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歐陽歡緊張的盯著大夫拆掉固定在她腿上的竹板,檢查她骨折的部分。
檢查完畢後,頭發花白的老大夫說道︰「姑娘的傷已大致痊愈,你可以試著走走看。」
他是退隱的太醫,這次是公冶瀾特地將他請來,確認歐陽歡的腿傷是否已痊愈。
她從輪椅上站起身,試著將骨折的那只腳踏到地面,身旁的婢女和公冶瀾同時伸出手想扶住她,她下意識的選擇了握住鮑冶瀾的手。
他小心的扶著她,陪著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著。
「覺得如何?會痛嗎?」他緊盯著她,語帶關切的詢問。
「不會痛,只是好像有些怪怪的。」
老太醫說道︰「姑娘多月未行走,剛開始還不適應,多走幾步就習慣了。」
「嗯。」她繞著屋里走了一圈。
期間公冶瀾一直小心的扶著她,她也很自然的讓他扶著,不覺有什麼不對。
走一圈回來,她仰起臉,欣喜的笑望著他,「好像真的好了。」
「姑娘才剛復原,記得一開始別走太急太快,這一陣子最好還是慢慢走,別跑別跳。」老太醫叮囑她。
「我知道了,多謝大夫。」
太醫準備離開時,歐陽歡像想起什麼,急忙叫住他。
「大夫等等,麻煩你看看王爺的手臂好嗎?」已經為他做了一個多月的復健,雖然好像有改善一些,但她不太確定這麼做對不對,畢竟她不是專業的復健師。
聞言,公冶瀾有些詫異,不過他也沒反對,任由老太醫為他檢查。
「嗯?王爺這手臂似乎變得結實了些。」當初王爺受傷後也曾找過他診治,可結果與先前為他治療的大夫一樣,都認為他傷及經脈,手臂恐怕是廢了,無法再拿劍。
沒想到這次檢查,他的手臂竟比先前的情況要好轉許多。
「王爺現在能握住多重的東西?」
鮑冶瀾拿出一顆玉球遞給他看。
老太醫接過掂了掂,有些吃驚,「王爺已能拿這麼重的東西?」
「多虧這陣子她為我做復健。」他看向歐陽歡。
聞言,老太醫驚奇的望向歐陽歡,「姑娘是怎麼做的,可否告知老夫?」
于是她將為他熱敷、按摩,還有訓練他肌力和握力的事——告訴老太醫。
老太醫听得頻頻頷首,最後說道︰「不錯、不錯,這樣做下來確實能對王爺的手臂有很大的幫助,照這樣繼續訓練下去,受傷的經脈雖不能完全復原,但手臂的力氣也許能回復五、六成也說不定,這套手法老夫得要好好學起來。」
听老太醫這麼說,歐陽歡算是安心了,至少她沒做錯,她抬眸瞅了眼公冶瀾,發現他也在看她,這次她沒有回避他的眼神,朝他錠開一抹暖笑。
鮑冶瀾彷佛受到了某種鼓勵,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
她微訝,但並不覺得反感,透過他緊握著的手,她隱隱感覺到他喜悅的情緒,她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心情頓時歡快起來。
***
熬了三個多月,終于能自由行走,歐陽歡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去逛街,既然來到大煌王朝的國都,怎能不四處看看。
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去,公冶瀾自告奮勇帶路,「你路不熟,我陪你去吧。」
「好。」她沒反對,有一個王爺當她的跟班和向導,何樂而不為。
那天秋神祭時人太多,她只有匆匆看了下,這次她很仔細地看著兩旁的店鋪和小販。
有販賣服裝和飾品的,也有販售生活雜物和用具的,還有各種吃食和蔬果雜糧,甚至連牛雞鴨馬等等都有人販賣,琳瑯滿目,多到令她目不暇給。
