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在意他的未婚妻是什麼德行,可是未來要抱著睡覺的女人,當然還是會關心她的長相。記憶中她粉粉女敕女敕很可愛,最重要的是個性活潑好動,充滿了生命力,不知道現在的她是否還是如此討人喜歡。
看了一眼咖啡廳的入口,再低頭看著手表,原來他早到了。這是當然,家教優良的男士一定會提早赴約等候約會的對象,而喜歡突顯身價的女人總要遲到一下,盡避這種習慣令人討厭,但他也只好接受。
「你是樊莫臣嗎?」
她沒有遲到,這是好的開始,可是抬頭一看……媽媽咪呀!這不是古代專門上女方家提親的媒婆嗎?再往下看……媽媽咪呀!他的心髒快要休克了,她是在身體里面充了氫氣嗎?怎麼腫得像一顆人形氣球?
「我……是樊莫臣。」
「沒想到你是個花美男,不過,你的臉色未免太慘白了。」
「……真是抱歉,我有急事必須先行離開,改天再聯絡。」他幾乎是從沙發座椅上跳起來,好像後面有惡犬在追他,逃命似的沖出咖啡廳。他的人生從這一刻開始留下難以抹滅的印記,但這還不夠丟臉,因為他竟然忘了付咖啡錢,這也成了他今生永遠無法忘懷的恥辱……
鈴……鈴……鈴……
樊莫臣伸手一模,抓到床頭櫃上的鬧鐘,按掉開關鈕。停了三秒鐘,他將被子拉高蓋住整個人,嘆了一口氣。
怎麼又夢到那個恨不得遺忘卻老忘不掉的場景?
從小指婚的兩個人,明日終于要舉行訂婚儀式、確認名分了,他難免會回想起她的容顏和體態。而日有所思,夜就有所夢,一年前初次見面的情景就成為他近日夢里的常客……不對,應該說,那是經過十幾年後的再次見面。
斑中以前,每年寒暑假去她家民宿度假,他們兩個都玩在一起,當時,她可愛得讓人老愛捏她的粉頰,咯咯笑的聲音比喜鵲還令人愉悅……雖說女大十八變,但她怎麼可以變化得如此劇烈,教人驚駭呢?
他們遲早要完成早就訂下的婚約,他一直有心理準備,「妻子」的內涵更勝于外表,美麗的女人比較適合當觀賞用的藝術品,妻子則是要照顧他這個動不動就生病的老公,可是,當這一天臨到眼前,他才猛然發現心里有那麼點……不,是很多點抗拒,他真的要娶一個「媒婆」和「氣球」的綜合體嗎?
一想到每天晚上要抱著那個女人,他就有一種全身軟趴趴的感覺。他這個比偶像還偶像的花美男配上那樣的女人,別怪人家惡毒的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連他都覺得承受不住。
如果對方不取消婚約,他老媽絕不會主動解除婚約,這是當然。老媽認為他這個長年用中藥調養的破身子娶得到老婆就偷笑了,哪有把這麼好的對象往外推的道理?據說他這個未婚妻從小不看醫生,感冒咳嗽,喝杯熱開水隔天就好了,身體健壯如牛,因此老媽超級喜歡她。要不然嫁給他,老是被他傳染感冒,夫妻兩個都變成紅鼻子馴鹿,掛著兩條鼻涕,那不是很搞笑嗎?
好吧,他單是想到那個畫面,就很想捧月復大笑,只是他想笑卻不好意思笑出來,現在臉部表情看起來八成像是抽筋的樣子。
不能笑,如果放聲大笑了,豈不是在嘲笑他自己嗎?因為他就是其中一只搞笑的馴鹿。
叩叩叩!幫佣美好嫂的聲音隔著房門傳進來。「四少,起床了嗎?」
拉下被子坐起身,他懶洋洋的道︰「什麼事?」
「夫人請你趕快下樓。」
「一大早急著找我有什麼事?」拉開被子下床,他拿起放在床邊椅凳上的睡袍披上。剛起床的時候一定要注意保暖,否則初春的早上,一不小心就著涼了。
「那個……」美好嫂實在說不出口。
「到底是什麼事?」他繼續移動腳步往浴室前進。
「……待會兒夫人就會告訴四少了。」美好嫂說完,一會兒就跑得無聲無息。
刷牙洗臉更衣,當樊莫臣終于將自己打理得完美無缺,下樓坐在母親面前,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希望媽有很重要的事。」他喜歡賴床,每天至少要賴半小時,雖然知道這個習慣不好,可若不在被窩里面耍賴到心滿意足,他就會有起床氣,而起床氣通常會影響他一整天的心情。
從這一點就可以知道,他是一個任性的男人。
「明天的訂婚典禮暫時取消,待新娘子找回來,再重新選訂婚的日期。」樊夫人的口氣好像「新娘子落跑了」這件事跟樊家一點關系也沒有。
這是在開玩笑嗎?他可是笑不出來!
