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頓相當「天方夜譚」的午餐。
但這可不是針對午餐的內容西言,今天的午餐前菜是緹魚醬吐司,再來是尼斯沙拉及蔬菜濃湯,主菜分別是煨牛肉及茴香鱸魚配硬面包,甜點則是新鮮的葡萄甜塔。
午餐很正常,但共進午餐的成員卻令人為之側目,想不多看一眼都不行,尤其是對戴爾蒙莊園上下而言,才真的是叫做「天方夜譚」。
畢竟,就連老管家巴倫也沒看過威廉與老夫人同桌用餐的「奇景」。
「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啊?」難道是彗星要撞地球了嗎?僕佣們競相走告,上菜的人格外謹慎,司酒的手還微微發抖呢!
除了刀叉餐盤的輕微踫撞聲外,富麗堂皇的餐廳里靜得就像座墓園。
「鏘!」珍珠不小心滑落一根叉子。
哦喔!她在心中哀叫一聲,這在用餐禮儀中,無疑是嚴重的失誤,丟臉之極。
「鏘!鏘!」說時遲那時快,接二連三的聲響,原本輕蔑地等著看好戲的僕人們各個愣在當場,看著老夫人和威廉手中的刀叉蓄意從掌心中滑落,感覺像是要幫珍珠解圍。
主人替夫人解圍還說得過去,但是老夫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眾人的眼神彼此交會,直到威廉出聲命令他們換上新的餐具,仍是驚疑不定,提高警覺等待下一步的變化。
「鏘!」珍珠發現自己備受矚目,心一慌,一個不留神,刀叉再次落地。
「鏘!鏘!」又是兩聲一模一樣的聲響,威廉平板的表情亦不禁動容,他這回是全程看清楚老夫人手中餐具滑落的經過,那的確不是失誤,而是刻意的。
老夫人為什麼也會跟著他維護珍珠?
帶著如是疑惑,以及不得不承認的感激,用餐完畢預備離席的威廉在經過老夫入座位邊時,微微彎道聲謝。他怎麼樣也沒想過,會有跟父親的元配道謝的一天。
「哼!」還是一樣的高姿態,可老夫人的嘴角卻微微往上勾。
那是笑意嗎?這下子換威廉心里七上八下了。
「妳跟老夫人是怎麼回事?」特地提早結束公事,威廉一回房便詢問嬌妻。「她不是在欺負妳吧?」盡避看起來不像是那麼一回事,但他非得听她親口保證才能安心。
「誰欺負我?」珍珠正躺在床頭看書,耳邊卻傳來天外飛來一筆的問話。
「老夫人。」威廉扶著她坐起,以為她是為了顧全大局才忍氣吞聲。「她是不是在欺負妳?」
「沒有哇!」珍珠不解反問︰「誰說的?」
「我明明看見……」他換個方式再問︰「妳們在日光室里做什麼?」
「哦!那個呀!」珍珠總算懂了,呵欠連連地響應,「老夫人在教我呀!」
「教妳什麼?」
「教我一些有關葡萄酒的常識。你知道的嘛!我根本也沒主持過什麼宴會,萬一出糗,豈不是會被人家笑?」
「沒人敢笑妳。」在他面前。
「是,我知道。」珍珠懂得他的言下之意,也懂得他的憂心,急忙安撫他,「所以老夫人也是為了我好呀!說真的,老夫人真是個好老師,我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她總會不厭其煩地教我一遍又一遍……」
威廉黑眉挑得老高,難以置信。「真的嗎?她會教妳?」
「嗯,其實相處久了,我覺她人很好,是典型的面惡心善,而且是個很寂寞的老人家。」
「人很好?寂寞?」威廉質疑的聲音听起來就像喉嚨里梗顆鴨蛋的大鴨子。
「你站在她的立場想看看嘛!威廉。」愛嬌地偎入威廉懷中,珍珠先為自己找個舒適的姿勢才開講。
「她的丈夫和兒子都死了,就只剩下安琪拉這個孫子,而你這『半個』兒子又老是對她很冷淡,她又怎麼忍受得了呢?當然也只好學你把臉板起來,不是嗎?這可是一種惡性循環呢!」
「我從來不曾想過……」威廉受教,垂睫沉吟,「我還記得,我第一次看見老夫人是在我四歲的時候,爸爸首度動了與她離婚的念頭。盡避爸爸把我跟媽媽保護得很好,但是老夫人仍想盡辦法找到我們,當面罵媽媽是下賤的黃種女人,叫她不準把野種賴到戴爾蒙家頭上——我跟妳說過嗎?除了發色、眼珠的顏色不一樣之外,我幾乎是我爸爸的翻版,那使她更加震怒。」這就是他後來無法對老夫人有好臉色的原因。
「噢……」上一代的恩怨愛恨,小輩不予置評,不過珍珠听到這里,還真的是無話可說。
不過將心比心,若是有人膽敢辱罵她那幾個死黨,她肯定也會氣得渾身發抖,跟那個人拚命吧?
