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儀與陶修庭被押回衛府,衛太夫人得知事情的原委後既痛心又震怒,不再顧念舊情,命人將他們交由官府問罪。
衛如芳趕來想為兒子求情,衛太夫人滿眼失望的注視著她,痛心的問︰「之儀會做出這種事,你這個做娘的只怕早就知情,卻沒攔阻他,你是不是也認為衛家的一切都該是你母子所有?」
「娘,女兒絕沒有這種想法,女兒是真的不知道之儀會這麼胡涂,竟做出這種事。之儀還年少,這一切的事定是二舅唆使他的,娘,您就饒了他這一回吧,我保證他以後再也不敢了。」衛如芳跪下來哀求母先前從蘭兒那里得知衛旭塵中意尤笙笙,她想方設法的獻計,安排衛旭塵納尤笙笙為妾,目的是想要借此拖住他,不讓他再前往東城查船場的事,哪里料想到他竟帶著新納的寵妾一塊去,這才讓兒子對他動了殺念。
「還有以後?他這次是真的想要了旭塵的命,要不是笙笙逃了出來,只怕旭塵早就被他們害死了!」
衛太夫人無法原諒他們,疲倦的揮著手,決然道︰「你收拾收拾離開衛府吧,以後我不想再見到你。」
「娘、娘,我是您的女兒啊,您怎麼能這麼狠心,娘……」衛如芳抱著母親的腿淒厲的哭求。
「不是我狠心,是你們母子狠心啊,竟想斷了衛家的香火!」衛太夫人不願再見她,命人將她拉了下去。
這事過去之後,衛府再次平靜下來。不久,衛太夫人和羅家敲定了衛旭塵與羅芊雲的婚期,日子就訂在明年二月初十。
听見這個日子時,尤笙笙心頭惶然不安,因為這個日期與前世衛旭塵迎娶羅芊雲是同一天。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喜來已被衛旭塵驅離衛府,如今沒了他,至少她不會再被人誣陷了。
隨著越來越接近兩人成親的日子,她心情也無法再平靜下來,心口總縈繞著一股說不出的驚惶。
衛旭塵察覺到她的焦慮不安,因此只要有空便陪著她。
「縱使娶了她,我對你仍是不會變的。」這夜,他在她耳邊安撫著她。
她怔住,這句話前世他便對她說過了。
見她一直勾勾的望住他,臉上流露出一抹愕然的神情,他不解的問︰「怎麼了,為何這樣看著我?」
片刻,她才緩緩出聲,「我先前跟你提過那個夢……最後你知道是誰用白綾將我絞死的嗎?」
「是誰?」听她又提起那個夢,衛旭塵皺起眉。
「就是羅芊雲,她絞殺我的那時,對我說那是你的意思,是你想讓我死。」
見她又說起這些虛幻的事,他有些不耐煩,「那只是夢,你不能老是把夢里虛假的事情當成真的。」
「若那是真的呢?」
「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若是夢里的事都會成真,那豈不天下大亂了。」
她幽幽道︰「喜來的事不就應驗了嗎?」
「你上次說那是你親眼看見張之儀命人送人參去他家,並非你夢里所見。」發覺自個的語氣似乎重了些,他緩了緩,「好了,睡吧,別再把夢里的事當真了。」
知他不信,她轉過身子背對著他,心里的不安就像漫天的大霧一樣,密密的籠罩著她。
十月初九是衛太夫人六十三歲生辰,羅家兄妹特地前來祝壽。
因衛家與羅家相距有三日遠的路程,且明年二月又將大婚,羅衍本是不想讓女兒在這時過來,但羅芊雲執意要向太夫人賀壽,拗不過女兒,羅衍這才答應讓女兒隨兒子一道前來。
而羅誠賓之所以會來,不過是尋個名目出來遛遛。