經過一處攤子,見前面圍了很多人,歐陽歡好奇的擠進去,看見有個三、四十歲的男人正以高亢的嗓音招攬客人。
「來來來,各位鄉親,這次小弟來到貴寶地,特地拿出珍藏的寶物來讓大家討個吉利,只要射中這石獅嘴里的鈴鐺,就能帶走這個寶物。」
他指著擱在架子上一尊毛茸茸的大玩偶,以亢奮的語氣接著說︰「各位可千萬別小看這尊寶偶,這可是經過雲泥寺高僧加持的吉祥之物,它可以招財納吉,只要在家里擺上一個月,包準你財源滾滾來。」
看向那只布偶,歐陽歡不禁備感親切,她沒想到在這里也有絨毛玩偶,還是一只大象模樣的玩偶,而且這種招攬客人的方法跟夜市也很像。
旁邊另一名略微年輕的男子在同伴說完話後,敲起手中的鑼喊道︰「來來來,想得到寶物的人快過來,只要三枚銅錢,就能有五次機會射鈴鐺,射中就能將這尊吉祥寶偶帶回去。」
話說完底下已有不少人紛紛掏出銅錢。
歐陽歡好奇的看過去,只見參加的人用三枚銅錢換到一只長方形的木板,上頭整齊排列著五支袖珍型的箭,只要將箭矢往後拉,箭就會射出去。
她心忖那上頭應該有類似彈簧之類的設計,才能將箭彈射出去。
參加者需站在距離石獅十步之外,那石獅大約有半匹馬的大小,它微微張開的嘴咧出一道不大的隙縫,要準確的將箭射進那裂縫里,才能射到它含在嘴里的鈴鐺。
她走過去也想試試看手氣,掏出三枚銅錢換來那個箭板,研究了下,發現箭板底下果然是安裝了類似彈簧的物品,她試著拉了拉,等輪到她的時候,她瞄準石獅微微咧開的嘴,第一箭射到石獅的頭,第二箭踫到鼻子被彈開,接下來的也都落空。
她本來就沒期待會射中,只是抱著好玩的心態來玩,因此也沒太大的失望。
可是她沒想到公冶瀾竟然也對這種游戲有興趣,看到他手中的箭板讓她十分驚訝。
第一箭射出,傳來當地一聲,直接射入了石獅的嘴里,敲響里面的鈴鐺。
「好啊!」圍觀的眾人一陣歡呼,接下來的四箭也都傳來鈴鐺的聲音。
攤主看得目瞪口呆,他擺攤這麼久以來,這是第一次有人五箭都中靶。
「老板,還不快把那寶偶給人家。」有人催促。
他回過神,笑呵呵贊道︰「這位爺真是好箭法,在此奉上寶物,請爺笑納。」
他捧著布偶奉上,這種布偶他還有好幾個,所以也不覺可惜,況且有人能射中,就表示大家都有機會。
接著他再拿出一尊老虎模樣的布偶擺到架子上,高聲喊道︰「這尊也是經過高僧加持的寶偶,帶回去就能招財納福,來來來,要玩要快,小弟只有三尊寶偶,被射中就沒了。」
鮑冶瀾回到歐陽歡身旁,將那只大象布偶塞到她懷里,令她微微一怔。
「這是要給我的嗎?」
「你不是想要?」方才就見她目不轉楮的盯著這只布偶,還親自跑去射鈴鐺,應該是很想要才對。
知道他是特地為了她贏來這只布偶,她低下頭抱著那四分之一人高的大象玩偶,道了聲謝,嘴角抑制不住的漾開粲笑。
雖然不是很昂貴的禮物,但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很高興。
瞥見她臉上的笑容,公冶瀾幽深的眼眸也微不可見的流露出一抹笑意。
陡然間,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銀光射來,他不假思索,一個箭步將她護在懷里。
突然被他擁進懷里,歐陽歡有些詫異,接著發現他神色嚴峻的抬頭四處梭巡時,她不解的問︰「怎麼了?」
他搖頭,還沒開口,便听見有人驚喊——
「啊,這位大爺,你背上中箭了!」
歐陽歡急忙繞到他背後,看見一支箭矢插在他背上,滲出的血染紅了衣裳。
她一驚,「你受傷了?!」難道他剛才忽然將她抱進懷里是為了要救她?她抬眸張望四周,想尋找是誰暗箭傷人。
「那人逃了。」公冶瀾說道,方才顧及她的安危,因此他沒有追去。
