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不回來吃飯。」吃完早餐,漱洗完後,潘雅湛一身清爽地在更衣室里搭配他今日要穿的衣服。
今天是周末,雖然理應是休假日,但他極少真正給自己放假休息,就算手邊沒有工作,他也會到公司里整理歷年檔桉,或者跟一些好友相聚討論一些知名商事法桉例。總之,他待在家的時間實在不多。
「哦,知道了。」童瑤點點頭,輕應一聲。一點也不意外這樣的臨時事件,也很少過問他有什麼事。她身上還穿著睡衣,等會送走他,還打算爬回床上睡個回籠覺。
默默收拾他取出來搭配之後叉放棄不穿的衣服,跟在他身堉一一歸位。這間更衣室里有三分之二以上都屬于潘雅湛,領帶手表袖釘都有專用的櫃位;連梳妝台上的保養品櫃,也有他的專屬空間。
他是個很有品味的男人,所以從頭到腳都很仔細打理,讓自己總是顯得很光鮮精神。品味是日積月累、時刻關注的過程,絕不可能像她這樣平時邋邋遏遢的,到了必須出席宴會的場合,再趕緊去找美容師化腐朽為神奇,全權處理她的妝容衣著。
所以她總是很暗澹,在他面前尤是。
「品琛與品敦這個月什麼時候過來住?」他正在打領帶,順便看了下牆上的掛歷。
「媽媽說讓孩子月底那個周末過來住兩天。」
「那這兩天.他們是住校還是去爸媽那里?」
「媽媽要帶他們去參加兩天一夜的兒童森林探索夏令營。」
「品敦才四歲……」皺眉,隨手抓過五斗櫃上的手機,原本想打電話的,但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早晨六點五十五分,這個時間並不適合打電話去,即使父母應該是醒了。
「媽媽說會把兩個孩于都帶在身邊,這次爸爸也去,還有張嬉也跟著,不會有問題。」她的婆婆是夏令營發起人,又是兒子那間貴族小學的校長,向來非常的權戒,身為她的孫子,當然會很被關照。
想了想,潘雅湛將手機放回櫃子上,道︰「嗯,我會打過去問一下。下次有這種事,你應該要提前通知我。」
她也是昨天中午才知道這個消息的好嗎……童瑤對著他的背偷偷翻了個白眼。對于兩個兒子的教養,從來沒有她說話的余地,全都被婆婆一把抓。當然,婆婆當年就聲明了,並不獨對她如此,而是以後所有的孫子教養問題,都是她這個教育家說了算一不過潘雅堪上頭的兩位哥哥目前都還沒有結婚的打箅,所謂「以後的孫子們」還在天堂苦苦等候投胎中……
「嗯?」沒得到她的回應,潘雅湛打好領帶挑完手表戴上後,回身望她。
「我知道了。」多說無益,直接應好。
他點點頭,率先走出更衣室;她在後面跟上,規矩安靜得像個最守分管家。
今天是周末,加上晚上可能要跟朋友聚會,所以他今天的穿著風格是英倫休閑風,帶著點隨意的慵懶、內斂的張揚,沒有平常那樣莊重沉穩一本正經,只為了遮去別人對他過于年輕的外表的注意。她猜,晚上時,他應該會把西裝外套月兌掉、領帶抽掉,將鐵灰淺格紋襯衫是上頭的兩顆釘子給打開,衣袖端整地卷到手肘,讓慵懶的氣質更外放一點……然後,一個二十八歲年輕男子該有的活力與魅力,也就突顯出來了。
他真是一個很帥氣的男人,就算己經結婚十年,過著太過平澹的日子,他對她來說己經不是邀不可及的白馬王子,而是再正常不過的平凡人,仍然得承認,他依然是她見過最有魅力的男人。
不是說他長得有多麼絕色,而是他這種類型的帥氣,正是她的偏好。
別種類型的美男子,再怎麼妖孽月兌俗,也沒法招惹她去看第二眼。
所以,能嫁給這樣的如意夫婿,她算是非常幸運了,是吧?雖然她從來沒有機會將自我的暗戀化為真正因他本人而產生的愛情。而年少時的暗戀,不過是把對愛情的種種懂想象,找一張臉譜來套上罷了。
兩他的外表才華,剛好符合她幻想中白馬王子應該具備的樣子.所以她才把人生里對異性的笫一次好感,投放在他身上,安心地享受起每一個少女都應該體會到的暗戀心事。那時她怎麼會想到,這樣的白馬王子,會真踫為她的丈夫,而不是變成生命中最夢幻的一段遺憾。
所以說,人生果然充滿意外。
她將他送到門口,在他打開門時,乖巧的雙手提過玄關旁小桌幾上的筆電包遞給他。
他接過,卻沒有馬上轉身離開,似是頓了頓,然後正臉與她相望。
「?」她一臉問號的表情回望他。
他的目光從她雙眼錯開,向下移到她粉紅色的唇瓣,不到一秒,又在她臉上游移,雖然打量她的時間真年算起來並不太長,或許連五秒也不到,但她卻被看得渾身緊繃起來。猜不出他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她臉上有睡覺流口水的痕跡?還是剛才沾到什麼髒東西黑了一塊?
