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耳听見韓文仲接下戰帖,焦躁不安頓時一掃而空,喻詠歆方知自個兒有多在意他的反應,原來答應嫁給他並非是有什麼好處,而是出自于她的心……雖然兩方軍馬還未開戰,誰輸誰果不知道,可是知道他想娶她的立場很堅定,她很開心。
「你怎麼盯著我看?你以為我會退縮嗎?」韓文仲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眼神如此溫柔,月光下,情不自禁就會想入非非,很想撲過去一親芳澤。
「……不是,我只是為你擔心。」她連忙撇開頭,臉兒嬌羞的紅了。
韓文仲大大的咧嘴一笑,調皮的將臉兒湊過去。「你擔心我輸了,就不能嫁給我了,是嗎?」
她一把推開他的臉,穩住變得不太听話的心跳。「……不是,我是擔心你輸得太難看,覺得很丟臉,從此躲在和親王府不敢出門。」
噘著嘴,他覺得很受傷。「你對我就這麼沒信心嗎?」
她斜睨著他,理直氣壯的說︰「世子爺生得就是一副小白臉模樣啊。」
「小白臉?」
「……意思是說,世子爺看起來像寒窗苦讀的書生。」喻詠歆輕拍一下嘴巴,怎麼不知不覺又蹦出了教人听不懂的話?不過,小白臉是現代人的用詞嗎?
「我像嗎?」他承認自個兒不具陽剛之氣,可是文弱書生絕不適合他。
「……我說像就像。」其實,韓文仲並非沒有男人味,而是脂粉味更重,陰柔蓋過陽剛,完全就是一個專門勾引熟女的小白臉。
「你這丫鬟真是任性!」
「是啊,我很任性,你還要娶我嗎?」
「不是說了,除了你,誰也不娶。」
「你還沒贏過我祖父和父親。」
「你認為我贏不了他們嗎?」他嘻皮笑臉的說,「贏不了他們,我就請太後下懿旨賜婚啊。」
輕哼了一聲,她潑他冷水。「若是你想驚動太後,今日就不必受這些罪了。」
他不願意驚動太後或皇上,不單單為了自尊心,更是不想將京城達官貴人的目光都引到他身上。若是太後或皇上賜婚,依禮,必須進宮謝恩,他的婚事難免就變得招搖。父王當個「風流王爺」,就是不想讓有心人成天盯著和親王府,他可不能搞砸父王的一番苦心。
「那我贏過他們就是了。」
不是她瞧不起他,而是她更看得起喻家出品的。「雖然我們交過手,你的身手確實很不錯,可是祖父和父親都是武將,狩獵對他們來說都是小玩意兒。你能贏過一個就很了不起,兩個都要贏過,你只能期望他們身子不適,無法發揮本領。」
搖搖頭,她真是太不了解他了。「我經常陪皇上狩獵,連皇上都夸我是大秦第一的騎射高手。」
這個牛皮會不會吹得太大了?不過,他也不是那種會信口開河的人,難道是皇上沒見過真正的騎射高手?皇上是一國之君,怎麼可能沒見過真正的騎射高手?還是說,皇上不過是隨口夸了一句,不是出于真心?這個可能性很大,要不,怎麼會將這位世子爺吹捧得這麼不像話?
「若是你真的那麼厲害,皇上就將你安排在兵部,而不是在吏部了?」
「兵部太辛苦了。」
「你是說,皇上舍不得讓你太辛苦?」
「是我覺得兵部太辛苦了。」
「這麼說,是你想去吏部,不是皇上的意思。」
「不是,是皇上讓我挑一個,我選了吏部。」
這位大秦的皇帝會不會太兒戲了?怎麼可以由著這位浪蕩子挑差事?
「好吧,我相信你是騎射高手。」
他听得出來她不相信,這不怪她,每次陪皇上狩獵,皇上身邊通常只有一支御前侍衛,就是想避免「和親王世子是騎射高手」這種話流傳出去。
「你想不想嘗一下鹿肉的滋味?」
「小鹿斑比……我不要!」她雖是美食愛好者,但絕不吃惹人憐愛的小動物……基本上所有的小動物好像都很惹人憐愛……總之,她不吃鹿肉,感覺像劊子手。
「小鹿斑比?」
「那個……我見過一只叫斑比的小鹿,很惹人憐愛,我不吃鹿肉。」
她見過?韓文仲搖了搖頭,不當一回事的拋到腦後,又問︰「你想吃什麼,我獵給你。」
這位世子爺口氣很狂,難道她真的太小看他了?
