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虎視眈眈伺機尋她麻煩的大公主和郡主,蘇以薇真的是在安心中備嫁,只是有個疑問仍糾結在心頭。
大公主若是成親之前就非處子之身,爹為何沒發現?既然娶了大公主,以爹平和容忍的性子,不應該對大公主如此冷淡,爹是不是一直惦記著娘?為了讓娘正妻的身分順利恢復,哥哥只道娘因病踏上尋藥之路,至今不知身在何方,當然也不知是生是死。
這不能說是欺君,雖然一枝草大師每年都會梢來娘的消息,可是信一到他們兄妹手上,人只怕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而娘是否依然安在也確實是未知數。身染重病,又不知身在何處,眾人很自然認為娘凶多吉少,也就不會極力阻止恢復娘正妻的身分,可若是爹至今還惦記著娘,卻以為娘已經死了,這對他是不是太殘忍了?
想來想去,她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弄清楚爹的心意,他如何看待大公主,又是否不曾放棄與娘團圓的可能性?
「小姐有話問老奴嗎?」朱嬤嬤很少主動開口說話,畢竟多年來一直習慣當個沉默寡言的人。
蘇以薇不好意思的一笑,姜是老的辣,在朱嬤嬤面前,她真的是個小兒科。
「朱嬤嬤,爹為何沒有住瀟湘苑?」
「大公主可是皇家公主。」
蘇以薇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就像皇上有自個兒的宮殿,無論皇上多寵愛一個妃子,他們也不可能像現代夫妻一樣共用一個房間。
她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大公主不是很愛我爹嗎?不惜拆散我爹娘也要嫁給我爹,怎麼還如此看重身分?」
「駙馬爺認為禮不可廢。」
蘇以薇勾唇一笑,禮不可廢只怕是借口吧,不想與大公主同房還比較說得過去。「大公主應該是那種對禮教嗤之以鼻的人吧。」
「駙馬爺很堅持。」
「大公主應該比我爹還強硬吧。」
朱嬤嬤像在思考如何回答,思忖了半晌,方道︰「駙馬爺已經無所懼怕了,又是依禮而行,大公主也不好在這事上鬧個不停。」
無所懼怕……是指大公主已經無法用他們一家三口威脅爹了嗎?
「大公主為我爹生下郡主之後,就不曾再有身孕嗎?」
略一遲疑,朱嬤嬤坦白道來,「駙馬爺和大公主都很忙。」
蘇以薇听見一群烏鴉的叫聲從頭上而過,忙得沒有時間抱在一起睡覺嗎?這對夫妻會不會太慘了?也難怪老婆豁出去了,直接在老公眼皮子底下與其他男人幽會偷情,還固定每三日一回。
「我爹與大公主的關系一直很冷淡嗎?」蘇以薇不再拐彎抹角。當事者都懶得遮掩,旁人又何必裝模作樣?
嘆了聲氣,朱嬤嬤點了點頭,語帶心疼的道︰「新婚之夜,駙馬爺喝得醉醺醺的,抱著大公主哭喊著夫人的名字,隔日大公主為此與駙馬爺大吵了一架,兩人的關系就一直不太好,若是大公主不找駙馬爺,駙馬爺也不會主動去見大公主。」
她的疑惑得到解答了,爹喝醉酒了,大公主就輕易將處子的問題混過去了。
「駙馬爺一直惦記著你們,多年來半夜經常被惡夢驚醒,大公主遇見過幾次,因此與駙馬爺更少同房。」
「惡夢驚醒?」
「當初駙馬爺暗中派人跟著夫人和少爺小姐,想等你們安頓下來,給你們送銀子,幫助你們過日子,沒想到在岐縣遇到豪雨,洪水決堤,失去你們的行蹤。後來駙馬爺就派人回夫人的家鄉守著,可是你們一直都沒有出現,駙馬爺便以為你們在岐縣被洪水淹沒,傷心難過得從此被惡夢纏身。」
原來如此,爹根本沒想到娘為了與爹斷得一干二淨,並未回到家鄉,而是求助于嫁到慶余的閨蜜。
蘇以薇像在自言自語的冷笑道︰「夫妻形同陌路,這樣的婚姻何苦還緊緊抓著不放呢?人啊,總是自以為聰明,可是往往傻得可悲可憐。」
朱嬤嬤倒也不覺得她的話驚世駭俗,大公主若與駙馬和離,想再嫁也不難。
「當初大公主為了嫁給駙馬爺,鬧得宮里亂糟糟的,朝堂上也有過一番爭議,大公主怎可能放了駙馬爺?」
是啊,這不只是攸關大公主的面子,更攸關皇上的面子,皇上可是不理會世人的眼光成全女兒的痴戀,結果他的寶貝女兒說不要了,皇上會多難堪啊!再說了,身邊有個情郎滿足身為女人被眷寵的,大公主留著有名無實的婚姻又何妨?