他背上流出的血越來越多,她看得心驚膽顫,「你還撐得住嗎?我扶你回去找大夫。」
「只是小傷,不礙事。」背上的箭並沒有傷到要害。
一支箭插在背上還說是小傷?氣他這麼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她惱得瞪他一眼,扶著他快步回去。
「大夫說你不能走太快。」他拽住她的手,要她走慢點。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意她的腳,「你不用管我,走快點,要趕緊止血,要不然失血太多會休克。」她不敢拔下他背上的箭,因為怕貿然拔下箭頭會讓血流更多。
見她話里有不曾听過的字眼,公冶瀾很有求知精神的問道︰「休克是什麼?」
「就是會昏倒。」她隨口解釋,緊張的拖著他,加快腳步往府邸的方向走去。
他深邃的黑瞳靜靜看著她,抬手輕撫了下她焦急擔憂的臉龐。
她回頭,關切的問︰「怎麼了?撐不住了是不是?那你等一下,我找人過來幫忙扶你。」萬一他昏倒,她一個人恐怕抬不動高大的他。
「我還撐得住。」他只是看她這麼擔心,有種很溫暖的感覺涌上心頭。
「快到了,你再忍忍。」見他那張石雕般的俊臉還是面無表情,彷佛受傷的人不是他,她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心疼。
因為箭頭有帶倒勾,因此必須割開傷口旁邊的肌肉才能拿出箭頭。
歐陽歡不敢看這血淋淋的一幕,轉過了頭,十指緊緊掐著。
如果剛才他沒有及時抱住她,那支箭可能就是插在她身上了,如今承受這種痛的人就是她了。
可是雖然不用承受皮肉之痛,她心里卻很不好受,恨不得能替他分擔一半的疼痛。
彷佛等了一百年那麼久,終于听到大夫說了聲,「好了,王爺記得別讓傷口沾到水,老夫去開藥方子。」
「多謝大夫。」
送走大夫後,歐陽歡走到床榻旁,看著傷口已包扎好的他,蹙眉問道︰「很痛吧?」
他搖頭,沒傷及要害,這種程度的傷對他而言不算什麼,他略一沉吟後問她,「你是不是曾得罪什麼人,或是有什麼仇家?」
「這是什麼意思?」
「方才暗算的那人似乎是沖著你來的。」
「我?!」她錯愕的瞪大眼。
「你是說那個人原本想暗算的人就是我?!」
「沒錯。」倘若對方要殺的人是他,瞄準的對象應當是他,但那支箭明顯是朝著她而去的。
她一臉茫然的道︰「我沒有得罪過什麼人。」至少她穿越過來的這陣子沒得罪人,等等,難道是這具身體前主人結的仇?
她忽然想到當初她醒來時頸子上的勒痕,下意識的模了模頸子。
她曾一度以為是因為這具身體的前主人太窮了,所以選擇自縊,但現在想想,或許是有人想勒死她也不一定。
她把自己的懷疑告訴他,「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不過好像曾經有人想勒死我。」
鮑冶瀾思索一會後說道︰「近日我會命人加強戒備,你也暫時不要外出。」
「好。」想到在危險發生的一瞬間,他不假思索地用自己的身體保護她,她握住他的手道謝,「謝謝你。」
他黝黑的瞳眸泛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反握住她的手。
垂眼看著被他緊握住的手,歐陽歡有些哭笑不得,她跟他握手只是想向他表示感謝,沒有其他的意思,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不過方才他救了她,她很感激也很感動,因此並沒有收回手,默默讓他握著,就當……報答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