「後來爸爸和他的兒子、媳婦死了,她不得不低聲下氣來求我代為掌管戴爾蒙莊園,那時我就發誓非得給她一點顏色瞧瞧下可,讓她看清楚我這個黃種人野種比爸爸和他們的兒子更加出色,這就是我經營戴爾蒙莊園的最大動力,妳明白嗎?」有點自嘲,但語氣中更多的是自豪。
「明白。」珍珠咬唇壓下微微的笑意。
她「明白」的是,威廉其實是個心腸軟又責任感十足的男人,不然怎麼肯盡釋前嫌的回過頭來幫老夫人如此大的忙,真是……
為了強調自己的口是心非,威廉又繼續補充著,「所以只要等安琪拉滿十八歲,屆時這一切都將歸還給她,妳可要有心理準備要跟著我喝西北風了。」
「是,我明白、」珍珠發現自己更愛這個男人了,他果真是光明磊落啊!「對了,說到這一點,我一直都忘了問,安琪拉有沒有帶去給醫生檢查過?她的聲音——」
「醫生說她的聲帶和听力都很正常,我也詢問過老管家,巴倫也說安琪拉兩歲前也會牙牙學語叫爸爸媽媽,她不是不會說話,而是不肯開口說話。听說她當年看見了雙親的遺容後便是如此。」
戴爾蒙家已經請過中醫、西醫,甚至還試過什麼自然療法,統統都不見效。
「是嗎?心病嘛……」這樣,也許真的只能順其自然了吧?珍珠為小女孩感到惋惜。
听了珍珠的一番見解,不知不覺中,威廉對待老夫人的態度和緩不少,不再那麼劍拔弩張。
戴爾蒙莊園里的氣氛亦開始有了微妙的改變,僕人們對珍珠一致排外的敵意變成了猶疑不定。
他們觀望著老夫人的動向,猜測她為何不再排斥珍珠,尤其安琪拉小姐更是黏珍珠黏得緊。
或許,這位年輕的東方女子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差勁,非不足以勝任戴爾蒙莊園的女主人。
這個想法讓愈來愈多人開始樂意接近珍珠,甚至不知不覺的喜歡上她。
不過,此時珍珠可沒心思想那麼多。
挺著愈來愈大的肚子四處走動可不是件輕松的事,她再度從活力充沛退化成動不動就睡——瞧,就像現在,居然連在日光室接受老夫人的魔鬼訓練也能打盹,放著老夫人一個人在滔滔不絕的講課,徑自找周公下棋。
「……這就是為什麼人們說紅酒配肉、白酒配魚……」老夫人停下話,看著安琪拉跳下椅子,跑到準媽媽身邊去搖醒她,小臉上閃過一絲不安。
起初老夫人不懂,但很快的就領悟,安琪拉或許是在害怕,怕她像父母般突然死去?