「爹還惦記著我娘嗎?」
「那日金殿傳臚,駙馬爺听見少爺說了夫人的事,夜里駙馬爺哭得很難過。雖然一直以來沒有你們的下落,但是總懷抱著你們還活著的盼望,如今你們出現了,然而夫人卻因為重病纏身可能死了,他心痛得根本活不下去,只是為了少爺和小姐,他不能倒下來。」一頓,朱嬤嬤忍不住又道︰「駙馬爺安排了幾個幕僚侍衛隨少爺去了北安縣。」
蘇以薇驚訝的瞪大眼楮。「哥哥知道嗎?」
「不知道,駙馬爺是透過內閣大學士將人引薦給少爺。」
扮哥是絕頂聰明的人,一時不知道,不久之後也會知道,不過這似乎也沒什麼不好,這樣日後哥哥就會知道爹不是負心漢,當初爹對他們的舍棄是基于保護。
「爹真的很可憐。」
朱嬤嬤仿佛放下一件多年的心事,笑了。「小姐明白就好。」
蘇以薇決定了,嫁人之前,無論如何要將娘活著的事透露給爹知道。
「朱嬤嬤,走吧,今晚去陪我爹下棋。」雖知爹疼愛她這個女兒,可是不想因為她的存在搞得大公主府鬧烘烘,她一直不敢與爹太過親近。如今她沒本事讓爹甩了大公主,但至少可以好好陪伴爹,當個孝順的女兒,將他們在慶余的事告訴他,好彌補他不在他們身邊的日子。
朱嬤嬤感動的落下淚來,隨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胡亂抹去眼淚,趕緊收拾東西陪小姐去書房等駙馬爺。
終于,蘇以薇風風光光的嫁了。
無論如何,她總是深受皇上與太子敬重的蘇太傅的嫡長女,嫁妝豈能太寒酸?大公主就算恨不得將駙馬爺給女兒的嫁妝扣下來,也不敢輕舉妄動,又有各方人馬大力添妝,當然,這些都是沖著蘇太傅,再加上先前皇上的重賞,嫁妝多得出乎眾人的意料。
這些,蘇以薇並不在意,若是執子之手的夫君不能寵她愛她,就算有金山銀山當靠山,也不能得到幸福,幸好她很確定伍丹陽定會愛她寵她。
然而縱使嫁給心愛的男人,洞房花燭夜還是免不了緊張。
老實說,她其實很想一鼓作氣上床大戰,可是古人的結婚儀式很羅唆,掀了大紅蓋頭,讓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的一堆女子品頭論足,還好,沒有人敢直言新娘子為何像個唱戲的,一味的昧著良心稱贊。在她看來,她們就是昧著良心,她明明涂得像個唱戲的,根本不知道長什麼樣子,她們竟然一致夸她美人兒……
她扯遠了,總之,花生、紅棗之類的東西撒了一身,然後還要應付生不生的問題,接下來又是合巹酒,不過至此,還是不能上床打肉搏戰,因為新郎官要去外面敬酒。
她心想伍家在京城沒有根基,伍丹陽不過是驃騎隊隊長,賓客應該不多,可是漱洗干爽了,也換上一身簇新常服,又享用了幾樣吃食,伍丹陽還是沒有回房,後來整理好行裝箱籠的朱嬤嬤來說,今晚賓客很多,可能要再鬧上一段時間,姑爺才能夠進來洞房。
這就是說,她還要等待上一段時間,可是等待的過程真的很難熬,不如來點放輕松的節目吧。「滿兒,我快緊張死了,你給我說點好笑的事。」
滿兒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能張大眼楮瞪著她,害她覺得很理虧的脖子一縮,趕緊將目光轉向另外一個人,這一次非常誠懇的提出請求,「金橘,要不要說點權貴大臣千金之間的笑話給我听?」
金橘的表現終究比滿兒冷靜沉著,不慌不忙的道︰「夫人,若有笑話也早就爛在肚子里面了。」
她應該給金橘拍拍手,千金小姐之間的笑話千萬不可記著,不小心會惹禍上身,可是這會兒她只想瞪人。
滿兒忍俊不住的咯咯咯笑了,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她不得不承認金橘是真正的高手,尤其在對付小姐的時候。
「滿兒,我很好笑嗎?」蘇以薇皮笑肉不笑的道。
「小姐不好笑,是滿兒愛笑。」若不是接收到金橘警告的目光,滿兒肯定反應不過來,此時終于確定小姐真的很緊張,不過,小姐為何緊張?