「你岳父岳母感到很抱歉,晨星對這麼早訂婚一直有意見,希望拿到大學畢業證書之後再來討論,只是我們並沒有放在心上,又不是結婚,不會改變原來的生活,不過她的想法顯然不是如此。」
「我的新娘子落跑了嗎?」他的腦子現在只關心這件事。
「她年紀還小,面對婚姻大事難免會怯步。」
他的臉都綠了,為什麼老媽的胳臂完全往外彎?「她不是二十四歲了,這樣還年紀小?」
「你都三十二歲了,不也是老嚷著自己年紀小嗎?」
沒錯,為了堵住案母的嘴巴,「年紀小」是很好使用的借口,況且他是老麼,在父母眼中一輩子都是孩子中的孩子,永遠長不大。
「我叫你常打電話約她出來吃飯,在結婚之前多培養感情,你有嗎?」
「有啊,可是她很忙,每次打電話到張家,她都還沒回家,見她一面簡直比登天還難。」這一點一直教他嘖嘖稱奇,真不敢相信那個胖妞的生活竟過得如此多采多姿。
「她在打工,你要晚一點打電話給她。」
老媽的態度真是令人咬牙切齒!「每一次都在打工,有這麼巧嗎?」
「她很乖巧、很懂事,不想增加父母的負擔,沒上課就去打工。」
他忍不住翻白眼,她今天都不負責任的落跑了,會是乖巧懂事的人?
「如果你肯多用點心思在她身上,今天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這真是太沒天理了,落跑的是那個胖妞,遭受指責的人卻是他!
「事情發生都發生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晨星。一個女孩子能夠跑去哪里呢?真是令人擔心。」樊夫人憂心忡忡的蹙著眉。
樊莫臣真的很想捶胸頓足。「她有本事落跑,老媽干麼擔心她?」
「孩子一時沖動,根本沒有考慮到後果,她現在一定也很不安。」
「……我出去走走。」他起身往外走,因為母子繼續對話下去,他很可能被老媽活活氣死。他突然有種錯覺,那個胖妞根本才是老媽的親生女兒,而他只是老媽從外面撿回來的孩子。
取消訂婚當然要通知親朋好友,而樊莫臣負責通知的對象只有兩位從貴族幼兒園就結識的好友——嚴朔和何尹濤,可是,這遭受的屈辱卻教他永生難忘。
「酒吧不是只有我們三個,你們兩個難道不能稍微控制一下嗎?」為了維持自己一張春風滿面的笑臉,樊莫臣拿起面前的香檳喝了一口。他是一個對自我形象要求很高的人,就算踩到狗屎,也要優雅的好像腳底下什麼也沒有,要不,怎麼能符合他花美男的形象呢?
嚴朔笑到沒辦法說話,只能豎起大拇指,當然不是稱贊好友,而是對那位至今沒有機會見上一面的「嫂子」表達佩服。樊莫臣因為長得太漂亮了,擁有一雙勾人魂魄的電眼,向來都是被女人捧在手掌心,沒想到竟還有女人不要他。
何尹濤越笑越夸張,一想到這位自戀的花美男被一個見不得人的丑女拋棄,就讓他很想痛快的笑一場。雖然至今未曾見過好友從小指婚的未婚妻,可是每回一提起她,好友就像被人踩到痛處般氣呼呼,不難想象她的長相有多可怕。
「夠了,不要再笑了!」樊莫臣那張笑臉終于崩潰瓦解了,那個死胖妞,最好不要被他遇上,她沒有被他剝掉一層皮,也會被他修理得金光閃閃。
另外兩位男人的笑聲止住,同時瞪大眼楮。「死胖妞?」
他瞬間僵住,竟然不小心將心里的話說出來了,可惡!