他最後視線停頓的地方是她頭上隨意用鯊魚夾夾起一團的頭發,由于沒有好好梳理,所以看起來有點凌亂。幸好她一直是直長發,沒像別人那擇燙成關卷,不然此刻她那顆頭大概就可以孵小雞了。
「去睡吧。再見。」他點了點頭,終于不再打量她,轉身大步走出去,留給童瑤一個挺拔的背影。
「再見。」她聲音小小的,對著他離去的背影說著。不認為他會听到,因為他己經走進電梯里了。
必上門,回身,嘆氣,抬起一手模索著自己的臉。回房間堉,沒有倒向大床,而是快步走進更衣室,站在大鏡子前打量自己,確定沒有口水痕,也沒有沾上什麼東西,才終于放下心。
想到他最後目光停駐處一她頭上的那團被鯊魚夾固定住的亂發……很快伸手扯下,一頭長發披瀉而下。這樣,順很多了,也不那麼黃臉婆了……叩!無以名狀的懊惱情緒突然漫誦心臆,讓她有些挫敗地將額頭抵向穿衣鏡,力道一時沒控制好,就變成了撞,撞出一點點痛楚,想必,也把額頭撞紅塊吧,不過她現在沒什麼心情去理會。
罷才……他出門前……是不是想到了晚上不回來吃飯,略感有愧于她,所以打箅給她一個安慰的吻別?
而最後對她吻不下去……是不是因為她的扮相實在離「風情萬種」這成語有十萬八千里遠,所以就……算了?「哼,才不稀罕呢……」有些賭氣的聲調.但額頭又朝鏡子撞了一次。
反正他總會吻她的,至少在每周上床時會吻。
童瑤娘家有三個親人。一個強悍的演員姑媽,一個嫁過兩次的姊姊,一個宣稱這輩子不談戀愛的妹妹。
姊姊叫童詩,三十歲,是一個光拿著贍養費就足以富裕過完今生的美艷小盎婆。
妹妹叫童畫,二十二歲,是一個剛在偶像劇里嶄露頭角的清純中帶著小性感的美女演員,前途不可限量,追求者眾多,其中更不乏滿腦肥腸的低級貨色,不過因為有「藝壇狠角色」之稱的童姑媽罩著,倒也沒人敢讓她去體會演藝圍的黑暗面。所以圍在她身邊的男人,不管是真心還是玩玩,至少都有一張年輕好看的面孔。
童姑媽的一生過得極其強悍,她的眉目艷麗而凌厲,從來都是演那種呂後、武則天、慈禧、滅絕師太之類角色的不二人選。當她還是小小角色時,就有著極之狠烈果決的性情。沒有任何靠山的她,知道在演藝囿想要潔身自受又能出頭太難,她總得付出些什麼,所以與其不斷地胡亂陪睡等機會,還不如一舉拿下某個掌權的,讓他提供她一條坦途。其實,一剛開始,她也普經是很有骨氣的。
她不缺演技,她不怕吃苦,她需要的只是機會!
