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卡洛整張臉趴在大大的木桌上,雖然不到夢周公的程度,卻好幾次遇見周公還打了招呼,要不是看在何叔如此賣力的為她解說釀酒的各種方式及原理,講得慷慨激昂,她真的很想馬上叫停。
她手上握著一枝筆,在一張紙上不停的動著,何叔一定以為她在認真做筆記,所以才笑成那個樣子,好像她終于懂事,想要認真的接下如意酒莊將它以揚光大了,一張嘴笑得怎麼也合不攏。
唉。她真的努力在听了,可是,越听卻越想睡……
「尼可拉是自然動力法的提倡者與實行者,是一種終極的自然栽培法,不但不使用化學肥料和農藥,還配合行星和月亮的運行狀態栽種葡……」
「辛芬黛品種的葡萄所釀出來的葡萄酒,特征是甘甜、果味豐沛,酸味和澀味都比較低,我們如意酒莊近年來就是用這種葡萄釀造出世界極意境名酒……老爺所采用的方式是只采摘葡萄的上半部,因為它是整串葡萄中,樹汁最早到達的部位,所以最甜……」
姜卡洛頻頻點頭,趴在桌上繼續振筆疾書,何雅各看了很欣慰、講得更加賣力,幾乎要把平生跟隨姜海勒所學的,一次全都傾囊相授。
腦海中突然閃過兩、三年前老爺子去廟里求的一道簽詩,他還清楚的記得上頭這樣寫著︰
百年塞業,盛極一時,盡入紅妝掌中。峰迥路轉,去弊振興,風雲再起即榮。
老爺子還在他面前直嘆這簽詩真是神準無誤呢,說是姜氏家族將來要傳到他獨生女手上,偏這唯一的女兒卻一點不愛釀酒,縱使有極其敏銳的嗅覺與味覺,卻無有傳承家業,為此老爺還不得不未雨綢繆,替唯一的女兒及如意酒莊的未來打盡算盤……
如今,老爺夫人的驟逝,小姐的轉性及努力向上,是否就應驗著這簽詩上的第二句話,峰迥路轉,去弊振興呢?
想著,何雅各的眼眶都紅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老爺和夫人在天之靈也能瞑目了吧?
偌大的書房里,午後的暖風從窗外吹進來,還伴著葡萄采收時節特有的葡萄淡香。
老的邊擦著眼角不小心溢出的淚,邊繼續教授釀酒之道,小的依然趴在大大的木桌上,一直認真動著筆……
老的說老的,小的畫小的,那些話啊,有听沒有進,不,是根本沒听到耳朵里,姜卡洛手上的那張素描圖給畫全了,她情不自禁的拿起來欣賞,臉上露出滿意極了的微笑。
「帥呆了!」她為自己畫下的作品許下一句贊美。
「真的嗎?」何叔隔著一張大木桌,在一旁笑咪咪的看著她。
「是的,真的很帥!」她對著手中的畫紙再次點點頭,把筆順手塞到耳後,越看越順眼。
「呵呵,真是太好了,沒想到小姐也覺得我這主意可行啊。」何雅各像是了卻一樁心事的嘆了一聲,笑著頻點頭。「這樣,老爺和夫人在天之靈也可以瞑目了,對吧?小姐?」
「嘎?」姜卡洛挑挑眉,終于察覺到一點不對勁。「何叔,你剛剛說什麼?什麼……瞑不瞑目的?」
咦?何雅各皺著眉望向她。「小姐剛剛沒在听我說話嗎?」
「有啊!」姜卡洛順手把圖壓藏在手肘下,抬起頭來對何雅各諂媚的一笑。「只是沒听得很清楚而已,請何叔再說一次,可以吧?」何雅各輕咳了兩聲,這才又道︰「我說……小姐也已經到了適婚年齡,不如在百日之內找個好男人結婚吧,這樣,小姐也可以專心的學釀酒而沒有後顧之憂。」
何雅各說完了,卻看到一臉嚇呆了姜卡洛,果然,小姐剛剛說帥呆了這句話不是在回應他的提議。他就說嘛,小姐怎麼會對自己的終身大事這麼爽快?正覺著怪呢,他突然瞪向姜卡洛壓在手肘下的那張紙,「那張紙上究竟寫著什麼呢?」
「啊?沒啊沒什麼!」她壓得更緊了,笑咪咪的看著何雅各,漂亮的眼楮眨呀眨的。
「關于何叔您剛剛說的,我會考慮的。」
「真的?」
姜卡洛笑得極甜,「當然,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嘿嘿,先轉移掉老人家的注意力再說。
「所以,小姐是有意中人了?」
奧?怎麼話題轉到這里來了?