嚴朔終于明白的點點頭。「原來如此,難怪你不願意帶她來見我們。」
「你對女人太過挑剔了,我倒覺得女人太瘦了不好,有點肉,體態看起來比較有美感。」何尹濤一向不欣賞樊莫臣的審美觀,自己像個柔柔弱弱的「病美人」,就見不得人家長得一副很有福氣的樣子。
「如果你見到她,你就說不出……算了,你最好永遠不要見到她。」他希望可以解除婚約。
「最好?」何尹濤挑起眉。「伯母還是堅持要這個媳婦?」
「我不知道!」他真是越想越不服氣。「這太夸張了,我都沒有落跑,這個世界難道反了嗎?」
「你太過分了,你落跑合理,人家落跑就違反常理。」
「如果你見過她,你的反應會跟我一樣,我才是那個應該落跑的人!」
嚴朔深表同意的道︰「我想也是。除了動不動就著涼感冒、勤跑醫院之外,你實在無可挑剔,老爸是‘樊陽海運’的大老板,自己創立了‘莫閣餐飲集團’,家大業大再加上唇紅齒白,是個百分之百時下女孩子見了就會尖叫的花美男,沒有一個正常的女人會將你往外推。」
「他剛好遇到一個不正常的女人。」何尹濤戲謔的擠眉弄眼。
「對,她的腦子不正常!」別怪他一點肚量也沒有,這口氣真的很難咽下。
「我對這個不正常的女人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我也是,她是哪來的膽子上演落跑記?」
瞧他們兩個根本是幸災樂禍,樊莫臣忍不住咬牙切齒。「她長那副樣子,有什麼值得好奇的?」
「正是因為你一再強調她長‘那副樣子’,才更令人好奇。」嚴朔很了解他,雖然樂趣是欣賞美女,可是不管女人的長相多麼抱歉,他只會同情的笑一笑。他認為外表很重要,因為第一眼印象往往決定一個人得到的待遇,外表抱歉就是比較吃虧,因此他特別憐憫丑八怪,會如此嫌惡人家實在反常。
「就是啊,伯母那麼喜歡這個媳婦,你卻念念不忘嫌棄她的相貌,我們當然會好奇。」
好吧,他可以理解他們的好奇心,不過,還是希望他們跟那個胖妞沒有見面的機會。
「我老婆一定很欣賞你的未婚妻,竟然把到了嘴邊的天鵝肉丟掉,這個女人真是太有個性了。」何尹濤說。
樊莫臣送給他一個白眼。「你不要跑去到處宣傳,包括丁雨菲。」
「夫妻之間沒有秘密,我怎麼可能不告訴我老婆?」
「你們夫妻之間沒有秘密嗎?」樊莫臣冷冷的一笑,不好意思,他正巧知道他們夫妻間有一個天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還是何尹濤親口向他說的。
「……等你娶了老婆,你就會知道夫妻之間很難保有秘密,除非是打死都不能讓對方知道的事,你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這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激動得尾音都上揚了。
「如果是結婚典禮那一天你的新娘子落跑了,那才是大事。」
好,他承認,這個女人倒還有一點良心,並不是挑在當下那一刻才落跑。
「說真格的,她會落跑,這就表示她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這對你來說應該是好事。」嚴朔安慰道。
沒錯,至少他可以慶幸那個胖妞不喜歡他,雖然這讓他自尊心有一點受損。
「你對這個女人一點都不好奇嗎?長相抱歉就算了,竟然對你這個花美男一點興趣也沒有。」何尹濤對于錯過這次見面的機會真的很惋惜,從知道好友要訂婚的那一刻,他就開始期待了。
「抱歉,我的好奇心一向不旺盛。」從小,樊莫臣就覺得自己的命數長短是天注定,因此他不會讓自己對任何人事物太感興趣,免得對這個世界太過迷戀,要死了卻舍不得死,那種滋味太痛苦了。
「你應該對她有一點好奇心,說不定她會成為你的盟友。」嚴朔實在不明白他在想什麼,轉個彎,壞事不就有可能變成好事?
「盟友嗎?」樊莫臣若有所思的撫著下巴。
「我建議你,不妨先找到她,兩個人坐下來好好談一談,說不定一拍即合,婚約就取消了。」
「如果這麼簡單,她會上演落跑記嗎?」不是他自抬身價,這門親事明顯是她佔他便宜,她若不想嫁給他,直接找他談判,成功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可她卻落到用這種方式逃避,可想而知她不能主動解除婚約。
總之,他們這兩個當事人看來都不能自主婚事,只能等他的父母或她父母提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