蘇以薇正想教訓滿兒,叫她有膽子就繼續笑,就听外面有人喊道——「少爺回屋了!」
隨即,房門被重重打開來,一陣酒氣瞬間彌漫在空氣中,兩個粗壯婆子吃力的扶著伍丹陽走進來,蘇以薇緊張的心情轉眼拋到腦後,趕緊起身站在一旁盯著兩個婆子將伍丹陽扶至床榻上。
「兩位嬤嬤受累了,金橘,拿兩個紅包。」
金橘熟稔的送出紅包,兩位嬤嬤掂了一下紅包的分量,喜上眉梢,恭敬的告退。
蘇以薇看著伍丹陽,正考慮要不要喚他起來沐浴,他突然起身伸手將她抱住,她不由得一怔,滿兒和金橘也傻了,而他像個撒嬌的孩子將頭埋在她的懷里。
這會兒她完全忘了緊張,只想挖地洞鑽進去,不過,她終究記得讓人備熱水。
伍丹陽身邊沒有丫鬟,當然是她自個兒伺候他沐浴,待他沐浴完畢,她卸下釵環簪翠,換上柔軟的細棉褻衣,她已經累得想一頭栽下去睡覺了。
睡意朦朧,她感覺自個兒眼楮要閉上了,身邊的人突然撲上來,將她困在身下,可想而知,她瞬間清醒了,先前的緊張又回來了。
「終于等到這一刻了。」伍丹陽貪婪的看著她,仔仔細細,越看越美,越看越令他著迷,真想一口將她吃了,可是她如此嬌小柔弱,他又好怕會嚇壞她。
他說得這麼直白,照理說她應該害羞不已,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實在太緊張了,她真的害羞不起來。
「你……要不要喝醒酒湯?!」說完,蘇以薇自己也愣住了,她怎麼會沒頭沒腦的說出這句話?
伍丹陽輕聲的笑了。「看著你,我就醉了,喝再多的醒酒湯也沒用。」
她嬌瞪他一眼。「以前為何不知道你一張嘴巴像沾了蜜似的?」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獨獨遇見你,就變了一個樣子。」許多話,他不知不覺就會對她月兌口而出,可是私下要他再說一遍,他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你都是這樣子哄姑娘的嗎?」
「我只哄你。」
蘇以薇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噘嘴道︰「原來你是在哄我啊!」
「我不哄人,若是要哄人,只願意哄你,還有,你真美!」
她的腦子突然打結了,為何跳到這兒呢?