因為不是大壽,衛太夫人也沒打算鋪張,並未宴客,只在衛府里隨意過,見羅家兄妹不辭千里親自前來,她面容慈祥和藹的笑道︰「只不過是小生辰罷了,你們怎麼來了?」
「芊雲日前親自為太夫人做了一件斗篷,正想著要怎麼送來給太夫人,得知太夫人生辰,便托大哥帶我過來,好親自向太夫人拜壽。」羅芊雲溫婉的說著,從同來的婢女那里取來一件棗紅色的斗篷,雙手捧著淺笑盈盈的遞過去給她。
衛太夫人接過,看見上頭繡著兩只白鶴在嬉戲的花樣,心里歡喜,吩咐一名侍婢,「你去我房里把那對雕著荷花的玉鐲子拿出來。」
「是。」那侍婢很快取來一對翠玉鐲子。
「這對鐲子是我先前剛得的,我瞧你挺適合的,就給你吧。」衛太夫人拉著羅芊雲的手,親自為她戴上。
「多謝太夫人。」她欣喜的道謝。
衛太夫人對這個孫媳婦十分滿意,拉著她的手親切的道︰「這婚期都定了,怎麼還不改口叫女乃女乃?」
她羞怯的叫了聲,「女乃女乃。」
衛太夫人笑道︰「好、好。你們遠道而來也累了吧,先去歇會兒,晚點等旭塵回來,我再讓他過去看你們。」
羅誠賓難得來一趟,想先出去逛逛,沒同妹妹一塊去客院,直接出門去了。
羅芊雲來到上次所住的廂房,特地差人找來梅枝詢問,「表哥納的那個侍妾住在何處你可知道?我想過去看看她。」
「知道,笙夫人就住在紅梅院,奴婢帶羅小姐過去。」梅枝從她那里得了不少好處,因此十分殷勤。
來到紅梅院,羅芊雲屏退梅枝,只帶著自個兒的婢女進去。她這次來衛府,最主要就是來見尤笙笙。
「笙夫人,羅小姐來看您。」春芽走到屋後,對正在種花的尤笙笙稟告。
「哪位羅小姐?」尤笙笙愣了愣,她知道的羅小姐只有一位,但她記得前世羅芊雲並未在這時候來衛府。
「就是與少爺訂婚的那位芊雲小姐。」
真是她?尤笙笙蹙起眉,「她怎麼來了?」
「听說是來向太夫人祝壽的,這會兒正在前頭的小廳里等著您。」春芽道。
尤笙笙微一沉吟,用水將手沖洗干淨,走進屋里。
「妹妹,我突然來拜訪不會打擾到你吧。」見到她,羅芊雲熱絡的迎上前去,握住她的手。
見她笑得虛偽,尤笙笙也堆起一臉虛偽的笑,「怎麼會,若是姐姐早些知會,我便親自守在這門口迎接姐姐的到來。」
論身分,羅芊雲即將嫁給衛旭塵為妻;論年紀,她比她年長,因此稱她一聲姐姐是應當的。
「上次匆匆一瞥,也沒同你說什麼話,沒想到咱們這麼有緣,要一起服侍旭塵表哥。听說你這陣子將表哥照顧得很好,我是特地來謝謝你呢。」羅芊雲輕聲細語,嗓音嬌軟。
「這是妹妹應該做的,姐姐無須這般客氣。」她含笑的拉著她坐下,讓春芽上茶。「這茶是少爺前兩天拿來的露珠茶,滋味還不錯,姐姐嘗嘗。」
羅芊雲飲了一口,不住稱贊,「確實不錯,入口滋味甘醇清雅,是好茶。」她親密的握住她的手,突然叫了聲,「咦,妹妹的手怎麼這麼粗糙?」
「以前做了不少粗活,手難免粗糙點,不像姐姐這般細膩白皙。」她說著抽回被她握住的手。
「你現下成了表哥的侍妾,往後就不用再做那些粗活了,這手可得好好養著,對了,碧桃,你去房里把我那盒雪膚膏拿來。」她吩咐隨行的婢女。
「是。」不久,碧桃回房拿來一只玉盒遞過去。
羅芊雲把玉盒放在尤笙笙手中,笑著說︰「這次過來,匆促間也忘了準備給妹妹的見面禮,這雪膚膏是我平素慣用的,你瞧我平日里就是擦這些,肌膚才會這般細滑柔女敕,這盒我還沒怎麼用到,就先送給妹妹了,你擦了之後,不久肌膚也會同我這般晶瑩如玉。」