「好吧,我當你真的是騎射高手,可是要贏過兩名身經百戰的戰將,你真的要接受挑戰嗎?若是輸了,你想要娶我,就難上加難了。」雖然祖父沒有明著說,他若輸了,她必須對他死心,不過可想而知,必定有更多的刁難。
「若能藉此機會贏得老國公爺和國公爺的認同,這不是很好嗎?」
「是啊,贏了,親事定了,輸了,親事也難了。」
他握住她的手,很堅定的說︰「我絕對不會輸,我不會失去你。」
「這種事豈是你說了算數?」不過,她的心很甜蜜。
「我說不會輸就是不會輸。」
他有時候真的很霸氣,不過,她喜歡這樣的霸氣,看起來比較不像小白臉了。
「祖父還沒說好何時比賽,你要不要向他多要一些時間,好好練習,熟練一下騎射之術?」若是他能多做一點準備,贏了其中一位,這次沒有成功,但是要求再給一次機會,總是比較容易開口。
「這是日積月累的工夫,我就是再練上一個月,也不見得改變得了結果。」
是啊,這個道理她不是不懂,別說是一個月,就是一年,也不見得可以為韓文仲增加多少勝算。喻詠歆不悅的撇了撇嘴。「祖父是刻意刁難你。」
「不打緊,一旦他輸了,就會心服口服將你嫁給我。」
「真不知道你哪來這麼大的信心?」
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韓文仲不懷好意的道︰「若是我贏了,你給我獎賞。」
「獎賞?」
「我能夠贏過兩名戰將,這是多麼不容易的事,當然要有獎賞。」
沒錯,有獎賞,就會更有動力向前沖刺,她就別小氣了。「什麼獎賞?」
「獎賞嘛……事成了再說。」
「我的銀子沒有很多,你可別要求駿馬良弓。」
「你不用擔心,我要的獎賞絕對是你給得起的。」
她根本不擔心,不過是隨口說說,她還會不了解他嗎?他從來就不是個會趁機敲竹杠的人,想想他們過去一起上酒樓吃飯,哪一次不是他付錢?「從今日開始,我會天天為你向上蒼祈求,你不要松懈,好好練習騎射,贏不了兩個,贏了一個也成。」
韓文仲笑而不語,暗自立下誓言,絕對要贏得她的獎賞。
雖然韓文仲直言,再練上一個月也不見得可以改變結果,不過喻詠歆深信,只要韓文仲多爭取一些時間勤加練習,就會多一點勝算。
可是老寧國公很顯然明白她的小心思,韓文仲一接下戰帖,他立刻挑了一個狩獵的好日子——三天後。這無疑是在告訴他們,無論韓文仲多麼努力加緊練習騎射,也沒什麼用處了。
三天轉眼就過去了,比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喻詠歆不能去觀戰,只能像只無頭蒼蠅在芳馨院走來走去,不時派舞兒去打听消息。
一看到舞兒跑進芳馨院,喻詠歆迫不及待的迎上前詢問︰「怎麼樣了?」
「和親王府和寧國公府的門房都沒有接到消息。」
「不是去了大半天了嗎?」
「沒這麼快,他們去了西山的狩獵場,通常要耗上一日。」
「這麼說,不到天黑不會回來,是嗎?」
「是,可是韓夜說了,會先一步派侍衛回來回報消息。」
「這會兒離天黑還有兩個時辰,小姐是不是可以用午膳了?」平兒連忙出聲,為了等消息,小姐根本無心用膳,一早到現在,只用了幾個糕點,若是晚一點消息傳回來,世子爺輸了,小姐的身子一定受不了打擊。
「我沒胃口。」她心心念念著戰況,真的什麼也吃不下。
「沒胃口也要吃一點,世子爺一定會贏……至少會贏過一個。」平兒實在不習慣昧著良心說話,偏偏今日樂兒得了假,回家看生病的娘,要不,芳馨院的氣氛也不會這麼沉重,搞得每一個人都緊張兮兮。
會贏就會贏,干麼補上「至少」?喻詠歆懊惱的一瞪,這個丫鬟沒見她緊張到手腳都發冷了,還往她身上潑冷水……她是不是對丫鬟們太好了?