二十歲踏入演藝囿,因為不肯陪吃陪玩陪睡,始終半紅不黑地讓人叫不出名字,所有的雄心壯志都在不斷地磨災中,幾乎要放棄這個夢想,離開這讓人失望的環境。
但是,在她二十五歲那年,哥哥嫂嫂意外死于空難,身後留下三個年幼的女兒成了她的責任之後,也從此讓她果斷地放棄潔身自好的原則,不擇手段起來!
然後,她在二十七歲那年跟了一位六十七歲的知名導演,這個老男人花心遠播,身邊從來不缺自動貼上來的各式美女,但終究還是被童姑媽給拿下了一童姑媽狠心想做的事,還從來沒有做不到的。
然後,她主演了名導演主導的電視台年度大戲「呂後傳」一炮而紅,從此奠定下她在演藝囿的一姐地位。
她只跟了那導演三年,後來老導演因身體的問題宣布退休,離開台灣移民到加拿大養老。在那之前,仍然利用他豐沛的人脈,給童姑媽諸多關照,絲毫不介意她拒絕跟他去養老、嫁給他當笫七任夫人的提議。
童姑媽拒婚的理由只有一句話︰我當你的情人可不是為了等著拿你遺產的。
那時把老男人感動得不得了。不當情人後,卻是看作知己的,才會想盡辦法關照她。
童姑媽是那種隨著年紀愈大,愈來愈艷麗迷人的女人,在名導演之後,當然有更多的男人想要提供她機會與金線,希望買來她的一段情。
不過童姑媽完全不買帳,用最囂張潑辣的方式拒絕回去,一點情面也不留。
她告訴三個僅女,不管跟多少男人往來,真情假意都無妨,就是不要讓男人認為用錢可以買到。只要有過一次這輩子都別想要被男人看得起,在愛情里就失去草嚴。要是像她這樣,有過一段歷史的,就得要有扭轉乾坤的能力,但這太難,所以最好一開始就不要走這條路。
話雖如此,但童姑媽四十七年的人生中,情史依然輝 ,就跟她拿到的諸多表演方面的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龜獎項一樣,永遠讓人津津樂道。她活得非常理直氣壯,以致于很多人都選擇忽視掉她最早期大紅的機會是怎麼得萇的。與其說是對她這樣演技派大腕的草重,還不如說對她雅厲性情的畏懼。
沒有人在真正惹到童姑媽而不用付出代價的。
這也是童瑤為什麼可以在十八歲那年成功嫁給潘雅湛的原因。
如果,當時不結婚的話,會不會比較好?童瑤常常這樣想著。允其在那個成他們必須結婚的問題一不足三個月大的胎兒流掉之後,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童瑤都想著是否要向他提出離婚回台灣,重新走回她該走的正常人生軌道一讀國立大學、出社會,當白領。
但沒敢提。也不敢再想。一片涓亂的人生讓她茫然無措……那時她在美國陪讀,而姑媽不在身邊,生地不熟的環境讓她恐懼,她覺得全世界都沒有她能去的地方,只能完全地依賴著她那個忙于大學學業、小丈類,像只駝烏將頭1里進&里……然堉,人生也一路這樣走下來了。婚沒離成,但也不箅穩固。
童瑤的生活圍子很小,除了出門采購日用品外,不是去婆家,就是回娘家。以前的同學與朋友,隨著她十八歲出國之後就失去聯系,如今回國三年了,也不知該怎麼聯絡起,就算聯絡到了,也沒話題可說吧。
失敗的人生沒有什麼好說的,下意識里,她可能也是不希望見到以前那些同學的吧。
場回籠覺睡到近中午終干再也睡不下去,胸口始終堵著一股煩躁氣,連靜靜坐著發呆都無法忍受,于是只好更衣打扮 出門,沒有多想就來到大姊目前的居處,沒料到向來忙潯日夜顛倒的小妹居然也在,干是三姊妹順利會師,一起宅在金碧輝煌的客廳里看影片、吃孝食,然後听她們哈啦!發自己的呆。
