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王爺、拂春小姐,慢走。」張有光哈著腰,殷勤的送兩人上了馬車。
半個多月前,拂春小姐背著傷重昏厥的王爺回到縣衙,簡單地將事情經過告訴他後,他即刻調集縣衙兵馬趕到槐樹坡去,當然,也沒忘記趕緊差人去請大夫替王爺治傷。
到了槐樹坡,從入口進去後,將那些來不及逃走的匪徒抓了一大半,雖然讓幾個逃走了,但他在那古墓里發現了不少銀錠,是用被融掉的官銀再重新鑄造的,如今那案子也算偵破了。
被抓捕的那些匪徙都是朝廷重金懸賞的大盜,當初有幾人流竄到彰水縣,躲進一間寺院里,殺了里頭的幾個和尚,然後剃光頭,假冒和尚躲避官差的追捕。
後來有一人無意間發現那棵槐樹附近有個掩在雜草叢中,被一塊大石頭堵住的盜洞,那人祖上是干盜墓維生,旋即下去探,古墓里值錢的首飾和陪葬物品早就被搬空了,不過卻也讓他動了搶劫官銀的念頭。
于是這些盜匪暗中再聯絡上批亡命之徒,眾人合計後,買通了彰水縣、洮縣和浚縣官衙里的人,探得運送官銀的時間和路線,事先設下埋伏,劫殺那些官差,再連同官銀藏進古墓里避開追。
為免被人發現盜洞所在,他們特地砌了塊夯土,在上頭鋪滿土壤,再種下雜草掩人耳目。
由于那些官銀都蓋有印記,故而他們再找來工匠,在古墓里將那些官銀融掉,重新鑄造,便能堂而皇之地使用。
先前朝廷和縣衙派人來了又,始終追不到,就在他們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時,沒想到那盜洞竟會被拂春給發觀,進而破獲了此。
雖然這案子能破,首功不是他,可他及時抓捕了匪徒,還找回大半的官銀,也算有功,玹郡王在彰水縣養傷期間,已將此案的經過寫了折子上奉朝廷,朝廷也記了他一功,讓他樂得幾日都闔不上嘴。
馬車緩緩駛向通往京城的官道,拂春坐在馬車里,掀起簾子,看著外頭騎在馬上的三名侍衛,其中兩個是守在洞口的,另一個是張有光帶人救出來的,原本同來的八名侍衛,最後只剩三人回去,她不禁有些感慨。
「永玹,回去後,你可要好好補償那幾名不幸犧牲的侍衛的家人。」那五人的尸首已先一步運回京城。
永玹頷首道︰「這是自然,他們是為了官銀案而犧牲,我已在折子上稟明,朝廷自會給予他們應得的撫恤,我也會代為照顧他們的家人,你無須擔心。」
拂春接著想起一件事,提醒道︰「你回去可別忘了替我向皇上討賞銀。」
「你想要多少賞銀?」他笑問。
將養了半個月,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然而他這趟來最大的收獲並非破了案,而是與她在古墓里共經了患難。
「我差點死在古里里,九生一生好不容易才逃出來,還幫忙破了這樁大案,找回那些官銀,皇上少說也得常我個五百兩吧。」她抬手比了個五。
他含笑凝視著她,「五百兩就夠了嗎?」
難道她說少了?拂春當即虛心求教,「要不然你覺得該多少?」
永玹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吧,這件事我定會奏請皇上重重賞你,絕不讓你吃虧。」
她想抽回手,但他緊握著不放,她瞋他一眼,「你做什麼拉著我的手不放?」
他柔聲問道︰「拂春,你在古墓里對我不離不棄,想要我怎麼報答你?」
他的眼神溫柔得讓她的臉兒微微發燙,語氣也跟著放緩了,「你不也一直護著我嗎?這事咱倆誰也沒欠誰。」
「在古墓里雖然幾經波析,不過我很高興,能與你同生共死。」
「咱們都好端端的活著出來了,哪來的共死。」他那深幽的眼神看得她一顆心兒亂顫,她別開眼,轉移話題,「你說逃走的那幾個盜匪還能不能抓到?」
「朝廷重金懸賞一千兩銀子一個,遲早能抓到他們。」
聞言,拂春猛地站起身,腦袋因而撞上車頂,但她顧不得疼,急切地瞪大雙眼,「你說朝廷懸賞一千兩銀子抓他們?」瞧見她那熱切的眼神,想起她曾抓捕過兩名欽命要犯,永玹略一思索,就明白她在打什麼主意,警告道︰「他們早不知逃往何處去了,你可別想著親自去抓他們。」
她訕訕的坐下,卻不是因為听了他的話打消主意,而是……「那時在古墓里,那些人都蒙著臉,也不知他們長什麼模樣,就算讓我當面見著了,只怕我也認不出來。」
見她好不容易息了這個念頭,他更不可能告訴她,那些人的身分都被——問出來,也依著口供,請畫師將他們的面容畫了出來,因此懸賞的海捕文書上會有他們的畫像。
回到京城,永玹吩咐車夫先送拂春回府。
下了馬車,拂春進了大門,先去了額娘的院子。
「額娘,我回來了。」
「你總算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女兒離家快一個月才回來,白佳氏見著女兒滿臉歡喜,舍不得斥責她離家出走的事,只關切她這陣子在外頭過得可好。
拂春興匆匆地將在彰水縣發生的事告訴她。
白佳氏听到女兒和永玹在古墓里被追殺,死里逃生的經過,一顆心整個提了起來,听完後,忍不住訓斥道︰「以後這麼危險的事不許再做。」她不敢想象萬一女兒真的困死在那古墓里無人知嘵,她要上哪兒去找女兒?