平兒不安的縮著脖子,舞兒連忙跳出來緩和氣氛。「小姐多少吃一點,奴婢去外面守著,一有消息隨即過來稟報小姐,好教小姐安心。」
喻詠歆點了點頭,終于回屋里用膳,可是胃口不佳,隨便吃了幾口,便進了小書房作畫。這時最適合畫寒梅鴛鴦圖,因為任務艱巨,耗時又耗神,她就不會一直惦記著狩獵的戰況如何。
丙然,畫著畫著,狩獵的戰況漸漸拋至腦後,沒想到她竟畫出一幅動人的寒梅鴛鴦圖……是因為此畫與她此時的心境相同,她才可以畫出如此動人的畫嗎?
「小姐畫得真好!」平兒贊嘆道。
「是啊,沒什麼是學不來的,只是在于用心與否。」她原本就是喜歡動來動去的人,因此習武很簡單,騎射也行,就是琴棋書畫始終隔了一層障礙,如今領會了——因為無心,就做不好。
「小姐……」舞兒的大嗓門遠遠的傳了進來。
喻詠歆匆匆放下筆,快步繞過書案,離開小書房,走出房間,可是到了房門口,又退縮的停下腳步,不知道結果如何?成了?敗了?
舞兒一路跑到喻詠歆面前,雙手激動的抓著她的右左手肘,大大的喘著氣,滿心歡喜的宣布,「好消息,世子爺戰果豐碩,贏了!」
瞬間,壓在胸口上的石頭不見了,她整個人變得輕飄飄。「真的贏了嗎?」
「對,贏了,贏了老國公爺,贏了國公爺!」
「太好了,贏了……我要去練劍……不不不,我先去淨身。」她急著見他,可是又想他此時應該在回來的路上,她就是翻牆溜進崇文居也見不到他,還不如先將自個兒狼狽的樣子整理一下。
平兒和舞兒听得糊里糊涂,不過可以確定一件事,小姐真的很開心。
「小姐還是先用膳。」
「是啊,世子爺不會這麼快回來,小姐還是先用膳。」
喻詠歆的肚子很配合的發出咕嚕咕嚕聲,平兒和舞兒忍俊不住噗哧一笑,她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我肚子餓了,就先用膳吧。」
飽餐一頓後,在院子散步幾圈消食,喻詠歆請舞兒再出去打探消息,得知韓文仲已經回和親王府了,于是讓平兒備水沐浴,整理好門面,再爬牆見未來的夫君。
爬上牆頭,見到一身清爽的韓文仲坐在那兒等著,她驚喜的瞪大眼楮。「你怎麼知道我要見你?」
「我們不是心有靈犀嗎?」
她嬌羞一笑,感覺好像在作夢。「你真的贏了,祖父和父親是不是嚇一跳?」
「不是嚇一跳,而是受了打擊,沒想到兩個都敗在我手上,面子掛不住。」
「從此他們再也不敢小看你了。」
「從此你也不會小看我了。」別人小看他無所謂,可是唯獨她,他想成為她眼中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我……怎麼看得出來小白臉會是騎射高手?」她的聲音幾乎在含在嘴里。
「我沒听清楚,你說什麼?」他靠過去。
「我說啊,我有眼不識泰山,請世子爺見諒。」
他故意刁難的挑起眉。「這樣子就算了嗎?」
「世子爺想怎麼樣?」
「你應該接受懲罰。」
「有眼不識泰山的又不是只有我……好啦好啦,你想處罰就處罰。」她豪邁的雙手一伸,挨板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痛一下就過去了,相信他也不敢太用力。
他雙手一抓,將她的手拉到唇邊,一左一右,落下一吻,見她先是一怔,後知後覺的紅了臉,他笑著道︰「以後要記住哦!」
她害羞的將雙手收了回來。「是是是,以後絕對不會小看世子爺了。」
「處罰過了,再下來是獎賞。」
「獎賞?」
這是什麼反應?他不悅的皺眉。「你答應給我獎賞,可別想耍賴哦。」
「我沒忘記,可是我以為世子爺會盤算一下,如何狠狠敲我一筆。」
「你都要成為我的世子妃了,我何必狠狠的敲你一筆?」
不錯嘛,他很清楚狀況,老公的是屬于老婆的,她會努力將他的金元寶都挖進自己的口袋……她嘿嘿嘿的笑了,以後她會不會數金元寶數到手軟?
