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前面有一條小溪,可以見到魚兒在水里游,我教你用木枝抓魚,教你如何烤魚;莊子上種了好幾棵橘子樹,我們可以爬到樹上摘橘子;莊子後面還有一個溫泉池,每日泡上半個時辰,通體舒暢……乖,將湯藥喝了。」
芍藥皺著眉頭,顯然還在抗拒,可是,終于將右手伸出去接下湯藥,同時用左手捏住鼻子,接著咕嚕咕嚕灌進嘴巴,一口氣喝完了,不過看起來好像經歷一場劫難,戚文懷趕緊將冰糖丟進她嘴里,半晌,她臉色總算緩和下來。
「喝藥其實沒那麼可怕。」
「你喝啊。」芍藥不服氣的噘嘴,這害瑞雲又差一點爆笑出聲,當然,又換來一記瞪視,不禁哀怨奴婢難為。
「我又沒生病。」
「沒生病,你怎麼知道喝藥不可怕?」
戚文懷終于忍俊不住的笑出聲,可是生病的人感覺不到自個兒帶來的樂趣,很用力的瞪著他,覺得他嚴重傷了她的自尊心,他只好趕緊斂住笑聲,輕聲細語的順從她的意思。
「好好好,喝藥真是可怕,可是生病不喝藥就好不了。」
這會兒她倒是安安分分接受了。
「你會听話,乖乖喝藥了嗎?」
芍藥緊抿著嘴,顯然還是不想當個配合的孩子。
「你趕快病好了,我親自幫你扎一個風箏,我們去莊子就可以放風箏。」
芍藥顯然對風箏很感興趣,雙眸一亮。「你會扎風箏?」
「我扎的風箏不但大,而且漂亮,可以飛得很高很高……你想要什麼樣的風箏?蝴蝶?老鷹?還是一只胖松鼠?」
芍藥徹底被戚文懷形容的風箏征服了,接下來喝湯藥就爽快多了。
三日後,芍藥的病完全好了,出到屋外透氣的禁令也被解除了,可是她卻羞得不想見人,寧可縮在床上。她是生病,不是失去記憶,這段日子的所作所為清晰的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真不敢相信她會任性的教人頭皮發麻,太不像話了!
「王妃,在屋里悶了那麼多日了,你不想出去走走嗎?」
芍藥很堅定的用後腦勺對瑞雲搖搖頭。
「王妃不是說悶在屋里容易生病,如今好不容易病好了,可別又悶出病來。」她早習慣困在一個地方,不至于悶出病來,可是她不喜歡悶在屋里,總覺得這小小的世界教人心和視野變得狹隘,井底之蛙不就是如此而來的嗎?不過,想到這段時日的任性可能傳得滿府皆知,她真不知道如何見人。
「王爺為王妃費了那麼多心思,王妃可別白費了王爺的苦心。」
芍藥終于坐起身子,兩眼圓瞪,嘟著嘴巴,看起來清純得像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瑞雲不由得看得都痴了,難怪王爺看王妃的眼神盡是寵愛,還柔情似水,不過,听到芍藥說話的口氣,又讓人很想大笑。
「如今你眼中只有王爺,沒有我這個王妃了,是嗎?」
「不敢,奴婢只是想早一點隨王妃去莊子住幾日。」
「王爺剛剛進了吏部,怎能帶我去莊子住幾日?」
瑞雲聞言皺眉。「王爺豈不是在騙王妃?」
「王爺不是騙我,只是我不會同意。」王爺如今在朝中的位置很微妙,是皇子,身分尊貴,但並非太子,最好把握分寸,免得教人以為與太子敵對,這種情況下王爺要如何立足?唯有憑著實力和本事,教人家打心底尊敬你,待將來有機會,人家才會站出來支持你。
雖然才嫁入王府不久,但她早已察覺王爺看似對朝政不感興趣,可是從來沒有一刻放棄入主東宮的念頭,因為他的目光和胸襟懷抱天下,除非閉上眼楮,否則野心難以熄滅。
瑞雲不懂。「王妃不是很想去莊子散散心嗎?」
「當我嫁給王爺,就不能隨心所欲了。」
瑞雲跟在芍藥身邊也有兩年了,很快就想明白了。王妃生病的時候,可以任性的撒嬌,如今病好了,凡事就必須站在王爺的立場。
「王妃想讓王爺好好在吏部當差,就要趕緊打起精神……對了,今日我听到綠兒說院子池塘的荷花開了,王妃不是一直想用蓮藕燙湯嗎?」
「我們去瞧瞧荷花好「,順便找找蓮藕。」
芍藥終于下床,由瑞雲伺候遲更衣,走出房間。
一得知芍藥生病時,甄氏笑得闔不攏嘴,真是沒想到,如此輕而易舉便打垮那個女人,可是開心不過五日,就听說王爺為了王妃請了假,親自伺候王妃服藥,甄氏真是氣炸了,連著摔破三個茶盞。一個破相的女人,王爺竟然如此寶貝,怎能教人不氣呢?不甘心,真是不甘心,怎麼可以讓她好過!