尤笙笙也跟著點頭,「多謝姐姐,只是我方才在後面種花,臉和手都還沒洗過,髒著呢,現下不好擦這些,晚點我再擦。」
「好吧,你可要記著常用,咱們女人生得如何倒是其次,首先這肌膚就要又白又細才會好看,男人見了也才會喜歡。」羅芊雲特別指著她的頸子叮囑,「你別忘了把頸子也擦一擦,要不臉兒變細致了,頸子卻很粗糙也不好看。」
「嗯,我會擦的。」她答應了聲。
再說了會兒話,羅芊雲才離開。
她一走,尤笙笙便去洗手,然後交代春芽把那盒雪膚膏拿去扔了。她不知羅芊雲想做什麼,只覺得她突然送這東西似乎沒安什麼好心眼。
「可這不是羅小姐特地送您的嗎?」
「我向來不喜歡用那些,拿去扔了吧。」見春芽似是覺得可惜,尤笙笙再說了兩句,「她送的東西最好別用,還有,我讓你扔了雪膚膏的事別讓她知道。」
棒日晌午時分,看見衛旭走進來,她有些訝異,「少爺今日怎麼這麼早回來?」
「誠賓兄邀我一塊去游湖賞楓,你也一起去吧。」他見她這兩日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樣,有意想帶她出去散散心。
尤笙笙還未開口,便听到門口處傳來羅芊雲那嬌柔的嗓音「旭塵表哥要同我大哥去游湖嗎?」
瞅見她,衛旭塵眉峰微攏了下,點點頭,「嗯,你也一塊來吧。」既然被她听見,他也不好不邀請她。
「這……我今兒個頭不知怎地暈得厲害,就不去掃你們的興了。」羅芊雲婉拒,接著覷向尤笙笙,目光不著痕跡的掃過她的瞼和頸子,輕聲細語的叮嚀,「這會兒都入秋了,湖面風大,妹妹去游湖時記得多帶件衣裳,別受涼了。」
「我會的。」尤笙笙頷首。
臨走前,羅芊雲脈脈含情的覷著衛旭塵,「旭塵表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沒多做挽留,送她到門口。
回到住的廂房,羅芊雲即刻讓婢女叫來自家大哥。
不久,羅誠賓進來,看見妹妹躺在床上,立刻上前,「芊雲,碧桃說你身子不適,可要看大夫?」
「不用,只是頭有些暈,大哥,你在這里陪陪我吧,我心里悶得難受。」
「怎麼突然心里難受?」羅誠賓在一張椅凳上坐下,語帶關切。
「旭塵表哥他納了個妾……」她沒有把話說完,但未竟的語意一听便可知。
羅誠賓听出妹妹這是在吃味,好言相勸,「男人有幾個妾是很尋常的事,你也別太在意。」他自個兒就有一妻兩妾,所以對此也不以為意。
「這些我也明白,我也叫自個兒不要在意,只是心里還是忍不住有些難受,大哥,你能不能陪陪我?」
羅誠賓遲疑了下,「這……我同旭塵約好了待會要去游湖賞楓的。」
「大哥心里就只想著玩,一點都不關心我這個妹妹。」她埋怨了聲,「算了,大哥去游湖吧,別管我了。」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在這時見到尤笙笙,故意以退為進,想阻止他去游湖。
「好好好,我留下來陪你,不去游湖總成了吧?」羅誠賓受不了妹妹這種幽怨的語氣,只好打消了去游湖的念頭,叫了個婢女去轉告衛旭塵,「你同你家少爺說一聲,我要留下來陪芊雲,就不去游湖了。」
羅家兄妹沒去,衛旭塵仍依照計劃攜著尤笙笙去游湖賞楓。
只見湖里倒映著紅色、黃色、橙色、綠色的樹影,層巒迭翠,美得如夢似幻,綠波蕩漾,金風輕拂,沁人心脾。
衛旭衛摟著尤笙笙,見她不知在想什麼,關心的探問︰「怎麼心不在焉的?」
「我在想羅芊雲為何會突然來衛府?」