「真的好美,從第一次見到你專注在盒子上作畫的樣子,我的眼中就只有你,再也容不下其他姑娘。」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好可怕哦。」她挑剔的輕哼一聲,男人生來就是甜言蜜語的高手,她可不相信自個兒有如此大的魅力,第一次就落在他心頭上。
「當時只是嚇唬你們,不會真的傷害你們。」
「我知道。」
「你知道?」
「你看似凶焊暴戾,可是沒有殺氣。」雖然滿兒已經被他嚇得兩腿搖搖晃晃,他在她眼中依然是一個只會耍狠裝酤的學生。
「那為何還要答應我的請求?」
「我是商人,你又不是不給銀子,為何不做你的生意?況且我還藉機敲了你一筆。」她好得意的笑了。
「你啊,狡猾!」伍丹陽寵愛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害我覺得自個兒在你面前總像個欺負弱女子的惡霸。」
「原來我在你眼中是個弱女子啊。」
「狡猾的弱女子!」
「你不喜歡嗎?」
「喜歡,狡猾也好,弱女子也好,我都喜歡,就喜歡你,就愛你,你呢?」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沉,看著她的目光越來越熱烈,恨不得能化成一團烈火將她吞噬。
她不由得為之一顫,感覺全身酥酥麻麻,仿佛快要融化了,羞得腳趾頭都卷起來了。
「我都嫁給你了。」
「你是我向皇上求來的。」他當然明白她的心意,可是更想听她說出口。
蘇以薇靠過去吻他的唇。「真是傻瓜,不喜歡,還由著你對我動口動手嗎?」
「你要說喜歡我,一遍就好了,求求你嘛。」
她忍俊不住的笑了,這個大男人其實很有撒嬌的天分,不過她知道,這是專屬于她的,于是她再一次親吻他的唇,決定好好滿足他。「我喜歡你,喜歡你,很喜歡……」
她的嘴巴被他堵住了,他已經化成一匹饑渴貪婪的餓狼,急于吞吃擺在眼前的美色。
在他雙手急切的動作下,兩人的衣服轉眼之間從帳外到帳內扔了一地,果裎相見,肢體交纏,他時而狂風暴雨,時而柔情蜜意,在她完全失去思考能力下,他猛然之間佔地為王,與她密不可分的深深相連。
突如其來的痛楚仿佛要將她整個人撕裂開來,可是他纏綿濃烈的情意又將她緊緊包裹,一次又一次,他用言語訴說滿腔的愛戀,漸漸的,她不再感到疼痛,一股難以言明的偷悅取而代之,終于,他們在狂烈的歡偷中一起攀爬,也一起墜落,什麼都不存在,只有彼此的歡喜和吶喊。
蘇以薇知道古人沒有蜜月旅行,大周給公務人員的婚假更是只有五日,新婚第一日要向公婆敬茶,認識府里人,新婚第三日要回門,婚假就去了一半了,想將蜜月旅行的觀念植入伍丹陽的大腦實在不可能。
可是出乎她意料,敬了茶,公婆就熱情的催他們出去玩,然後她就被帶出門,上了馬車。
「怎麼傻了?」伍丹陽情不自禁的湊上前,在她唇上偷了一吻。
「伍大人……公公婆婆真的喜歡我,是嗎?」雖然她不曾真正擔心過這個問題,因為誰也無法阻止執拗的伍丹陽娶她,可是誰都想當個受歡迎的媳婦。
他低聲笑了。「我不是說了,他們可是很高興有人盯著我。」
「可見得你多令人頭疼!」
「如今我不令人頭疼了,還值得信賴依靠,這是因為我有一個賢妻。」
爹娘說了,從來沒想過他會成為伍氏一族的驕傲,這一次他成親,以前恨不得與他毫無瓜葛的伍家人都出現了。老實說,他感觸很深,若沒有遇見薇兒,他還是那個不學無術的小惡霸,因此他深深感謝上蒼將如此美好的女人帶進他的生命當中。
蘇以薇嬌羞一笑,轉而拉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低聲問︰「我是在作夢嗎?」
「這麼開心嗎?」
她用力點點頭。「可是我連府里的人都沒正式見過,跑出去玩,好嗎?」
「府里就那些人,你不是都見過了嗎?」
「只是見過,還不清楚他們是誰,在府里做什麼。」
「府里的人總會認清楚,可是我們可以什麼都不管的日子只有五日。」
「哪能什麼都不管?三日要回門。」
「岳父說了,大公主今日就會繼續去溫泉莊子陪郡主,叫我們別過去了,過些日子他會來看我們。」
「昨日有太多貴客,為了避免閑言閑語,大公主不得不現身,至于回門,那是自家人的事,大公主當然沒必要給我面子。」
「這樣也好,見了她,你只會不開心。」
「我不在乎她,只是看到她就想到我娘,想她的病好了沒,如今人又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