「別擔心,安琪拉。」
老夫人走了過來,傾身瞇眼仔細注視珍珠支手撐頭的香甜睡相,再拍拍安琪拉的肩膀。
「她只是累壞了。」
語畢,她轉身去撥內線,通知樓下的僕佣幫忙把珍珠「搬」回臥室去睡。
豈料到日光室來的人卻是威廉。
「我公事剛好告一段落,有空。」相看兩無言,威廉依舊是板著臉說話;不過,他已經進步到主動找話題跟老夫人說話了。「我來帶珍珠回房。」
「嗯。」老夫人可有可無地應了聲,看著威廉走到珍珠身側跪下,伸手輕拍她的臉頰。
「嘿!醒醒呀!笨珍珠,不要在這里睡好嗎?我們回房里的大床去睡?」多麼憐愛的口吻,老夫人算是再一次見識到威廉鐵漢柔情的一面。
老夫人雙眼微黯,為了家族利益而結婚的她,從未得過丈夫如此的好臉色——即使她愛上了丈夫亦然。
「睡覺……」珍珠愛嬌地對威廉張開雙手。「抱我去睡覺。」
「是,」威廉抱起她,萬分寵溺,但在舉步欲走前又想起老夫人的存在。「失禮了——」
「快帶她去休息。」老夫人打斷了他,口吻雖硬,卻又流露出一絲溫情。「都要當媽媽了還不懂得如何照顧自己?」
威廉一臉見到外星人的驚愕表情,直到老夫人又一記不耐的眼神射來,他才回過神地抱著嬌妻掉頭就走。
威廉從來沒有看過老夫人如此釋出善意。
也許珍珠說得對,老夫人看起來的確寂寞,只不過平常用冷硬的面具偽裝起來;而他亦然,日子一久,面具就更月兌不下來了吧?
☆
威廉在觀察著老夫人,老夫人何嘗不是在觀察他?
撇開非親生子的關系而言,她還真不得不承認,威廉的確是個好主人,他不僅維持住這份百年的產業,甚至還將經營版圖擴張,為這個家帶來更多的財富。
扁憑這一點,老夫人就知道自己欠了他非常大一筆。
也許她看起來很冷漠,可並不是真的鐵石心腸;再者,威廉的表現在在都令挑剔的她無話可說,有時她不禁有種「錯覺」,仿佛威廉就是她另外一個值得她驕傲的兒子。
事到如今,她表面上雖然依舊是又酷又冷,可心底早就默默地承認威廉和這個東方女人……好吧!勉強啦!除了寶貝孫女安琪拉之外,他們也可以算是戴爾蒙家的一分子。
而珍珠的加入也讓這個家變得有朝氣起來,她的法語明明說得有夠破,卻沒有因此而畏懼開口;相反的,她還特地去找每個人聊個幾句,所以她那口破法文還真的在短期內精進不少,至少她在為珍珠上課時就听得出來。
而且,她友善大方的舉動讓莊園里不少人對她產生好感,至于威廉呢!老夫人其實在找他回來的時候就一直害怕他會搶去安琪拉的繼承權,但是這幾年下來,他的表現在在都證明是自己多慮了。
真的,愈是觀察這對小夫妻,老夫人就愈是無法厭惡他們。
「您還要再一杯茶嗎?老夫人?」老管家巴倫在她思索時,悄然無聲的出現。
「巴倫,」老夫人看著這個自年輕時期便在莊園里工作的管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你認為……我該讓這一切都過去嗎?」
「這一切」指的是她與威廉那長年的心結。
「老夫人想怎麼做都好。」長年的主僕關系,已經讓他們有了一定的默契,「只要您覺得開心就好。」
「開心?」是呀!老夫人霍然領悟,優雅蒼老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這說起來真是簡單……」但做起來並不怎麼容易啊!