「沒有嗎?」
「嘎?」厚,何叔現在是在逼婚嗎?
何雅各小心翼翼地看了姜卡洛一眼,「如果沒有的話,那小姐覺得……藍先生怎麼樣?」
「他?」姜卡洛的臉上三條線,手不由得抓緊了本來壓在手肘下的畫紙,「那個……那樣的男人也稱得上好男人嗎?」
何雅各看了她一眼,干咳兩聲,臉上有一瞬間的不自在,「那個,藍先生畢竟是個愛酒懂酒又能懂得心疼女人的男人,打著燈籠都不一定找得著……對吧?」
姜卡洛古怪的看了何雅各一眼,「他是何叔的兒子嗎?」
「什麼?」何雅各被問傻了,一臉的莫名其妙。
「私生子?」她又問。
嘴巴開開合合合不攏,何雅各根本答不上話來。見狀,姜卡洛雙手環胸,眯起眸子盯著何雅各,「不然,何叔為什麼好像要推銷他?」
炳,原來是這樣才被誤以為藍斯是他的私生子啊?何雅各啼笑皆非的看著姜卡洛,「如果我能生出像藍先生這樣的兒子,那就是天大的福報了。」姜卡洛挑挑眉,對他的說法不以為然,「他是個自大狂,傲慢無禮又討人厭,生下他有哪一點值得驕傲的?」
才說著,一陣強風突然從窗口吹進來,把那張本來壓在手肘下的紙給順勢吹到了何雅各的面前。
「天啊。」姜卡洛陡失鎮定,忙不迭從椅子上站起,伸長了手,打算把那張紙給拿回來。
「這是什麼?」何雅各拿下那張紙一瞧,上頭哪是什麼筆記啊,根本就是一個男人的畫像,小姐真是……等等,這男人不就是那個……
「何叔,快還我!」手構不到,姜卡洛干脆繞過木桌跑過去,「是藍先生?」話才出口,手上的圖已經被姜卡洛給搶回去,何雅各若有所思的瞅著她。
「不是!」姜卡洛滿臉羞紅,大聲駁斥,「當然不是他!怎麼可能會是他!絕對絕對不是!何叔別亂說!」
「那……是我看錯了。」
「對,就是這樣。」
「我替小姐上了一下午釀酒的基本常識,都是白費心血了。」何雅各看起來頓時蒼老了好幾歲,他起身,駝著背走出書房。
姜卡洛看著那個背影,胸口好悶,鼻子和眼楮都酸酸的,想叫住他說些什麼,可終究還是沒有開口。能說什麼呢?何叔現在定是把她當個敗家女,對她一整個失望透頂了吧?
「小姐也已經到了適婚年齡,不如在百日之內找個好男人結婚吧,這樣,小姐也可以專心的學釀酒而沒有後顧之憂。」
「藍先生畢竟是個愛酒懂酒又懂得心疼女人的男人,打著燈籠也都不一定找得著。」
姜卡洛躲在床上輾轉反側,何叔下午在書房對她說的話揮之不去,另外一揮之不去的,是藍斯那張臉。
雖然她極力否定自己會對那個自傲狂妄的男人動心,但,不可否認的是,她一直想著他。
短短兩天,他那冷冷的笑,嘲弄的神情,緊貼著她舞動的結實身軀,陽剛的存在感,熾烈無比的吻,全部……都忘不掉,她戀上了這個男人,好像已經是個結論,再否定也沒用。她太了解自己,戀上了就是戀上了,所以她才心煩意亂,不知所措。
真要……那樣做嗎?像何叔所提議的,找個好男人嫁了?這個問題她今天晚上問過自己上百次,如果那個男人,她願意,喔,不,該換過來說,她願意嫁的好像只有那個男人?不,不是這樣,應該說,他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選擇。他不只懂酒又會賣酒,人又長得衣冠楚楚,不時還會讓她心跳加速……讓他當她的現成老公,不但可以擺月兌她不愛經營葡萄酒莊的命運,又可以保住家庭產業並將之發揚光大,可謂一舉數得!想來想去,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她幾乎可以肯定,如意酒莊經過這男人的手之後,絕對可以開創一番新局面,讓數百年前如意酒坊的酒國風華再現,光現在這個結論,就足以支撐好去找他當老公,這個顯得有些魯莽的決定吧?不只如此,嫁給這執葡萄酒界銷售之牛耳的男人,還可解她燃眉之急,所有的問題都將因他而迎刃而接了,是吧?
望著窗外的明亮月光,夜不成眠的姜卡洛終于下定決心……她要這個男人當老公!用最快的時間把自己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