事情明明進行得很順利,王妃與王爺在馨芳苑前面吵了一架,過了一日王妃就病倒了,可是,如今為何全反了?他們會吵架,就表示祝氏在王妃心里激起不快,只是生病了,王爺不能不理,祝氏的事也就算了……沒錯,如今她只要繼續在祝氏的事上作文章,想法子逼王妃做出令王爺不快的事,王爺與王妃就會離心。
定下心計,甄氏就急急忙忙趕來景德苑送補品。
「得知王妃病了,我就一直想來探望王妃,可是王爺下令,不準打擾王妃,我只能不時派人過來詢問丫鬟婆子,直到今日听說王妃已經可以到院子散步,這就過來了。」
「讓妹妹費心了。」芍藥輕柔一笑,巳時剛剛走出屋子,甄氏竟用過午膳就跑來了……看樣子,她也很快就可以查到景德苑哪個人是甄氏的眼線。
「這是哪兒的話,應該的。」甄氏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這個女人明明笑得很和善柔和,可是卻如同朝陽一樣令人難以直視……是因為她渾身散發的那股氣勢嗎?不是說她是奴才養大的,怎麼看起來完全是王侯之家刻意教出來的嫡女派頭?
「我的身子剛好,不便款待妹妹。」芍藥不想再听甄氏廢話了,今日來探望,不可能沒有目的,想說就趕快說,要不她就送客了。
「听說這些天王爺都睡在外書房。」
因為病得很嚴重,她不準王爺睡在景德苑,擔心王爺因她晚上睡不好,隔日沒精神當差。芍藥不想解釋這些,實在沒必要。「我還未嫁進王府時,王爺就經常夜宿外書房,這值得大驚小敝嗎?」
甄氏的臉一僵,沒想到王妃如此不給面子,狠狠在她臉上打了一巴掌……忍下來,擠出笑容,王妃很快就要嘗到苦頭了,她又何必計較呢?「我也一直想不明白,王爺為何如此喜歡待在外書房?難道外書房藏了什麼寶貝嗎?」
外書房不僅是王爺與先生、幕僚議事的地方,里面更有王爺最寶貝的藏書,王爺待在那兒的時間當然很多。芍藥無意多作解釋,只是想快快打發甄氏。
「我沒事也喜歡待在小書房,可是我在小書房絕對沒有藏了什麼寶貝。」
「……原來王妃也喜歡看書啊。」甄氏向來自信能言善道的舌頭差點打結了,這王妃比她想像的還要難纏。
「我擔心王爺嫌棄我大字不識幾個,只好努力讀書習字。」
「……王妃真愛說笑。」雖然從王妃接掌王府的管家大權之後,看得出來她是個識字的,可是甄氏堅信芍藥沒上過閨學,肚子里沒有多少墨水。
「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虛也;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篤于時也;曲士不可以語于道者,束于教也。這是王爺經常說的一段話,我豈能不多看點書?」
「王妃對王爺真是用心,我實在太佩眼了……對了,王爺親手為祝氏畫了一張畫,王妃瞧過嗎?」甄氏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硬是將話題轉到今日來此的目的。
又是祝氏,甄氏就只能用一個死人來嘔她嗎?