不過她卻沒想過,她能有這番領悟,就已經算是有了動作,也算是一個好的開端。
「那就慢慢的、一步一步來吧!」巴倫溫聲的給予建議。
一步一步來是嗎?老夫若有所思地再喝完一杯茶。
「老夫人……」
珍珠愉快活潑的聲音從起居室外的走廊傳來,老夫人不自覺地輕揚起嘴角。
「老夫人,日光室那里準備好了,我們一起過去吧!」
不只是珍珠,她甚至還帶著安琪拉,後頭還跟著威廉,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讓原本安靜的起居室頓時熱鬧起來。
「嗯。」老夫人將視線移到威廉身上,深深地看著這個丈夫在外頭生的兒子。生平第一次,她突然覺得有點遺憾,因為,這麼一個優秀的孩人竟然不是她所生的。
威廉不明白老夫人那樣打量他是什麼意思,只是客氣地道︰「打擾了,老夫人,我的妻子要再麻煩您了。」他現在每天至少會主動跟老夫人見一次面,雖然不是什麼關切的寒喧,但他們彼此見了面會隨意點個頭,算是打招呼了。
「……的確是很麻煩沒錯。」老夫人收回打量威廉的視線,像是要掩飾什麼,用一貫的冷言冷語道︰「妳最好給我爭氣點,我可不希望教出一個笨蛋學生,也不希望妳在宴會時被人取笑。」
「您——」威廉奇怪的皺起眉頭,乍听老夫人的話像是諷刺,但她的口吻之中似乎又帶著一絲絲的關切?他沒有多想,親吻珍珠的額頭,「我中午會和妳一起吃飯。」
「好~~」珍珠嬌嗔地應道,建議道︰「大家一起吃飯嘛!就像上次一樣,熱熱鬧鬧的,多好。」
這一回,老夫人與威廉很快的互相瞪了一眼,卻沒有人出口反對珍珠的建議。
無形中,珍珠已為這對「母子」搭起和解與溝通的橋梁,就等著他們敞開心胸接納彼此。
一年一度的新酒開瓶宴即將舉行。
新酒上市的時節,整個普羅旺斯可以說是醉意醺人,家家戶戶都會拿出佳釀邀請客人喝一杯。
這類宴會可大可小,不過因為是產量驚人的戴爾蒙莊園,其場面之盛大是可以想見。
今年應邀前來的賓客格外的多,甚至不少人還是主動邀求受邀,原因很簡單,他們都對威廉‧戴爾蒙的東方嬌妻倍感好奇,爭相要一睹風采。
而什麼樣的女人才抓得住這個條件超優的黃金單身漢,這可說是各家名花無主的千金小姐共同的疑問。
「好多人在看我……」珍珠踮起腳尖跟威廉講悄悄話。夫妻倆站在門口,歡迎每一位到場的賓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總覺得男人們看她的眼神總帶著探究意味,而女人們更是露骨地上下打量她……
那種審視的眼光教她渾身不自在。
「妳既美麗又可愛,大家不看妳看誰?」威廉神色自若地安慰著她。「如果妳緊張的話,不如把他們都想象成水果,就會輕松多了……瞧,那個是香蕉、這個是芭樂、櫻桃在這里、橄欖在那邊……」
「嘻!」珍珠沒想到威廉居然會把人「擬水果化」,也幸好他說的是中文,聲音壓得又低,不然被听見可就糟了。
「那我呢?那我呢?」珍珠仰首比著自己。
「妳嘛……」威廉微微一笑,「是我的笨珍珠。」
厚!珍珠用力地把小臉一別、頭一甩,一邊耳上的珍珠瓖鑽夾環應聲落地。
「我來。」制止她彎腰撿拾的動作,威廉代為拾起耳環後幫她戴上,順手梳理她的發,未了還吻她一下,換得她甜甜一笑。
「真要命,」忍不住再吻她一下,威廉不禁低喃,「妳這可愛的笑容讓我恨不得丟下滿屋的客人,扛著妳回房間……」
做的事?珍珠面紅耳赤的吃吃偷笑。
「想落跑?」冷不防嚇了兩人一跳,老夫人及安琪拉不知站在他們身旁多久了,後頭還跟著巴倫及數個僕人呢!
「老夫人!」小夫妻倆異口同聲。說真的,在旁人看來一定會覺得很驚訝——看來傳聞的戴爾蒙家內訌並沒有那麼嚴重嘛!