拂春見額娘面色慘白,知道自己這是嚇著她了,趕緊哄道︰「這種事經歷一次就夠嚇人了,哪敢再來第二次。」她雖然膽子大,此番又順利逃出來,但在古墓里的經歷仍讓她心有余悸,絕不會想再嘗試。
女兒又敘了會兒話,白佳氏說道︰「你不在的這陣子,常臨天天都在找你,你快去看看他吧,見到你回來,他定會很高興。」
兒子平日里雖然不太搭理他們,然而女兒不見,兒子還是會惦記著,這表示他心里仍是有他們的,這讓她很欣慰。「嗯,我這就過去看他。」拂春快步走向弟弟住的小院,才來到小院前,她就迫不及待的揚聲喊著,「常臨,姊姊回來了。」
下一瞬,就听見一陣腳步聲傳來,在她踏進屋里時,常臨也來到門前。
弟弟仍舊沒什麼表情,可他那雙眼楮瞪得大大的盯著她看。
拂春抬手模了模他的腦袋,笑咪咪的問,「姊姊回來了,你有沒有想姊姊?」
他拉下她的手緊緊握著,張了張嘴,吐出幾個字,「不要亂跑。」
拂春怔了怔,一時間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伺候常臨的丫鬟幫忙解釋道︰「小姐,您不在的這些日子,少爺每天一早都問奴婢要姊姊,問得奴婢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總算盼得您回來了。」
拂春這才明白弟弟是在擔心她、記掛著她,她感動又激動得一把抱住他,承諾道︰「好、好,以後姊姊不會再亂跑,不會再讓你找不著姊姊了。」
常臨任由她抱著自己瘦弱的身子好一會兒才推開她,扯著她的衣袖,領著她去書房。
來到書房,他指著掛在牆上的一幅畫,吐出兩個字,「姊姊。」
她瞠大眼,看著那幅畫像,那畫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
畫中的她穿著一襲紅色的衣袍,手里拿著一根長棍橫在胸前,笑盈盈的模樣又媚又艷,一筆一畫栩栩如生,連發絲都清晰可見,只消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作畫之人濃濃的想念之情。
望著那幅畫,拂春眼眶微濕,轉身緊緊再抱住弟弟。「常臨,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以後姊姊絕不會再隨便離家出走了。」
常臨被她抱得太緊,不舒服的扭了扭,卻也沒推開她。
須臾後,拂春才放開他,抬起衣袖擦了擁眼角的淚,漾開歡喜的笑靨,欣慰的看著弟弟,他不是沒有感情,只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可是他能用這樣的方式默默關心著她就足夠了。
不久,瓜爾佳常德回來,拂春本已經做好要再挨一頓責備的心理準備了,沒想到……
他仔細看了女兒一眼,徐徐出聲,「回來就好。」接著又道︰「你那鋪子要是真想留著,就留著吧。」
「阿瑪,你不是讓我收了鋪子嗎?」
她驚訝的問道。
「你不是說你那鋪子是掛在你三舅名下?」他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見到離家近一個月的女兒安全回來了,眼神里流露的關切之意怎麼也藏不任。
「是呀。」
「你三舅沒在朝為官,那就無妨,不過你一個姑娘家,以後不許再動不動就離家出走。」末了,他仍是訓誡了女兒一句。
「以後不會了,阿瑪。」拂春笑眯眯的應道,心里頭高興的想著,這樣一來她就無須與永玹合伙,也用不著分他四成的盈利,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