「沒有,妹妹怎麼知道王爺親手為祝氏畫了一張畫?」
「侍衛送去裱糊時,我親眼見到了。」
「這還真巧。」芍藥的質疑很合理,王爺不可能隨意將親手畫的一幅畫像交給侍衛送去裱糊,高成和劉方還有可能。
甄氏也知道自己必須提出更合理的證明,否則難以取信芍藥。「那幾日王爺正忙著,高成和劉方也跟著王爺忙得腳不沾地,這種事當然只能交代侍衛,我也才會踫巧見到了。」正因為那幅畫在侍衛手中,她以側妃的身分命令對方交出來,方能親眼一睹那幅畫,只是那幅畫……
「原來如此啊。」芍藥還是對此事半信半疑。
「王妃在景德苑見不到那幅畫,想必是掛在外書房。」
不在景德苑,就只會在外書房,要不,難道掛在馨芳苑嗎?芍藥不慌不忙的反問一下。「這有那麼重要嗎?」
「……不是,只是王妃若有機會見到那幅畫,就知道你們兩個有多相似。」
她真的很佩服這個甄氏,先前只說她與祝氏眉眼極其相似,這會兒已經變成她們兩個好像姐妹似的……若是這次計謀再不成,她與祝氏會不會真的成了失散多年的姐妹?她要不要索性直接去問王爺,她與祝氏真的很像嗎?
唇角一勾,芍藥漫不經心的道︰「相不相似,我直接問王爺不就知道了嗎?」
甄氏聞言一驚,急忙的道︰「王爺當然不會承認。」
「事實就是事實,王爺豈能不承認。」
「……是沒錯,可是,王爺也許不認同啊。」甄氏的額頭開始冒冷汗。
「如此說來,我與祝氏其實並不相似?」
「……烏氏與我覺得相似,可是王爺就不一定了。」甄氏已經感覺兩腳在打顫了,很想站起來,又站不起來。
這會兒又扯出烏氏,甄氏會不會太沒擔當了?
「我明白了,我們兩個相似與否因人而異。」
「……我們是真的覺得相似。」
「是嗎?」
甄氏終于坐不住了,雙腳再怎麼打顗,還是趕緊找理由起身走人。
芍藥忍不住嘆了聲氣,應付甄氏不難,只是感覺真的很討厭。
「王妃,我听秦姑姑說,外書房是王爺的禁地,不經允許不能踏進那兒一步,甄側妃今日的目的顯然是要將王妃引到那兒。」楊姑姑出聲提醒道。
她豈會看不出甄氏的目的,不過,她更關心的是——「外書房是禁地嗎?」
「說是禁地,還不如說是軍機營。」
芍藥知道軍機營,是皇帝和幾個將軍才能踏進去的地方,听秀才師傅說過,里面有大梁輿圖——有平面,有立體,還有各式各樣兵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總之,王妃絕不能擅闖外書房。」
「外書房有侍衛守著,我哪能進去?」除非她硬闖,而侍衛又同意了。
聞言,楊姑姑總算是放心了。「除了早上請安,以後王妃不要私下見甄側妃。」
「我不可能每次都拒絕見面。」
「以後我會想法子將甄側妃擋下來。」
「楊姑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芍藥認為甄氏會消停一段時日,再繼續揪著祝氏的事不放,實在很難玩出什麼新鮮的花樣……
說真格的,她對那幅畫真的很好奇,盡避楊姑姑先前打听祝氏的結果,並未有人說祝氏與她相似,但是對王爺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她難免會有好奇心——祝氏究竟生成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