「你們沒時間在那里玩了。走!你們別想叫我一個人獨撐大局,你們得帶著安琪拉跟我一起上台致詞。」老夫人一招手,一口流利的中文讓小夫妻倆為之傻眼。
「您會講中文?」
「哼!中文算什麼?身為戴爾蒙莊園女主人,至少要會說五種不同的語言。」老夫人的口吻相當理所當然。
「您以前從沒告訴過我!」相較于珍珠的目瞪口呆,威廉則是兀自哀嚎在心庭。
他想起自己以前肆無己心憚的在老夫人面前用中文跟珍珠調情的話語,看來被人听光光啦!
「奇怪,你有問過我嗎?」姜是老的辣,老夫人理直氣壯地反問回去,看見威廉臉上掠過一絲狼狽。「還杵在那里做什麼?要上台了。」
「上台?」這不啻又是另一項「驚喜」。老夫人固然請了威廉回來莊園主持大局,但在這種公開場合往往只會帶著安琪拉上台亮相,間接表達出她不承認他的存在,以往不都是這樣的嗎?
「怎麼,有什麼問題?還不快跟上來!」
「但……」他還想說些什麼,珍珠已急忙拉拉他的手,示意他別再多說。
笨啊!威廉,老夫人已經主動的示好了,他們樂得配合就是了嘛!
☆
「我謹代表莊園全體上下,再一次感謝諸位的光臨。」老夫人致詞告一段落,待掌聲靜下才又續道︰「在這里,我還有一件事要宣布。」
咦?原本欲作鳥獸散的賓客又紛紛停住腳步,見台上的老夫人一手挽住小孫女,一手卻主動拉著威廉——那個面上從不曾承認的私生子?!頓時,一雙雙眼楮饒富興味的睜大。
「我相信大家都認識我先生的兒子、安琪拉的叔叔——威廉‧戴爾蒙,從今天起,我將安琪拉的唯一繼承權改為共同繼承,日後戴爾蒙莊園將由威廉和安琪拉一起經營。由于安琪拉現在年紀還小,所以一切將由威廉全權處理。」
「老夫人……」威廉神色復雜,怔仲地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老夫人竟公開承認他的存在?
這其中包含的意義是多麼重大啊!
珍珠倒是笑咪咪地看來看去。真好,她樂見這種「家和萬事興」的場面。
一行人陸續下台,宴會再度恢復原先的嘈雜喧鬧。
不同于往年,一些賓客見風轉舵,不再故意忽視威廉的存在,反而主動找上他與之攀談,大獻殷勤。
「戴爾蒙先生,您好,我是里昂波頓釀酒工廠的經理……」
「戴爾蒙先生,方便跟您談談……」
「戴爾蒙先生,這是我的名片……」
正當威廉在宴會中心忙得不可開交時,有些人卻眼紅的嫉妒,對這一切頗不以為然。
「長得也不怎麼樣嘛!又黃又胖又矮的,威廉‧戴爾蒙的眼光還真差,竟看上這種貨色!」角落處,一名自命風流的二世子弟輕蔑地做出評語。
「血統不一樣終究有差!什麼樣的鍋配什麼樣的蓋。」
「嘖嘖,戴爾蒙老夫人真是年紀大、腦筋秀逗了,再不然就是那個東方女人會巫術……對了,不是說什麼在亞洲、非洲一些落後的國家,還有類似巫毒教的可怕宗教嗎?」愈來愈危言聳听了。
「對、對,我上回去南非玩的時候啊……」喝著戴爾蒙莊園免費提供的美酒,眾人的討論愈來愈熱烈了。
如果不是顧及到緊緊抓住她衣袖的安琪拉,如果不是挺著大肚子,珍珠早就像只母老虎般沖出去攻擊這些家伙了!
她沒想到自己偷偷地在簾幔後頭休息片刻,竟然會听見客人這麼多侮辱人的言詞!
她又氣又難過,原本因為成功舉行一個宴會的好心情大受影響。
偷偷地往外看去,她看見這群高談闊論——不,是胡說八道的家伙,一個個剛剛在她面前恭賀得多大聲啊!卻在背後講出這麼難听的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