「听說最近那個滿紅的偶像歌手在追你,是真的嗎?」
「哼,還不是隨便說說的,把我當擋箭牌。其實他5經跟那個新時代小天後同居了。」童畫一張純真美少女臉蚩滿是不屑的表情。
「暖,那就別理他。以後他跑來追你,你也別理。這種男人太差了,敢做不敢當。」童詩很正經地說道。
「我誰也不想理,都是一群連口齒清晰好好講話都做不到的草包,就賣那張臉,也撐不了幾年。」童畫一直以來對台灣的偶像帥哥就有一個怨念,就是他們不知道為什麼會講個話都像是永遠含著一顆鹵蛋似的,不看字幕的話,根本無法听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讓她每每跟他們對戲都好辛苦。
「也對,一張好看的臉,頂多在笫一眼看到時多加幾分,但真正的好感,還是得看口條與內涵上的表現。不過太會說話的男人,你是不用擔心他們草包,但卻得小心他們油腔滑調,內心藏奸。」童詩一副很過來人的樣子說著活似她短短三十年的人生,己經歷盡千帆似的。
「老姊,你也只是會說而己,真遇到了,還是得認栽。」童家大姊兩段血淋淋的失敗婚姻,足以證明她的眼光差到教人不忍卒睹。
「嘿,我這是在跟你說過來人的經驗,你這是什麼態度!」童詩不高興了,覺得小妹太不知好歹,真過分。「瑤瑤,你看小畫啦」扯著大妹就要評理。
「二姊,你也勸勸大姊,現在她年輕又有錢,那些想讓富婆包養的小狼狗都想盡辦法圍著她轉,讓她小心點,不要人財兩失。大姊這麼笨,我真是擔心。」
「你才笨咧,而且圍在我身邊的那些人才不是求包養的小狼狗。如果遇到了好男人,我還是會戀愛結婚的!」
「都讓男人傷透心了,還企圖從他們身上找到安慰嗎?什麼笨腦袋啊你」
「我才不會因為失戀過兩次,就把全世界二分之一的人口當敵人看。你太憤世嫉俗了,這樣不好!」童詩氣呼呼地瞪著冥頑不靈的小妹。
「男人沒幾個好東西,這是我最理智的結論。所以我從小就說過了,絕對不要跟男人談戀愛!」
「不跟男人談戀愛?那是想跟女人談嗎?你搞同性戀啊你!啊,演藝圈居然亂成這樣了嗎?」童詩驚呼。
「大姊,你……算了,以你的智商,我很難說到你了解。到此為止,0k?看影片吧你。」不理會童詩滿臉「我有話說」的表情,童畫很快地找二姊聊天︰「二姊,你今天留下來吃晚餐,最晚可以留到幾點?」
「十二點以前到家就可以了。」童瑤一直將目光放在播放的影片上,當然,不是很認真在看,不時地發呆走神中。沒什麼興趣加入大姊與小妹的熱鬧話題中,反正她們吵的內容,一百年都不會變。
「反正你就是不能比他晚回家就是了。」童畫冷哼。
「共同生活在一起,總有一些規則要遵守。」不過是各自盡著夫妻義務罷了。
「你不覺得他很大男人主義嗎?」「什麼他不他的,叫二姐夫!沒禮貌」童詩忍不住輕打一下小妹的手背。以她這一個失婚兩次的女人的眼光來看,潘雅湛這個丈夫,己經算是非常理想的了,現在這個世代,能夠把婚姻維持七年以上,就算功德園滿,對婚姻有十足尊重了。」
「只要是人,當然就有被欣賞的優點與不被喜歡的缺點。只是要求我不要比他晚歸,也不算什麼大男人主義吧」
「你對他真寬容。」童畫翻白眼。「你真的對你的婚姻太妥協了,早晚會出問題的。到時你怎麼辦?孩子現在就不歸你,就連贍養費這東西,以潘雅湛那點薪水,還真是沒辦法給你什麼保障,所以你搞不好日後人財兩失,比大姊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