「她是來向女乃女乃祝壽。」今晨他與她同去向女乃女乃請安時,女乃女乃一個勁的夸羅芊雲知書達禮又溫柔婉約,日後定是賢慧的好妻子,那時她也在場,不可能沒听見。
「可她突然送了我一盒雪膚膏。」前世羅芊雲壓根沒來祝壽,今世卻突然來了,總教她有些疑慮。不過喜來已被趕走,前世她被喜來誣陷的事多半不會再發生,只是最後事情會如何變化,她仍不得而知。
「那是她想向你示好,你收下就是,別再疑神疑鬼,把那夢里的事當成真的。」對她老是懷疑羅芊雲,衛旭塵不耐煩的斥道。
聞言,尤笙笙漠著臉不再出聲,揮開他摟在她肩上的手,走到船的另一側。
他勸也勸過了,她仍是不听,還如此鬧脾氣,擺出一張冷臉給他看,令他不悅的沉下了臉。「就為了一個無稽的夢,你整日里疑心有人要暗害你,你不覺得這太荒唐了嗎?」
「無稽?」她無法忍受他竟為了羅芊雲責備她,冷冷的望著他,「少爺可知當初少爺到後堂去挑選侍婢時,奴婢為何要躲在後頭,不想讓少爺見到?那是因為奴婢夢見被少爺挑上後,成了少爺的侍妾。
「還有,少爺曾問過奴婢如何知曉少爺左腳常抽疼的事,那也是奴婢夢見的。夢里奴婢成為少爺的侍婢,為少爺按摩腳底,從而減緩了少爺的腳疼;還有,那抹頭發的胡麻油也是奴婢依照夢里所見而調制的。」一口氣說了這些,她停頓了下,「這樣少爺還認為這些都是荒唐而無稽的嗎?」
「這……」他沒料想到那些事竟是她夢見的,一時有些驚訝。
尤笙笙朝他福了福身,「奴婢逾矩了,請少爺原諒。」她神態恢復成先前那副冷淡漠然的模樣,再不復見這段日子的柔順。
「你……」他惱她又擺出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對他,抓住她的肩,「不許用這種冷冰冰的眼神看著我。」
「奴婢的心是冷的,眼神如何能暖得起來?還請少爺見諒,奴婢辦不到。」
「你這是在使性子嗎?」他覺得是自己太寵她了,才讓她如此放肆。
「奴婢只是卑微的下人,哪敢若惹少爺生氣,若少爺不高興,還請少爺責罰。」
「你是我的妻妾,怎麼會是下人?以後不準你再自稱奴婢!」他怒道。
見她抿著唇不語,他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抬起她的下顎粗魯的吻住她。
尤笙笙掙扎了兩下推不開他,便又氣又惱的捶打著他的胸膛。
他可以不相信她,但怎麼能為了羅芊雲那樣斥責她?
他可知道前世她受了羅芊雲多少的習難和欺辱嗎?為了他,那些她全都默默忍了下來,最後甚至死在她手上。
他把她抱得更緊,吻得更凶。須臾,他嘗到她眼中滑下的淚,倏地一驚,放開了她。
「怎麼哭了?」見她的淚掉得越來越凶,他適才吻痛了她嗎?他心急的道歉,「好、好,是我錯了,你別哭了。」
她不發一語,心里的委屈全都化成眼淚,宛若下雨似的一串串落下,染濕了她靈秀的臉龐。
他的心被她的淚給哭得亂了套,只好不停好言哄著,「都是我的錯,我方才不該那麼對你,是我不對,求你別哭了。」他這輩子沒向人認過錯,更沒這般哄過人,她的眼淚簡直就是最凶猛的武器,打得他手忙腳亂,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他又哄了她半天,並保證以後不會再這麼對她,才終于讓她收住淚水不再哭。
明白以他的性子能這樣退讓已不容易,尤笙笙心里的委屈消散不少。