他舉起右手往她的腦門敲了一下。「銀子保住了,你就這麼開心嗎?」
「當然,不過,你真的不用對我太客氣了,我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我不會虧待自己,不會對你太客氣。」
不會狠狠敲她一頓,又不會虧待他自己……她突然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好像她傻不隆冬的走進陷阱,還拍手歡呼「我得救了」。
「你……要什麼獎賞?」
他傾身靠向她,兩人相隔不到半寸,她頓時心跳加速,有個聲音告訴她,危險逼近了,可是她的身子像是被打上石膏,想動也動不了。
看著她半晌,他輕柔的呢喃,「我要的獎賞很簡單。」
她不安的咽了口口水,張開口想說點什麼,可是下一刻她的嘴被他封住了。
他的吻很溫柔、很纏綿,不知不覺,她眼楮就閉上了;不知不覺,她就熱情的回應他了;不知不覺,她整個心思意念只有他,只有他甜如蜜的唇舌,似水般的柔情,卻又燒灼著一股霸氣,深深攫住她的心、她的人。這一刻,她不再有一絲絲遲疑,她要嫁給他,無論和親王府的水有多深、有多濁,她都不怕。
和親王府的動作很快,轉眼間就定好日子,三個月之後,韓文仲將迎娶喻詠歆進門。時間上確實太趕了,寧國公府原本反對,可是韓文仲天天上門纏磨,寧國公府上上下下都怕了他,也只能答應了。
按禮,成親之前兩人不能見面,可是越不能見面,思念越深。
韓文仲從來不是一個懂得自我約束的人,明知道過了一道牆就可以見到人了,不準他見上一面,怎麼受得了呢?所以安分好些天,他就忍不住了,無論如何要翻牆過去看一眼。不過,顯然有人知他甚深,事先做好了防備。
「你們兩個是什麼意思?」韓文仲生氣的瞪著韓夜和韓泉,他往左,他們就往左,他往右,他們就往右,這兩個何時學會與他唱反調?
「王妃有令,成親之前,世子爺要守規矩。」韓夜很無奈,最令他害怕的事就是與世子爺作對,他還沒見過比世子爺更懂得死纏爛打的人。
「世子爺就體諒我們,若非王妃施壓,我們又豈敢惹世子爺不開心呢?」冤有頭,債有主,韓泉一定要撇得干干淨淨。
雙手在胸前交叉,韓文仲揚起下巴,「這會兒你們看到我不守規矩了嗎?」
「夜深了,世子爺應該待在房間。」
「要不,去書房也成。」
「我心煩,去花園走走不行嗎?」
「不是不行,只是別走過頭就行了。」韓夜實在不好意思明說,世子爺一定會走過頭,還會翻過牆。
「走過頭又如何?退回來不就好了嗎?」
若非早就習慣世子爺和喻小姐你來我往的斗個不停,韓夜真會傻眼了,世子爺耍嘴皮子的方式與喻小姐越來越像了。「是啊,走過頭可以退回來,可是不小心翻過牆,見到喻小姐,怎麼可能當作沒看見?」
「見到了又如何?她可是我即將過門的世子妃。」
韓夜覺得頭好痛,這是不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成親之前不能見面,這是規矩。」道理從一開始就是這麼簡單,世子爺卻有法子廢話一大堆。
「規矩是人定的,我說可以見面就可以見面。」
韓夜投降了,將目光轉向韓泉,韓泉不得不表示意見,「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崇文居的門都關了,丫鬟婆子都去歇著了,你們不說,誰會知道?」
「王妃若是問起,我們不敢有所隱瞞。」
「你們是誰的護衛?」
「世子爺的護衛。」
「既然是我的護衛,就要听我的,這才是所謂的規矩。」
「王妃責罰下來,我們承擔不起。」言下之意是若世子爺可以確保王妃的怒火不會燒到他們身上,他們樂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你們應該先擔心我的責罰。」
韓泉無力的唇角一抽,這位主子就是有本事教人無言以對。
韓文仲沒耐性繼續耗著,很慎重的舉手發誓。「好,我向你們承諾,若是不小心翻了牆,也只是遠遠看一眼,絕對不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