍耐、忍耐,不許飆脾氣!
而今,多半時候他都能夠很適當的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即便是已經滿腦子火花 哩啪啦狂爆了,他也有辦法在瀕臨爆發邊緣之際,趕緊掉頭離開,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那個會讓他失控的狀況。
現在就是他瀕臨爆發點的時候了,他可以感覺得到澎湃的怒氣咆哮著要淹沒他的理智,再不離開,他就會失控了。
可是他不能離開,因為他的老婆還在對方手里。
然而,他那個端莊柔婉,溫馴又勤勞,從來不會嫌他髒、嫌他臭、嫌他邋遢,也不會抱怨他行為舉止沒規矩,不會罵他吃飯吃得太粗魯,不會責怪他不小心粗口說溜嘴,總是用一雙柔得像一汪水的眼神凝視他的老婆,他也不想在她面前爆脾氣給她看。
雖然她的菜煮得很難吃,但也進步很多了;就算她不時會有一些讓他滿頭霧水搞不懂的問題,但也不會太難解決;男外,她有時候會返老還童一下,但也不是常常,反正他哄騙小佷兒、佷女也滿有經驗的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總之,他對她很滿意,實在舍不得讓她嚇跑……
好吧,就再忍一忍!
「妳這婆娘,我再告訴妳一次,妳最好听清楚……」他咬著牙根說。
「好,你快說!」以為他就要屈服了,蘭碧公主滿懷期待的瞅住他。
「我……」傅青陽的臉頰肉已經繃到最緊張了,再繃下去,隨時都有可能會爆裂開來。「絕不會娶妳,就算天底下只剩下妳一個女人,我也絕不會娶妳,現在,你听懂了嗎?」
蘭碧公主怔住,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傅青陽竟然還敢違逆她。
但不過一會兒,她又回復笑臉,「那我也要改變主意了,兩百個,我要兩百個男人睡你老婆,而且就在你面前睡給你看……」話說著,她手臂一揮,自她身後立刻上來兩個女真人在草地上鋪下獸皮毯子。「現在,你可以好好『欣賞』一下,他們……」
目注那個高大的女真人把樓沁悠放在獸皮毯子上,然後開始月兌衣服,傅青陽雙眼陡然射出駭人的寒芒。
「你.死.定.了!」他陰森森道。
「呃?」蘭碧公主以為他是在對她說話。
「還有妳……」傅青陽轉注蘭碧公主,「和你!」以及那個自以為聰明的狡猾女真人。「你們統統死定了!」
蘭碧公主靜了一靜,驀而放聲狂笑起來,「你?一個人?」一點兒也不給他相信。「你一個人又能對我們這邊兩、三百個人怎麼樣?更何況你的老婆還在我們手……」
只是一眨眼時間。
這不是形容詞,真的只是一個眨眼的時間,她的「手」字正要出口時,一切都還如常;但「手」字才剛說完,連「上」的嘴型都還沒拉開,毯子上的樓沁悠就不見蹤影了,名副其實的「平空消失」。
蘭碧公主不禁錯愕的呆了呆,下意識抬眼望去,霎時無法置信的瞪圓了眸子。
眼跟前,不但傅青陽已然端坐在馬背上,那個原該在她手上的樓沁悠也已安安穩穩的躺在傅青陽的臂彎里了!
怒閻羅脾氣暴烈,天下第一;輕功更是舉世無雙,曠代一人。
當樓沁悠還躺在那個高大的女真人懷里時,他不敢輕舉妄動,連一點點險都不想冒;然而一旦樓沁悠被放到毛毯上,月兌離那個高大女真人的掌握了,他就可以不冒任何險的將老婆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